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毒真君不知倒的是千手如來,因為千手如來來得太快太突然,想站起看看,這一看,看得毛發直豎,紫筒管突然落地。
在千手如來和銀衣仙子身旁,站著兩位老道,飛雲散人挾著君珂,武夷羽士正用鼻子猛嗅,神目炯炯,正向他們四個人注視。
“唔!誰在使用‘空靈散魄’的毒煙?”
兩老道都不怕空靈散魄煙,百毒真君心膽俱裂。
飛雲散人卻接口道:“定然是六大怪物之首的百毒真君趙福安,可惡!道兄,林小友未死,竟然還有心跳,他在用胎息呼吸哩,咱們快找個地方救他,也許可以起死回生。為了免誤大事,廢了這老怪物算了,快!”
百毒真君撇下了藍汪汪的毒劍,神色緊張地說:“趙某如被廢了,比死還不如,一死百了,趙某寧擇一死,決不苟延殘喘於人世,要憑手中劍死中求活,來吧。”
武夷羽士問道:“你比千手如來如何?能比他強麼?”
百毒真君昂然地答:“論真才實學,晚輩差他三分。”
“唔!你倒坦白。”
“不如人並不丟人,自欺欺人瞞不了行家,何必騙人。”
“你不想活?”
“趙某一生凶殘惡毒,並不怕死。”
“如果你自毀毒劍與百毒囊,答應貧道今生不再為非作歹,找一處山明水秀之所,以度殘年,貧道不追究你的罪惡。”
百毒真君沉吟半晌,咬牙說:“晚輩辦得到,願當天發誓以明誌。”
“用不著,誓言管束不了不信鬼神的人,好自為之。”
華山紫鳳突然奔出,大叫道:“老神仙,請讓晚輩看看林公子。”
飛雲散人拔步就走,一麵說:“用不著看,他的性命仍在未定之天,可能複活,但死的成份最大,天下間能解金頭螣蛇毒的藥,太難找了。”
兩老道人形一閃,形影俱杳,似乎是用隱身法突然隱去,更像幽靈幻滅,男女四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隻感到毛骨悚然。
百毒真君愣在當地,喃喃地說:“如要和這種人交手,活的機會太少太少了。他們不是人是已修至半仙之體了。”
他猛地將毒劍插入地中,運十成真力一振一扳,“錚”一聲劍身中斷,再用足一踏,連劍把全踏入土中尺餘,取下了百毒囊,也踏入土中,用土掩了,拍拍手搖搖頭說:“別了, 我心愛的殺人寶物。”
他轉向枯藤怪姥師徒,黯然地說:“賢師徒珍重,趙某要走了,今後江湖之中,百毒真君已黃士長埋,站在這兒向賢師徒告別的,是一個極平凡的趙姓老人。孽徒田克榮,趙某不再過問了,別了,今後將難以相見,隻能在心中為賢師徒祝福。”說完,踏著沉重的步伐,轉身隱入密林之中。
華山紫鳳突向金羽大鵬揮手,木然地說:“姓田的,你也走吧。”
田克榮深沉地凝注她好半晌,突向兩人長揖到地,頭也不回步人林中走了。
枯藤怪姥木立在那兒,對剛才所發生的事,似若不聞不見,這時突用像是來自天邊的聲音說道:“孩子,為師也要走了,銀劍白龍加給你的奇恥大辱,要由你自己親報了,江湖凶險,血腥滿地,自命不凡的人,都是凶手,害人誤己,確是為禍之源。為師今後亦將退出江湖蹈光養晦,不再過問武林是非。”
“師父……”華山紫鳳在老太婆腳下跪倒,哀傷地淒喚。
