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情恨悠悠
君珂心中雖驚,但十餘載辛勤苦練的超人定力,壓下了激動的心潮,仰天長笑道:“哈哈!你真想動手,我倒又不願意了。武林中人恩怨分明,報仇鬥氣以不假手他人為主。你這老賊想試探林某的虛實,林某就上一次當並無不可。告訴你,這兩個丫頭,林某要親自下手,不許任何人越俎代庖,你們要是妄自下手,如有一人能逃出飛虹樓,算他祖宗十八代積了厚德。哼!你們的死狀,將慘絕人寰,信不信由你。”
人如不貪生,何必苟活?這些惡賊雖自認是亡命之徒,真有生路可走,他們比誰都走得快。三陰秀才以陰險機智出名,但這時卻愣住了。
君珂伸左手向他叫道:“老賊,你如果不信邪,我會給你嚐嚐剝皮抽筋、九陰搜脈等等慘絕人寰的酷刑。你如認為在下嚇你,你可先試試是否接得下林某一招半式,又是否能逃得性命?哈哈!你上,第一招,林某要割掉你的耳朵,你信是不信?”
這種狂妄輕視的詞語,把自命不凡的三陰秀才激怒得像頭瘋虎,一聲狂吼,猛地將鋼刀劈麵扔出,伸手取下腰帶上的判官筆,飛撲麵上。
在這許多下人之前,他下不了台,忍無可忍,真拚命了。
八名悍賊本成半環形堵住君珂,這時左右一分,讓過一刀一人,正待候命再上。
君珂見老賊離開了兩位姑娘,心中大喜,左手一拉白龍筋鞭,一聲長嘯,挺劍急迎上三陰秀才。
兩人同時發難,君珂比三陰秀才快得太多;雙方原距六丈左右,君珂搶進四丈,穿過八悍賊讓出的空隙,三陰秀才僅進了丈餘,未屆兩丈,慢了一倍有奇。
鋼刀從君珂身側飛過,白龍筋鞭已閃電似的卷出,卷住了鋼刀,突然向木樁旁另一持刀大漢飛去。
雙方接觸,恍若電耀霆擊。君珂的生死門神功自揉入罡氣絕學後,威力倍增,這時在劍上全力發出,誌在必得,可知其凶猛的程度,定然是石破天驚,駭人聽聞。
在刀口上救人,他不得不用全力,這一生中,他第一次行全力雷霆一擊。
“錚……”劍吟乍起。
“哢喳……”鐵屑激射,人影合一,錯肩而過。
“哎……”三陰秀才發出了絕望的慘叫。
“嗯……”木柱旁的四名大漢,紛紛栽倒。持刀的大漢被一柄鋼刀插入了小腹,另三名被白龍筋鞭抽倒了。
三陰秀才手中,隻剩下一段筆柄,精鋼打造的判官筆斷成十數段。他右耳不見了。胸前連挨了七劍,人向前衝,嘶聲叫:“賢侄,逃……逃……生去……去……”
話未說完,“砰”一聲仆倒,身軀一陣扭曲,手腳漸僵。
李家麒厲叫著搶出,吼道:“反正家破人亡,拚了。”
君珂一劍一鞭,宛若狂龍鬧海,三丈圈子內別說是人,水也潑不入,他用劍砍斷碧瑤的手腳束縛,可是她的穴道已經被製住,頭發又被掛在環上,整個人軟綿綿地吊著。
她叫:“大哥,我穴道被製。”
他大驚,隻好砍斷扣環,收劍將她挾住叫:“闖,擋我者死。”
華山紫鳳悲從中來,顫聲叫:“君珂,來生見,祝你平安。”
君珂一怔,一鞭迫近了賊人,他腦中幻出了當年彭家村午夜相逢,豪放高歌,與劍尖敬酒的情景。
那時,她雙眸隱著難以言宣的情愫,取杯相照的巾幗豪情—一如在目前。他記得,他曾為她歎息,也曾被她豐盈的身.材泛起過綺思。
“叭叭叭!”無堅不摧的白龍筋鞭,解了她的束縛。
她軟倒在地,尖叫道:“君珂,快走,別管我,我……”
君珂不走了,長鞭三蕩三決,五名悍賊屍體踣倒,鞭再向李家麒卷去,大喝道:“誰也走不了,你們都得橫屍銀河廳。”
李家麒招出“怒海翻濤”,劍化陣陣光波向前湧,奮不顧身狂卷攻入。同時,他身上手腳肘膝各種暗器已同時發出,聲勢洶洶,狂湧而至。
“叭”一聲脆響,鞭梢突然反振,切人劍影之中,長鞭劃空的尖厲勁嘯,令人聞之氣血亦為之凝結,毛骨悚然。
“掙掙”兩聲清鳴,李家麒的長劍斷了三寸劍尖,巨大的潛勁,將他震飛八尺外。
君珂人向下伏,挾著碧瑤向旁急滾,避開了各種暗器,長鞭貼地飛出,攻向從右迫近的三名悍賊。
“哎唷……”狂叫聲慘不忍聞,三名悍賊的腳斷了。
警鍾大鳴,廳外麵的賊人正用重物猛攻已被閂死的大廳門,響聲如雷,快攻破廳門了。
君珂知道不能再拖,有兩個人需要照料,拖下去後果不堪設想,不走不行了。
“殺!”他怒吼,鞭八方狂舞,招出“橫掃千軍”,飛旋三匝,突然用持鞭的手挽起地下的華山紫鳳。
人如怒鷹,從三丈高空縱上了長案,雙腳疾飛,將長案踢向追來的賊人,閃電似的鑽入了案椅後的壁間小門,一閃不見。
這是一條秘道,向右一繞,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將白龍筋鞭作為背帶,要將碧瑤背上,問道:“小妹,何穴被製?”
