正文 第15章 禍兮福兮(2 / 3)

他對彭勝安的事並不熱心,即使見麵也無法分辨,天下之大,大得令人跑斷腿,人海茫茫,到何處去找?管他娘,先辦自己的事再說,讓千手如來去找昏頭,何必替他賣命?

遠遠地,看到了水果門。這是東門與大南門之間的城門,小路就由這兒進城,有一座木橋架在靈溪之上。

正走間,後麵衣袂飄風之聲大起,有人用輕功趕路,腳程快著哩。

他不想管來人是誰,可是來人到了身後,正要從他身側超越,一陣品流極高的幽香,直往鼻孔裏鑽。

他乃是色中餓鬼,對女人最敏感,像一頭獵犬嗅到了獵物的氣息,猛地扭頭看去。他不 看倒還罷了,看了心中一蕩。

那是兩個千嬌百媚,但黛眉深鎖的兩朵嬌花。她們也正扭頭向他瞧,巧極了。

“咦!天哪!妙極。”他狂放地叫。

“咦!是你這畜生。”最美的嬌花也叫,倏然站住了。

兩位姑娘正是崔小妹和莊婉容,剛才就是莊婉容發話,她和酒肉和尚從石埭追銀劍白龍到彭家村山區,所以一看便認出是他。

她們後麵半裏地,四明怪客正灑開大步往前跟。老人家也愁眉苦臉,一反往日嘻嘻哈哈的神態。

崔小妹也看清了來人,在彭家村山區曾朝過相嘛,她伸手拔劍,叫:“是銀劍白龍,先擒下他。”

銀劍白龍一聲狂笑,也拔出銀劍說:“小娘子們,在下正要擒你們呢?你們……”他的話咽回了腹中,扭頭向後麵如飛射來的灰影看去。

他不看倒不打緊,看了大吃一驚,綺念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突向莊婉容叫:“丫頭,上次在石弓村山區,你救走了林君珂。假使你仍想他,快死了這條心,可到猿啼絕崖下收他的碎骨。哈哈!咱們後會有期,你們兩朵嬌花妙極,我會采你們的,再見了。”

他急急地說完,飛掠至路右側稻田中,向龍遊縣城東麵狂掠。

兩位姑娘大驚,還不知是真是假,崔小妹尖叫:“快!擒下他……”

兩人像一陣狂風,銜尾急追。

後麵的四明怪客突然大叫道:“丫頭,不必尾追,先趕到河邊堵住,守住橋頭。”

其實她倆兩人目下的功力,相去太遠,怎能追上?愈拉愈遠,等她們回到路上,銀劍白龍已經遠出三二十丈外了。

四明怪客身法如驚電,不片刻趕上了兩位姑娘,莊婉容尖叫道:“師祖爺,那畜生知道君珂哥的消息,快捉住他。”

可是已來不及了,銀劍白龍先二十餘丈到了河邊,他不走木橋,在河邊一站,轉身觀看。

他心中大驚,臉上變色,天!不到兩裏地,四明怪客竟以比他快兩倍的身法追到了,委實令人難信,可怕極了。他也聽到了婉容的呼叫,聽清了她對四明怪客的稱呼,心說:“這兩朵嬌花紮手,但仍要設法摘下她們。”

他狂笑一聲,大叫道:“消息我知道,他死了,粉身碎骨跌下猿啼絕崖百丈深穀,是被白骨行屍擊落崖下的。哈哈,再見。”

聲落,他到了河邊,扭頭向將衝到四明怪客叫:“老怪物,我不相信你能在水裏擒我這條龍。”

“噗通”一聲,他用極美妙的身法飛躍入水。靈溪在城東北會合信安江,這一段水最深,上遊的木橋附近最淺,他曾路過縣城,知道底細,所以越路右而走,早就打定主意入水逃生,明知鬥四明怪客不啻以卵擊石,隻好借水逃命。他綽號叫“龍”,水性自不必說,但見一道白影向江心急射,漸向下沉,終於形影俱杳。

四明怪客大概水上能耐差勁,站在溪岸上發怔。看了銀劍白龍那超人的水性,他暗暗點 頭,人入水像條魚,隻看到白影如虹,飛射江心,確是了得。

等兩位姑娘趕到,他老眉深鎖地說:“丫頭們,往回走,找人打聽猿啼絕崖。”