枯藤怪怪扶起她,往下說:“百毒真君不是怕死,他也和為師抱有相同的看法,苦練嚐盡艱辛,距大成之期仍遙之又遙,看了三仙的造詣,委實令人灰心,而且稍一不慎,立遭殺身之禍。爭強鬥勝,何苦來哉?即使能修至宇內無雙之境界,用別人的白骨壘就自已武林第一的名位,又待如何?再不急流勇退,未免太傻了。孩子,報仇之後,回到我的身畔吧,我等著你。”
華山紫鳳搖頭苦笑,淒然地說:“師父,徒兒報仇之後,也許不可能回到師父膝下了,能否報仇雪恥,未敢逆料,天可憐見,讓徒兒大願得酬,也將循入空門,青燈貝葉以了餘生。大下間已無徒兒留戀之事了,師父二十年教養哺育的深恩,惟有來生犬馬相報。”
說完,跪下大拜四拜,顫聲說:“師父保重,徒兒將為你老人家祝福。”
枯藤怪姥長歎一聲,閃身如飛而去。
華山紫鳳目送師父的背影消失,拾起百毒真君遺落的紫侗管納入懷中,舉步向千手如來走去了。
千手如來躺在地上像條死狗,寂然不動。她冷哼一聲,拔出背上寒芒奪目的長劍說:“老豬狗,你不是個東西。”
“哢喳”一聲,她手起劍落,卸了千手如來一條右臂,再一劍砍掉他一條左腿。“嗤嗤”兩聲,劍尖在他的氣海穴和丹田穴留下了不深不淺,恰到好處,僅毀穴道而不致命的兩個劍孔。
她收了劍,探囊取出一隻玉瓶,灑些粉末在他的鼻中,吹口氣令藥散進入肺部,便在旁靜待變化。
千手如來的呼吸開始粗重了,眼皮也開始眨動,知覺逐漸恢複,痛苦也在蘇醒,他的肌肉開始抽搐扭曲,血在有節拍地向外流,一陣陣地,再流下去,他的血定然會枯竭了。
華山紫鳳不在乎,目光轉向渾身****的銀衣仙子,但在鬥場中時,銀衣仙子奔出搶救寒 風掌便猜出銀衣仙子定然是寒風掌的女兒。可是那時相隔甚遠,看不清麵目。她還未想到這赤裸裸的女人,就是她的死對頭情敵,銀衣仙子冷綺。加以目下天已盡黑,星光雖明亮,人躺在草中,確是看不真切。
朦朧星光下,銀衣仙子的潔白胴體展露在草中,仰麵朝天,躺了個四仰八叉,玲瓏完美的曲線,委實令男人昏頭,令女人嫉妒。
“哦!這女人的身材,確實夠完美無暇。”她想。
女人****裸地呈現眼下,在她看來確是礙眼。她走近挑了些解藥,也吹入裸女的鼻中。
千手如來醒來了,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銀衣仙子也接著醒來了,一蹦而起,發現對麵站了一個朦朧人影,“啊”了一聲怔住了,寒風一吹,她感到涼颶颶地,低頭一看,大驚失色,驚叫一聲,恐怖地往地下一蹲,羞得站不起來了。
華山紫鳳聽聲音有點耳熟,心說:“唔!這小可憐的叫聲好廝熟。”可是她口中卻說:“起來,到後麵草叢中找你的衣褲穿上。”
銀衣仙子聽出是女子的口音,心中一壯,憶起了剛才的情景,扭頭便跑,找到了自己被剝下的衣褲,手忙腳亂地穿著起來。最後摸到了自己的長劍,火速背上,穿紮停當,奔回華山紫鳳身前,盈盈下拜說:“謝謝姐姐援手之德,沒齒不亡。”
華山紫鳳一身紫衣,黑暗中隻能看出模糊的形影,看不清麵貌,銀衣仙子沒看清麵容,糊糊塗塗叩謝援手大恩,如果是白天,她不趕快逃命才怪。
華山紫鳳又是一怔,說:“咦!你的聲音我太熟悉了,似乎曾聽過多次。站起來,你姓甚名誰?”