“老賊用三陰手製住任脈,並非製穴。”姑娘焦急地答。
他隻好背上,說:“真糟,太麻煩,更不能拖延,等會兒再說。”
他背好姑娘,挾起華山紫鳳問:“吳姑娘,你何穴……”
“也是被三陰手製住了任脈。”華山紫鳳軟弱地答,又道:“君珂,你用不著救我,你……”
“閉上你的嘴,在這時你還說這種廢話。”他搶著叫,挾著人向前急射。
背上的崔小妹卻嘀咕著說:“大哥,你救她,也許是自找麻煩……”
“小妹,愚兄在盡本份,麻煩我倒不在乎。噤聲,要出秘道了。”
黑暗中,他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伸手在壁旁一陣探索,壁間傳出了響動,“卡拉”兩聲,前麵黃光人目。
也在這刹那間,銀河廳的大廳門,已被外麵的賊人攻垮,賊人吼叫著向裏湧。
秘道後麵人聲亦起,有人追到了。
他撤劍在手,向壁旁一劍揮出,人快逾電閃,出了秘道口,秘道門轟隆一聲,閉死了。
這是銀河廳前麵設有雕金大床的小廳,賊人們剛湧入銀河廳,隻有三名後到的賊人還未進入,被轟隆之聲所引,剛扭頭瞧個究竟,君珂到了。
事急矣,慈悲不得,君珂像狂風般刮到,劍下不留情,銀芒疾閃,三名小賊連人亦未看清,同瞬間中劍踣倒。
他疾趨右側雕金大床,拉開床銅鏡乍現,扳住銅鏡拉下,壁洞在目。他扳住雕龍把手向外一扳,壁間就轆轤轉動聲格支支地暴響。
這時,銀河廳中的悍賊,已經重新湧出。有人發現了君珂,大叫道:“用暗青子斃了他,快快!”
可是晚了,“巫山宮”的銅壁已經移開,大鐵門已現,楣上的鬥大金字“巫山宮”發出了閃閃金芒。
君珂發出一聲長笑,抓起屏風向宮門砸出,人隨後跟入,在鐵門剛開時竄入了宮中,火速丟下華山紫鳳,雙手齊運掩上了大鐵門,落了閂。
他聽到外麵有人開始撞擊大門,冷笑道:“你們在枉費心力,也在自找苦吃。”
他在壁間一陣摸索,大門外的銅壁開始移動閉合,走不及的賊人,被夾成了肉餅。
這座巫山宮又是一番光景,極盡奢華,共分為三間,用蟬紗一般的輕羅為簾,珠花繡墩,紅氈為墊,庭柱間無數精巧的宮燈照耀,映著各處嵌以珍珠寶石的家具,幻出五彩奪目光華,在外向裏麵兩間看去,蟬紗掩映中,朦朧的粉紅色光芒,增加了如煙似霧的情調。
最裏間,家具最為精美,隱約可看到一張奇大的鎖金大床,床上堆滿了綺羅,床頭的梳妝台上,一具寶石龍鳳鼎中,升起一縷嫋嫋青煙。
顯然,這巫山宮的主人走得匆忙,連床上的羅衾繡枕也來不及整理。
君珂挾起華山紫鳳,掀開一重重如煙似霧的粉紅色蟬簾,直趨內進房,一麵說:“這是老賊行樂之宮,隻有大門和床後一條直通樓下的秘徑,大門閉死,秘門惟有從內方能開啟;除了樓中的主人,知道出入的人太少太少了,十分安全。且在這兒替你們解開被製經脈,再一同外闖。”
救人要緊,三陰手製了的經脈,如果遷延過久,後患無窮;天下間能從容解開被三陰手法所製經脈的人,並不多見。
他心中焦急,所以無暇注意宮中的可疑事物。妝台上龍鳳鼎升起的青煙又小又薄,誰也不會注意燒的是啥玩意。
他將華山紫鳳放下床內,解下了崔小妹。宮中燈光明亮,兩位姑娘羞得不敢睜眼,她們的上身隻有胸圍子,那年頭真足以讓她們羞死。
任脈,起自會陰,終於口腔,所經處全是絕不能讓男人觸動的禁地。
事急從權,顧不了這許多,君珂不再考慮男女的禮教忌諱,將兩女平擱兩側,自己盤膝 坐在中間,閉上眼吸入一口氣,生死門神功立起作用。
他目下的功力,自非等閑,他有自信,同時疏解兩人的經脈,該是毫無困難的事,大膽下手爭取時刻,沒錯兒。
龍鳳鼎中的青煙仍維持原狀,淡淡的奇香沁鼻。
三陰手製脈,先後經脈起點下手,解穴則該從末稍下手,不能稍有差錯。