兩位姑娘心亂如麻,齊聲催促,扭頭撒腿就跑。

猿啼絕崖,乃是一般江湖人有意無意地叫出來的地名,不曾走過這條路的人,根本不知有這麼一處小地方。而靈山巡檢司小道中的村民,更是莫名其妙。三個人順著至遂昌的小道南下,沿途詢問,想得到必定是毫無結果的。

當天晚上,他們在靈山巡檢司住宿,這兒是一座山區裏的小鎮,民風純樸而閉塞保守,問不出所以然。

第二無,他們繼續南下。有消息了,在許家左右幾座村落中,沸沸揚揚傳說著許波全家三十口的滅門血案。由於事先有銀劍白龍惡意張揚,村民們皆異口同聲說是林君珂所為,遂昌縣已派人來現場偵勘血案發生之地。

四明怪客和兩位姑娘,恰好到了銀劍白龍強奪牛隻的村子,問明了經過,心中一涼。聽村民所說,君珂顯然早已身受重傷,再被用牛一拖,豈不完了?兩位姑娘驚得珠淚如雨,心膽俱裂。

四明怪客心中有數,君珂被陰陽老怪以摧枯大真力全力一擊,受傷乃是意料中事。他老人家近百載修為,全力接下也不輕鬆,君珂一個年輕小子,怎受得了?這也就是他老人家不願再和陰陽老怪纏鬥的原因,要先搶救君珂,沒想到君珂已經躲起,卻落在銀劍白龍手中。

他老人家已在婉容口中,問清了銀劍白龍在石埭縣做案時情景,那次有酒肉和尚在,不會有假。那麼,許家滅門奸殺的事,定然是銀劍白龍所為,移禍江東,用心太過歹毒,因為君珂自保不暇,怎能再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他老人家神色凜然,沉聲說:“丫頭,不是哭的時候,看來林君珂凶多吉少,但我們不能讓他身後落了個淫賊凶手之名,亟待洗雪,免得為武林所棄,遺臭萬年。且聽我安排,事急矣!顧不了許多。”

莊婉容芳心如碎,六神無主地問:“師祖爺,該怎麼辦呢?”

“待我嚇嚇這些村民,免得他們胡說八道,顛倒黑白。”老人家說,領兩人重新走入村中。

村中人正在沸沸揚揚,等候官府前來查問。甲首是個花甲老人,看四明怪客帶著兩位姑娘去而複來,訝然迎上,頷首為禮問:“老伯去而複來,未知有何見教?”

四明怪客麵色陰沉,用當地土腔問:“老朽再請問老弟一事。”

“老伯請說,敝下知無不言。”

“那姓冷的少年人,可是自稱將人犯交官府法辦?”

“他是這般說的。”

“那麼,貴地歸何處管轄?”

“遂昌,這兒乃是馬步巡檢司的藩地。”

“老弟,那小夥子為何不將人帶往遂昌,卻帶往龍遊?”

“這……這倒……”

“不必這,老朽從靈山巡檢司來,卻未聽說有人用牛將凶犯拖到靈山交官府處治。”

甲首愁眉苦臉說:“老伯,這事敝下不知內情,隻是聽……”

四明怪客臉色一沉,搶著說:“老弟,你隻聽姓冷的一麵之詞,怎能妄下定論?等會兒在官府之前,你這種隻憑風聞而作證,官司你打定了。姓冷的小畜生做下了這種事,卻隨便找一個人抵罪,故意說給你們聽,他卻在後來殺人滅口。一走了之,留官司給你們打,看你如何善後。”

“老伯,我……我們又該如何說法?”