她當然熟,金羽大鵬說出了銀劍白龍在徽州府小樓,兄妹兩定計誘她和君珂上當,同遂心願令她抱恨終身。她在痛心疾首中回憶,憶起與君珂半裸相擁膩聲吹燭的女人,那半裸女人的聲音在她耳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具體音浪,那女人的麵貌,在她眼中留下了永恒的影像。
眼前這嬌滴滴的聲音,太像小樓中那女人的聲音了,她一時沒聯想到會是小樓中的女人,所以感到耳熟。
“哎……唷!我……我怎麼了?”是千手如來聲嘶力竭的叫聲。
兩女同時轉頭看去,也同時哼了一聲,千手如來正掙紮著坐起,但缺了一手一足,功力全失,稍一移動,便痛入心脾,怎能坐穩?掙紮的光景,令人望之側然心動。
兩個女人心如鐵石,毫不動心。銀衣仙子緩緩站起,她那美豔的臉孔,距華山紫鳳眼前不足兩尺。
銀衣仙子本來俯伏在華山紫鳳身前叩拜,叩謝援手大恩,站起時並未往後退,被千手如來的慘叫聲分了心嘛,忘記退後啦!她的麵容在華山紫鳳眼前不足兩尺,在高手眼中,看得已經夠清晰了。
兩人的目光同在對方臉上掃過,雖在黑夜中,仍看得十分真切,兩人都吃了一驚。同時 心中一震,本能地各退一步,緊張的氣氛突然光臨。
“你……你是華山紫鳳?”銀衣仙子驚惶地叫。
華山紫鳳隻感到渾身一震,一股怨氣突然直衝頂門,猛地拔出長劍,劍把上的大紅寶石反映著星光,閃閃耀目,尖叫道:“你是徽州府山畔小樓的賤女人?”
銀衣仙子也火速撤劍,不敢回答。
“你是銀衣仙子,銀劍白龍小畜生的妹妹?”華山紫鳳厲叫,挺劍一步步迫近。
銀衣仙子一步步往後退,驚惶地反問:“你想怎樣?”
“怎樣?哼!騷狐狸,你兄妹倆做得好事。”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吳姐姐,別怪我。”
“我不怪你,我要你死,我要你的命,快將徽州府小樓的毒謀從實招來,我教你死得利落一些。”
銀衣仙子已退至草坪中心,不再退了,說:“沒有可說的了,一句話,我要的是林公子,如此而已。”
華山紫鳳咬呀切齒尖叫:“你得到他了,卻害苦了我。你這不要臉的殘母狗,你必須用你的血,洗清我所受的奇恥大辱。”
銀衣仙子心中一陣絞痛,顫聲說:“我得到他了,可是你又從我手中將他奪走,你這毫無人性的女人,太殘忍了。”
“放屁!誰奪走他了?”
“我說的是真話,半點不假,你與浙西三妖在江湖出沒,殺了我哥哥不少朋友,瞞不了人,可是,你不否認你也在心中愛著林公子吧?為何卻叫陰陽老怪用金頭毒螣蛇將他咬死?你……你這沒有人性的……”
提起了君珂,華山紫佩心碎了,也恨得直挫銀牙,不等對方說完,飛撲麵上叫:“你也得死,用你的血洗清你那罪惡的手。”
銀衣仙子不甘示弱,也挺劍迎上。
“錚!錚錚錚!錚!”兩頭雌老虎母大蟲,毫不相讓地硬攻硬搶拚老命,暴進暴退中,各攻四招,硬接了五劍,草坪中人影飄搖,劍芒漫天徹地,八方盤旋,一劍連一劍,一步趕一步,愈纏愈緊,愈逼愈急,兩把劍一如飛鳳,一如神龍,所經處草葉飛舞激射,冷電狂射盤舞,勢均力敵,好一場力量相等的凶狠激鬥展開了。
兩人都存心拚命,橫定了心,雙方都全力搶攻,攻招化招千變萬化,凶狠、狂野、潑辣,舍死忘生搶空門,飛騰撲擊凶猛無比,圈子越旋越大,雙方皆無退意。
幹手如來發覺自己完了,斷了一手一足本要不了他的命,氣海和丹田的兩劍,方是他的致命之傷,氣海穴被毀,先天真氣無法再驅運導行。丹田乃性命之源,真力之室,氣機之樞,元精之窟;此處一毀,萬事全休,百脈皆滯,大事去矣!
他成了廢人,真正的不折不扣的廢人,一生苦煉的神功,化為烏有。
血快流盡了,他已沒有任何力量製住經脈止血,愈想掙紮,血流得更快。
“天啊!我千手如來英雄一世,殺人如麻,名聞天下,想不到卻莫名其妙地被人宰割, 不死於激鬥之中,不死於轟轟烈烈之處,冤哉!”他痛苦地叫。
他咬緊牙關,用盡全身之力,終於坐起來了,厲叫道:“誰這樣對待我千手如來李寧的?”
沒有人回答,不遠處劍芒飛舞,龍吟聲震耳欲聾,激鬥正烈,兩女人正全神拚命,誰也不敢分神注意這一麵的動靜。
“誰暗算我千手如來的?”他嘶聲狂叫。
夜風蕭蕭,隻有幾聲梟啼回答他的叫聲。
“誰這樣卑鄙?我千手如來死不瞑目。”他仍在叫。
林中黑影冉冉而至,他身前出現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黑袍飄飄,鬼魅似的突然在他的眼前出現。
他目眥欲裂,眼中凶光已斂,隻有怨毒的神色仍是那麼厲惡,厲聲問:“好朋友,是你麼?”
“不!”黑影吐出極為簡短的音符。
“不是你下的手?”
“是的。”
古怪的回答,如果不加思索,常會得到相反的意義,問與答的語氣都有問題,含義模糊。似是而非。千手如來當然了解,繼續問:“你知道是誰?”
“不知道。”黑影肯定地答。
“閣下是誰?”
黑影伸出一隻手,大袖一抖,出現了隻沒有左掌的手臂,說:“看這沒有掌的左手,你猜猜看。”
千手如來已坐不住,快支持不住了,說:“在下去死不遠,沒功夫猜,你說吧,是我千手如來的對頭麼?”
“不!過去咱們曾是朋友。”
“是朋友,快救我。”
“在下說是過去,目下卻不是了,不,九年前就不是了。”
“你到底是誰?”千手如來大叫,“砰”一聲躺下了。
“我,莊清河。”
“天啊!你是濁世神龍?”
黑影搖搖頭說:“不!濁世神龍已經死了,我目下叫閑雲居士,一朵閑雲一般,不問世情居家修行的佛門弟子。”
“不管怎樣,咱們過去曾是朋友,快替我製穴止血,我的血快流完了。”千手如來虛弱地叫著。
“抱歉,九年前寒風掌打了我一枚冷焰鏢,我斷掌絕義,你我已不是朋友了。”
“你怎能見死不救?”
“救你活命,再讓你去殺害善良的無辜?你該記得一路哭不如一家哭的古訓,佛門弟子也同意這句古名賢的話。”
千手如來長歎一聲,氣息漸弱,虛脫地說:“我好恨,英雄一世,橫行天下,卻不知殺我者是誰。”
“可能是那兩個女人中之一下的手。”
“那兩個女人是誰?”
“一個寒風掌的好女兒銀衣仙子,另一個被稱華山紫鳳。”
千手如來“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絕望地叫:“是……是她!”
“誰?”
“銀衣仙子,定然是她。我英雄一世,卻死在婦人女子之手,我……我實在好……好……恨呀!”
千手如來說完,氣息漸弱,但一直未呻吟過,渾身開始痙攣。
“你該走了,這一生你確也造孽太多了。”
千手如來瞪大著已散光的大眼睛,拚全力叫:“給我一劍,讓我死……得……英雄些。”
“不!”