“姓冷的強行索食,牽了一頭牛,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他還拔劍行凶威嚇。”

“那就是了,足以證明他就是凶手。等會兒見官,你可將實情稟明。將姓冷的在這兒拔劍威嚇的事從實說了就成,甚至可斷定說他就是凶手,不然必將受到牽連,不可再咬定是林君珂所為,言盡於此,老朽告辭。”

說完,率兩位姑娘向靈山方向走了。沿途,他留意牛蹄跡,可是已隔了一天,牛蹄跡已早消失不見了。

他們又回到靈山,仍問不出所以然,最後老人家說:“銀劍白龍既然隻身出現在龍遊,顯然他定然將林君珂在猿啼絕崖殺了,這時即使找到了猿啼絕崖,也嫌太晚啦。目下唯一可做的事,便是找到銀劍白龍小畜生,他躲不掉的,找他去。”

兩位姑娘芳心大亂,也知道事已絕望,隻好讓老人家安排,奔向龍遊。

許波三十餘口滅門慘禍經官之後,並未牽涉君珂。因為君珂那天投宿在上遊黃家村,也就是許波的兒女親家的村落。君珂投宿時,傷勢雖被百轉丹壓下,但病容明顯,晚間呻吟之聲戶外可聞,天破曉時方行上路,乃是黃家村的人有目共睹的事實。而許家的血案,屍體經驗定是早一天死亡的。而且在黃昏前,銀劍白龍經過黃家村,也曾為村民所見,這強有力的證據,洗雪了君珂的冤屈。

銀劍白龍弄巧反拙,在遂昌縣的海捕文書中,主犯的姓名麵貌,赫然是他閣下冷真陽。

但銀劍白龍的收獲也不少,至少怪物和魔君們,除了白骨行屍之外,全都被他的話所惑,先入為主,認定許家血案是君珂所為,消息慢慢外傳,加上銀劍白龍有計劃的推動,眾口爍金,死了的林君珂成了淫賊,他銀劍白龍卻成了行俠仗義的英雄豪傑。

四明怪客到了龍遊,立即傳信給江湖好友,迫尋銀劍白龍的消息,準備擒人。

可是,銀劍白龍失了蹤,音訊香然。

銀劍白龍跳水逃命,不敢在附近登岸,向下遊江口會合處急泳,當需要換氣時,他便仰麵朝天將嘴伸出水麵,吸滿了氣繼續下潛,在水麵,還被人誤認為是一條大魚哩。

他正全速潛泳,突覺左方水勢凶猛,他知道,已經到了信安江啦!

全程六七裏,他輕而易舉地進入信安江,知道危機已過,該上岸了。

驀地,他發現水上有一條小船,正順江飄下,不時可聽到緩緩的漿聲。

“好啊!先上船再說。”他想。

他到了船旁,突然飛射出水,手一搭船舷,奇快地躍入船頭艙板上,小船竟然毫無晃動之象。

“好!了得,魚鷹出水身法,高明。”一個蒼勁的嗓音,在艄尾響起。

“過獎過獎。嗬嗬!在下有幸,遇上了識貨的。”他抹掉臉上的水珠,傲然地答。這是一艘小烏篷,小小地,左右艙以及艙中家具,有淩落的修補痕跡。船尾,安坐著一個老艄公,漿已收好,隻用一柄短漿作舵,順流而下。赫然是被君珂幾乎搗爛了船的要命龍王。

銀劍白龍不認識這個做水上買賣的獨行水賊,但一聽對方揭穿他的出水身法,便知是個江湖人。他的水性超塵拔俗,毫無所懼,穿艙而入,泰然走向後艄。

銀劍白龍泰然走向後艄,船小而輕,他行走其間,毫無晃動之象。

要命龍王在對方出水上船,落船輕如無物時,心中已經有點凜然,這時心中更驚,心說:“這小子好高明的水性,好高明的輕功,莫不是存心找我龍王爺的晦氣來了?倒是我一大勁敵。多年來水中未逢敵手。這次我的確受到了考驗了。”

他安坐不動,陰笑著說:“小毛孩,你上了我的船,真是有緣,你知道船放何處?”

銀劍白龍在艙板上坐下,打開有防水油綢包好的百寶囊,檢視著裏麵的瓶瓶罐罐,一麵信口答:“老家夥,你真俗。”

“我俗?有理由嗎?”要命龍王訝然問。

“是的,俗不可耐,既然上得船來,何用問放往何處?江湖人流浪天涯,四海飄零,飄至何處皆無兩樣。”

“哈哈!好說,好說,我多問了。可是,你可知道老夫願不願載你?又載往何處?”

“嗬嗬,你又多問了。願與不願,乃是你我兩人的事,不必問你個人願與不願。哦!信安江下遊是蘭江。過了處州稱桐江,以下稱富春江,到杭州稱錢塘江,我,要走南京由大江入川,但你如果載我到杭州花花世界一遊,我絕不反對。”

“如果我老人家不同意你的想法呢?”

“老丈,你的不同意不值半文錢。”

“哈哈!小毛孩,你是說,你要做主人?”

銀劍白龍將百寶囊包好掛上說:“你這次可說對了。”

驀地,小船左右一晃,左右舷水聲如雷,浪花飛濺。接著船首上升,“嘭”一聲向下摜落,要命龍王在賣弄絕學了,憑一支短漿,便將船撥弄得像個小玩具,一麵說:“小毛孩,這船如果不同意別人的話,便會發瘋,瞧!它不高興了!”

銀劍白龍淡淡一笑,在水花飛舞中站起說:“假如這船知道我銀劍白龍的名號,便不會發瘋了。”果然不錯,他剛站直身軀,小船不再跳蕩,船身發出格支格支的響聲,兩人鬥上了內力。

要命龍王心中一懍,也勃然大怒,站起叫:“好啊!好小子,這幾天我要命龍王大概是走了黴運,先是遇上一個林君珂,又遇上一個小白龍,都要毀我這條用來做老本的小船,不像話,是可忍孰不可忍。”

銀劍白龍心中一動,大喜過望,心說:“這老鬼一生獨來獨往,位高輩尊,在東南水上豪傑中,潛在影響力極為龐大,如果能將他收服,對日後稱霸江湖的大計,幫助甚大,我何不對他用些手段?看來,林君珂也曾和他搗過蛋,正好利用。”

他心裏暗中打算,該如何下手。要折服武林朋友,第一是結之以恩,或者服之以力,但對那些性格不定,行徑古怪惡毒的人,這兩種都用不上,他煞費思量。最後,他想到動之以利,加之以威。

他舉步走近,淡淡一笑說:“你說林君珂也要搗你的船,可是指那銀河釣翁的門人林君珂?”

“正是那小王八,你的師門也可以透露透露。”

“我,姓冷,名真陽,敝恩師人稱青城煉氣士。”

要命龍王大吃一驚,哼了一聲說:“滾你的!從未聽說那牛鼻子有門人。”

銀劍白龍已運起罡氣,驀地翻掌向水中吐去,風雷乍起,“嘭”一聲水花急濺,小船橫飄丈餘,他冷笑道:“青城絕學罡氣,閣下定不陌生,在下如果不是青城門人,怎敢和銀河釣翁作對,你所說的林君珂,已被我用牛拖死,跌下猿啼絕崖百丈深穀,粉身碎骨了。”

要命龍王識貨,看出對方的罡氣火候僅有兩三城,心中大定。以他一甲子的內力修為,還可和功候較淺的罡氣一拚,便說:“林君珂被你殺了,省了我不少事,很好。你的罡氣火候尚淺,僅有二三成道行,嚇不了我要命龍王。小毛孩,老夫一生行徑古怪,不沾惹任何人。本來不論任何人上了我的船,便得留下性命,衝青城煉氣士份上,姑且饒你一遭,尊駕如何上船,也如何下船,快滾!”

銀劍白龍不懷好意地陰笑說:“在下一生的行徑,也十分古怪,上來了,就不想下去啦!在下有些不知進退的話,尊駕何不靜心聽聽?”

“老夫從不聽任何人的廢話,你滾是不滾?”

“滾,乃是早晚的事,但不是現在,事辦完再滾不遲。在下的廢話,尊駕必須聽,這對你有切身的利害,非聽不可。好啊!來得好!好!”

原來要命龍王不耐煩,愈聽愈火,突然一槳迎頭拍下,腳一勾艙板,要取兵刃。

銀劍白龍早就計算好他要動手,先發製人,猱身撲上,暴喝聲中,用奇快的手法撤下銀劍,天罡劍法立即攻出,“噗”一聲擊中短槳,左手乘虛疾伸。

要命龍王還未撈出兵刃,更沒想到青城煉氣士的門人,竟會卑鄙得使用暗器,五種暗器一閃即至,他如何抵擋?加上銀劍白龍已經全力以赴,暗器已用全力打出,存心速戰速決,自無讓對方門讓的機會。”

“哎……”要命龍王向旁一閃,雙掌齊出,將襲向上中部位的暗器擊飛,卻未能將襲向下盤的牛毛針躲掉,狂叫出聲,砰然坐倒。

銀劍白龍人隨劍進,劍尖點在對方的臉上,冷笑道:“閣下認命,想不到吧?這叫做陰溝裏翻船,老奸巨滑身經百戰的要命龍王,竟會栽在我這年輕人之手,異數哩!”