“替我……收……屍。”千手如來發出最後的請求,舌伸出口外。猛地咬下,鮮血緩緩流出,呼吸一陣緊,雙目瞪得大大地,突然籲出一口長氣,死了。
一代悍寇,就此永別人間,默默無聞地死去,死得夠窩囊,也夠淒涼。
莊清河搖搖頭,歎口氣說:“這樣的下場,在你這種人說來,太幸運了。我答應你最後的請求,替你收屍,可得等會兒。”
他舉步向激鬥中的兩個女人走去,大袖飄飄,身上沒帶任何兵刃,泰然向劍影飛騰處走去,一麵喃喃地說:“我的孩子身陷青城,如何是好?我來晚了一些,不然定能碰上青城煉氣士。冷姑娘支持不久了,念在過去她曾叫我叔叔的份上,我拋開上一輩的仇恨,助她脫身一次。”
他到了鬥圈之外,銀衣仙子內力漸虛,守多攻少,相反地,華山紫鳳卻奮勇狂攻,劍勢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銳不可當,十分凶猛,主宰了全局。
“錚!錚錚!”她連揮三劍,將銀衣仙子的長劍崩出左外側,搶得了空門。
“著!”她厲叱,劍吐五道寒芒,攻出一招“寒梅吐豔”,從中宮迫入,射向銀衣仙子胸腹要害。
銀衣仙子心膽俱裂,劍已無法撤回,驚怖萬狀地雙足一點,向後飛退。
已經來不及了,她退得快,對方比她還要快,如影附形逼到,劍氣迫體,五道劍芒似乎一同到達,像是五劍齊到,眼睜睜等待著冷冰冰的劍尖刺入胸腹了事,她已沒有任何幸免的機會了。
劍將貼胸衣,她心中狂叫:“完了,我將在九泉下追隨他同赴陰曹地府。”
驀地刮來了一陣狂風,她感到肩上一緊,一股無窮潛力傳入體中,身軀突然以神奇的速度疾退,再向左飛出,像是被那陣狂風所送,飄出三丈外,隻覺頭昏目眩,“砰”一聲跌倒在林旁,身軀在草上急滑,“噗”一聲撞中一具屍體方行停住。耳中,聽到兩聲沉喝:“綺丫頭,你趕快逃。”
她抬頭一看,隻看到一個黑影,用一雙大袖揮出雷鳴也似的罡風,將華山紫鳳迫得劍勢遲滯,逐步後退。
她趕忙爬起,低頭一看,看到了千手如來的屍體,心中大恨,“刷刷”兩劍,一劍斷頭,一劍開膛。
“還不快走?”沉喝聲又到。
她隻好走,能叫出她的名字的,而且稱丫頭,定然是長輩,不走不行,便向林中一閃,去如脫兔。
華山紫鳳隻看到黑影突然出現,無儔罡風凶猛地向她進迫,劍勢遲滯,劍身像被一張無形的鋼網罩住,運轉吃力而且困難,立被迫退了三丈餘。
“什麼人?”她狼狽地叫,伸手去囊中取紫銅管,來人功力高得驚人,她要用空靈散魄煙來震敵了。
“不必管我是誰,別了。”黑影回答,突然向林中飛射,三兩閃蹤跡不見。
華山紫鳳怔在那兒,半晌動彈不得,她連對方的麵貌也未看清,不知是誰插手,從她的劍下救走了銀衣仙子,卻又無意傷她,這人到底是誰?她弄不清。
久久,她方歎口氣收了紫銅管,自語道“賤潑貨,你走不了,你兄妹倆將要用血來贖你們的罪。”
她經過千手如來的屍體旁,看了淩亂的屍體,無動於衷地收劍入鞘,入林向西奔上了官道,向通山趕去。
金羽大鵬慪僂著身影,正向東而行,手中點著一根木棍,臉色映著遠處大火燒山的亮光,蒼白得像個僵屍麵孔,掙紮著前行,一麵喃喃自問:“我怎能活下去?活著又有何意義?”最後是一聲淒涼的歎息,充滿了英雄末路的絕望情愫。
他茫然地沿官道東行,也不看看四周的景況,大火從兩側向西燒,在他身後一合,再向東卷,火海正烈,向東延伸,兩側,大火漸漸合圍。
他卻無動於衷,仍一步步向前走去,身在火海的中心,大火正以奇快的速度合圍。
莊清河藏身密林中,目送華山紫鳳去遠,方重新走向草坪,一麵喃喃自語:“我要到江湖中找尋師父,讓師父做主,看樣子,我又將沾染血腥。”
他的師父是四明怪客,四明怪客早些時還和酒肉和尚在右側另一座山林內。
之後,草中多了一座荒墳,墳前豎了一塊削平的木牌,上麵用利器刻著:“千手如來李寧之墓,死於婦人女子之手。”