要命龍王真是啞子吃黃連,苦在心頭。論功力,他並不怕對方兩三成火候的罡氣,真正拚命還不知鹿死誰手。論經驗,銀劍白龍相去太遠,按理絕不能栽在對方手下的。可是,他太大意,認為既然是字內第一高人的門徒,罡氣亦已煉成,用不著以暗器乘隙下手?而且他正俯身取兵刃,地方窄小,雙方相距近在颶尺,對萬又全力相圖,想閃避不可能,幸而他功力深厚,百忙中仍能將上中兩路暗器擊飛,不然老命難保。

他雙腳共挨了六七枚牛毛針,想不倒怎行?坐在艙板上直咬牙,恨聲道:“你這告卑鄙小狗,老夫估錯你了,青城煉氣士一生中,沒使過暗器,這是他教你的嗎?”

銀劍白龍扣指疾彈,一縷罡風擊中要命龍王的鳩尾穴,他收了劍,在百寶囊中取出一顆灰色丹丸,硬塞入要命龍王的口中,一捏牙關,用江水替他溶入腹中,說:“我已給你服下奇藥,一月之內,必須吞服我的解毒藥丸,方能保住性命。好了,咱們來平心靜氣談談。”

“我要命龍王不想和你談,要命,拿去就是。”

“你要談的,老龍王。先將我的來龍去脈一說,家師乃是青城煉氣士,這我已經告訴你了,我爹爹人稱寒風掌,你也該有耳聞,我爹的師父兩儀陰神鄭公,你也該知道。”

“哼!全是些無名小卒。”要命龍王不屑地插口。

“好,告訴你一個有名有姓的人,千手如來李寧,一手五暗器天下聞名,早年荊襄好漢李胡子的兄弟,嘯聚山林南麵稱王,這人你認為如何?”

“哼!一個不成材的草寇。”

“好說,比你這水上小賊如何?如果不是被人出賣,大明江山已改了大漢皇朝,成王敗寇,怪不得你說是草寇。目下,千手如來又將大舉,四出招攬英雄豪傑。區區銀劍白龍不甘菲薄,受命行道江湖,廣結武林英傑,也自求發展,準備稱霸武林。”

“呸!憑你這不要臉的卑鄙小人,怎成氣候!”

“將相本無種,別小看了冷某人。目下你必須有所抉擇,死活悉從尊便。日後成事,東南半壁武林歸你管轄,大秤分金銀,共享富貴,用不著委屈你再冒風險做這種沒本錢的買賣。要死那太簡單啦,一月之期不短,夠你思量。要活,二十五天之後,相煩閣下到河南布政司南陽府南召縣縣北丹霞山一走,家父將給你一顆解藥。此後,你必須每月討一次解藥,直到你無反叛的表現,在下方給你根治的解藥。你中的牛毛針未淬毒藥,可用磁石吸出,或 者用內力拔除。再見了,好自為之。”

說完,拍開他的穴道,飄然入水,向江岸踏水走了。這家夥水性之佳,令人駭然?水平線竟在丹田之下,以奇快的速度激射。

自此,銀劍白龍一麵苦練罡氣,一麵暗中收買人心,恩威並施,卻不公然出麵,先從江湖中黑道草寇下手,大有所成。

他從杭州府途經南京應天府,再沿江北上,途中接到青城煉氣士命他的父親傳來手諭,要他速至湖廣歸州會合。他便火速西上,找他的人失去了他的蹤跡,四明怪客和陰陽老怪,仍在杭州摸索,接近了應天府。

暴風雨將至,青城煉氣士宣布重出江湖了。

千手如來不甘寂寞,也公然出現江湖。

黑龍幫的天玄道長擴展天玄教,廣羅羽翼,暗中秘密活動多年的白蓮會,有些會眾已加入了天玄教黑龍幫,幫務發展迅速,從長江發展至大河兩岸,勢同燎原,成了最具有力量的秘密幫會了。

這一年秋齡來,一年過去了。

八月涼秋,皇帝老爺龍體不豫。甲申,皇太子攝事。己醜,龍駕歸天。九月乙卯,上尊諡,廟號憲宗。

九月壬寅,皇太子登極,大赦天下,改明年為弘治元年,這位受夠了委屈的皇太子,他的母親姓紀,封淑妃,生下他便不見天日。那時,萬貴妃專寵宮中,其他的妃子生了兒子,不死才怪,母子倆人的處境,確是夠悲慘。

他上台的第五天,開始動手,奸臣、內戚、太監,—一開革。冗官、法王、佛子、國師、禪師、真人等等,一古腦兒趕出了宮廷。

大明江山穩定下來了,被昏君憲宗搞得烏煙瘴氣的朝政,煥然一新,有了中興的氣象。

弘治元年三月暮春,江湖中又起風波。

由於昏君歸天,朝政一新,名將馬文升從閑官“南京兵部尚書”,內調北京帝闕的“左都禦史”,開始任用過去的忠臣大將。隱居遁世的彭都指揮勝安,也在這群起複名單之中。

彭勝安事實上仍與彭家村暗中有連係,聖旨已下,不出來怎成?欺君之罪,足以令彭家村雞犬不留,他隻好硬著頭皮出來接旨。

他是春正月進京的,三月返回故鄉,領著家小赴任。他這次進京,由於荒疏武事日久,並未得意,未能官複原職,降一級起用,官銜是湖廣施州衛軍民指揮使司指揮使。

那時,施州衛乃是蠻夷之區,與四川交界,三峽之南,那一帶山區全是洪荒絕域,領有一個千戶所,四個宣撫司,九個安撫司,十三個長官司,五個夷查官司。到了這鬼地方,簡直比充軍還倒黴。

施州衛所在地,位於今日的湖北省恩施縣,這地方,在北周一代始建施州。元朝末改名,屬四川夔州路。本朝初撤州,洪武十四年五月又置,向年十二月,方由夔州劃歸湖廣,後來廢州存衛,不再稱施州,而稱施州衛。

彭勝安也知道,這一去,確是風險,到了蠻荒絕域,與蠻夷打交道,更有不少傲嘯山林的流民草寇,出沒無常,乃是有名的畏途,尤其是三峽南岸一帶,簡直是萑符遍地,龍蛇出沒,那一帶山區委實令人頭痛。

他本想不帶家小上任,但不行,朝廷皇命叫他就衛,衛所的官兵全是世襲的,也就是說,他的子孫也將是施州衛的指揮使,也就是說,他必須在那兒落藉,永遠沒有遷回彭家村故居的可能了,不帶家眷怎成?要被皇帝老爺查出,不砍他九族人丁的腦袋才是怪事。

想當年,他官居都指揮,乃是正式武舉出身的方麵大員,管理一省的軍政,堂堂二品大員。而目下,成了三品官,是衛之長而已。而且,這個衛又小得可憐,幅員卻大,老弱殘兵卻多。

池州府的知府大人乃是他的好友,早已替他準備了五艘大官船,有一百二十名護送的官兵,船頭上,插著他彭指揮使的大旗,官銜和姓名繡在旗上,迎風招展,好不威風?但彭勝安卻心中暗暗叫苦。

還好。早些天南京也駛來六條大船,原來四川重慶府新任知府王大人,正攜帶家小就任。六條大船到了不少役仆家丁,並有六十名官兵護送。十一條大船走在一塊兒,聲勢更大啦!

豈知毛病也出在這位王知府大人身上,招來了災禍。原來這位知府,乃是前朝紙糊三閣老大學士萬安的同鄉兼黨羽,同是四川眉州人,一個卑鄙無恥的大貪官。萬安垮了台,他轉投入另一閣老劉吉的膝下。三閣老中,劉吉最奸滑,新皇帝上台,他並未垮台,仍然****的閣老,無所不為。這位王知府,也就得其所哉。

王知府上任,竟用了六艘大船,可見他的貪汙成績,確是高人一等。

這時,天玄教徒像野火一般燃燒至江、河兩岸,教中的黑龍幫眾,也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王知府的大船出了南京龍江關,黑龍幫已經替這六條船算了命,準備了龍宮的一角,堆放這六條飽載金珠寶玩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