墳後,插了千手如來的三尺六寸長劍。劍旁陳列著各種已毀壞了的暗器。
天涯遊子未死,十天之後,將要在八月十五日赴青城踐約的消息在通山縣傳出,傳出的人是浙西三妖一群怪女人,接著,有些好奇的人,紛紛前往沉水山仙人壇,瞻仰留下的字跡。
之後,大概是三個月之後,天涯遊子的行蹤,赫然被江湖朋友發現了,他不但未死,而且踏入了江湖,但跟蹤他的人不易釘牢他。他飄忽無定,宛如神龍見首不見尾。
據曾經和他朝過像的人說,他口口聲聲要找千手如來,清算在望夫山害死彭指揮大人全家的深仇大恨雲雲。
千手如來的墳墓,卻被大火所毀,除了在場的三個人,誰也不知千手如來的死活,他的生死成了謎,成了武林秘辛。
莊清河在江湖不露身份。也懶得說。
華山紫鳳是下手的人,她怕激起天下惡寇的公憤,不敢說。
銀衣仙子有苦衷,將人麵獸心的千手如來恨之切骨,她心中痛快,也不敢說,一抔黃土,埋掉了一代惡寇,死得夠淒涼。
天涯遊子林君河到底死了麼?沒死,如果死了,本書也該結束了,後事方長,怎能死。
他被金頭螣蛇所咬,奇毒由血液循環傳遍全身,他身上師魚誕所產生的抗毒性物質,配合著師魚的精華開始與金頭螣蛇毒來作殊死戰。金頭螣蛇毒來勢洶洶,但無法擊敗抗毒性的 陣線,這也就是他身軀變青,卻又沒縮小的原因。
師魚抗毒性以毒攻毒,唯一的缺憾是效力不夠迅速,而且又不太明顯,所以他知覺全失。但軀體卻並未僵死.已練成的生死門神功,默默地負起了延續生命的神奇責任,生死門神功先天上是以胎息作為基礎,所以在外表上無法發現他在呼吸,甚至飛雲散人這位老神仙,在尚未按壓他的心房以前,還認為他已死了哩!
兩老道帶著他,奔向遠處的一座山腳下,飛雲散人叫:“道兄,救人要緊,遲了來不及,別走了。”。
武夷羽士停下了,坐在一株大樹下說:“道兄,我不信你能解救被金頭螣蛇所咬的人,除非是到我的武夷山洞府,用千載蛇藤根試試,或可有效。”
飛雲散人將君珂放下說:“哼!千裏迢迢趕往武夷山,小家夥骨肉早化了。”
“有什麼不得了?一天就可趕列。”
“一天有十二個時辰,金頭螣蛇毒卻挨不過片刻。”
武夷散人一麵幫著替君珂解掉纏在身上的白龍筋鞭,一麵說:“嗬嗬!已過了快一個時辰,事實上他確是未死……唔!確是金頭螣蛇毒,怪,怎麼……”
飛雲散人搶著說:“怎麼沒死,是麼?別廢話,你有解毒之藥麼?”
“嗬嗬!你也在廢話,如果有這種解毒藥,還要你問?”
“死馬當作活馬醫,可以試試。”
“你老昏了,道兄,天下奇毒五花八門,有些相生,有些相克,解毒藥也是同樣情形,豈能亂服的。”
“我看,可先找出他體內可以抗毒的原因再說,他定然曾服食過藥物,所以……晤!身軀正在緩慢地轉暖,有希望,道兄,你找找他的百寶囊試試,我先用推拿八法替他活活血,可能大有希望。”
“有道理。”武夷羽士答,撿過君珂的百寶囊,開始逐件檢查,找出了兩個中型玉瓶,打開瓶塞一個盛了師魚解毒散,一包包地,清香撲鼻,另一瓶盛了解毒金丹,也是師魚涎配以珍貴的奇藥所製成的,更香。
武夷羽士不認識,瓶上沒有貼上藥名嘛,他將兩種藥放在鼻中猛嗅,訝然說:“唔!藥物中有解毒至寶千年玄參,但卻又有一種罕見的奇毒參煉在內。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毒物,雖叫不出名目,但確知是有毒之物。”
飛雲散人一麵推拿,一麵說:“管他,兩樣都給他吃下。”
“那怎成?如果相克……”
“別擔心,各大門派中,皆有他們自己的萬應靈丹,平常子弟們定然時加服用,體內定有適應性,不會有損害生理的作用,有利無害。快!一包散一顆丸。”
武夷羽士一麵將散和丹置入君珂口中,一麵說:“道兄,咱們都在冒險。”
“不冒險怎辦?難道束手就等待他咽氣不成?”
丹散齊下,君珂體內的抗毒物質,突然獲得生力軍,聲威大壯,更在飛雲散人用內力推拿相助下,發揮了神奇的效能。
君珂的體溫加快地上升,肌肉的青色形影逐漸消失,心跳加快,身上沁出青色而腥臭撲鼻的液體。
武夷羽上愈來愈驚奇,也直皺壽眉,大惑不解,遞過一包藥散說:“銀河釣翁了不起,竟煉有這種奇藥交給門人防身,道兄,金頭螣蛇毒,毒性過烈,你我雖百毒不侵,仍須提防,在手上塗上藥散比較安全些,別在陰溝裏翻船。”
“確有必要。”飛雲散人接過藥散答。
半個時辰之後,君珂突然睜開了無神的雙目,吸入一口長氣,虛弱地問:“太倦了,這是什麼地方?”
飛雲散人高興得上了天,一麵推拿一麵說:“孩子,不必問,你必須試著行功,你該聽出我的聲音,我是傳你三招的老不死老道爺,哈哈!”
君珂狂喜,叫:“天啊!是飛雲散人老前輩。”
“咦!你知道我的道號?”
“晚輩奉珊姨之命,正要找你老人家。”
“珊姨?”飛雲散人驚叫。
“是的,你老人家的師妹。”
“喂?你我不是外人,你叫她珊姨哩。”
“不但有珊姨,還有妤二姨。”
飛雲散人哈哈大笑,笑完說:“妙極了,收獲太大了,別急,行功驅毒,以後再說。”
第二天,第三天出現在通山之東三十裏沉水山仙人壇,一連十日,兩老道發現了君珂所參悟的生死門神功,竟然是打破傳統練氣術另創蹊徑的絕學,大喜之下,更將罡氣傳給他,助他行功,並將罡氣揉入生死門神功之中,打破了循序漸進的樊籠,成就突飛猛進。
飛雲散人惦念著懺情穀中苦命的小師妹,在第十天一早別去。
武夷羽士玄真,也同時動身返回武夷,兩位世外高人一再叮嚀,要君珂在以後的日子裏,加緊苦練,爐火純青之期不遠,要他替武林大放異彩。
君珂送走了兩位高人,發現陰陽老怪一行眾女正向山上走來,便留下了踐約的字句,藉她們之口傳出江湖,他用心良苦,想藉此吸引青城煉氣士師徒,以及千手如來的注意,讓他們全力找他林君珂,不再搜尋彭恩公的生死下落。
沉水山也不可逗留,他便悄然離開,到了西南三百裏外的幕阜山,埋頭苦練。
百日之後,他為了吸引銀劍白龍的注意,同時生死門神功也練至八成火候,不須再日夕苦修,便拾掇一切,踏入了莽莽江湖。
已經是七月初十了,距青城的會期還有一個月零五天,他也該開始首途入川了。
在他苦練百日中,江湖上出現了銀河釣翁老人家的身影,正發瘋找尋他的心愛徒兒,奔走在江湖每一角落。
四明怪客和酒肉和尚不見了,他們躲在深山苦練,準備上青城。
已改稱為閑雲居士的濁世神龍莊清河,跑壞了五雙靴子要找四明怪客的蹤跡,像熱鍋上的螞蟻。
崔碧瑤伴著一個醜陋的中年人,正在江湖流浪,打聽君珂的消息,中年人臉上有刀疤、缺了半隻耳輪,正是天涯過客林世銘,君珂的父親。
終南隱叟兄弟倆,已經秘密地由劍閣入川,潛伏在青城山左近,待機行事。
銀劍白龍確是在青城山,他也在苦練,要雪鬼洲挨了五劍之恥,慘烈的龍爭虎鬥該有他這條白龍,他苦練之餘,心中極不安靜,一是思念著華山紫鳳,一是行宮中囚著一個令他心動難忘的莊婉容小姑娘,卻弄不到手,再說是苦練期間,青城煉氣士監督極嚴,一直沒有機會找女人解饑渴,苦況不問可知,怎能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