食指穴壓下承漿穴,大拇指向下一滑,先天真氣已衝開了穴道,順經脈下行,掌心一按,便到了廉泉穴;這兩穴中的一段經脈製得極輕,不然怎能說話?製得輕,解穴也就不費勁。
掌指齊施,按滑揉推下至膻中。君珂突感兩女的呼吸有點不正常,但並未在意;膻中在兩****的正中,她們呼吸不正常並不奇怪。
他的手掌大,揉動之間,要說碰不到她們豐滿的乳房,那是鬼話,欺人之談。
他是過來人,對****事不算陌生,手上的感覺,令他心潮一陣波動。驀地,腦中幻出了徽州府小樓的景象,真氣一陣翻騰,熱流上湧。
“天!怎麼了?”他駭然在心中自問。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排除雜念專心一誌行功。
到了神關,他的血液在沸騰。鼻中的淡淡奇香,似乎為他帶來了聯想作用。同時,兩女不但呼吸急促,而且渾身炙熱如火。
子宮、曲骨、鳳池……
天!他渾身一陣痙攣。糟!糟得不可再糟。
兩女的喘息聲,在他耳畔發出驚人的潛意識力量。
“不!不!”他禁不住欲火的焚燒,但一絲神智仍在,心中在狂叫,拚全力克製那無可抗拒的誘惑。
龍鳳鼎中升起的青煙,淡淡奇香似乎愈來愈濃。
鼎旁,一行篆字極不易看清,刻的是:“朝雲暮雨、神女襄王。”
他睜開了眼,眼中異光閃閃,一觸兩女的胴體,他渾身顫抖,嘶聲大叫道:“天啊!為什麼為……”
他猛地一咬牙,口角沁血,雙掌分按上了兩女的會陰穴,真力發似狂潮,一震之下,他一蹦而起。
鼎爐上的八個字,清晰地映入目中。他全力一衝,“叭”一聲,一掌擊中了鼎爐,鼎爐飛撞壁角,“砰”一聲嵌入壁中五寸以上。
他力盡仆倒床頭,雙手觸到了床欄,下意識地一扳,床欄盡毀。
他喘息著道:“雌雄雪蓮花合成的雲雨香,天啊!冷水……冷水……”
這兒怎會有冷水?見鬼。
兩個赤裸裸的胴體,已經抓住了他,就像兩頭發瘋似的母狼。
他隻感到一陣無可抗拒的衝動浪潮淹沒了他,世間身外的一切,都用不著用腦筋去想了,唯一可做的事,是任由與生俱來的先天本能,征服了意誌和控製住神經。
不知經過了多久,可能天快亮了。
飛虹樓中,李府的人已經紛紛離開,十餘部大車,裝走了飛虹樓最值錢的珍寶。樓下大廳中堆滿了柴草。
辰牌末巳牌初,李家麒站在樓下廣場中,眼中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了飛虹樓最後一眼,喃喃地說:“林君珂,你毀了我李家的基業,我李家麒將會卷土重來,咱們在江湖上見。”
他還不知林君珂仍在樓中,不然也不會說江湖上見的話。
他再環顧了身左右十餘名手下弟兄一眼,再轉頭看看停在遠處院門外的十餘部大車,猛地一挫鋼牙,舉起右手大叫道:“我們將重整基業,我們將卷土重來。舉火!”
廳中十餘名手執火把的大漢,將火把向柴草中一伸。同聲厲叫:“誓記此日,我們將卷土重來。”
一行人直待火焰衝上二樓,方隨著大車奔向沅州,準備另創基業,再圖大舉。
可惜,他們沒有機會了,不到十裏地,碰上了由南召趕來的陰陽老怪眾女。
從此李家珍寶在極樂穀出現,千手如來的子孫從未在江湖上露臉,這個當年屠殺軍民數萬的巨寇,連同他的子孫同在人間消失。
陰陽老怪和眾女早些日子在南召丹霞山,屠盡了寒風掌父子留在家鄉的黨羽和家小。
華山紫鳳的意思是立即到沅州,但老怪不願意,因老怪知道飛虹樓利害,不願冒險。說是如果失陷一個門人,殺一千個千手如來也難償此失。
老怪大概因為許九如的反叛教訓,觀念大為轉變,出奇地愛惜門人子弟的性命,所以不願冒險,寧可在江湖奔波找尋千手如來下手。
但華山紫鳳不願等,她認為君珂已經死了,她的性命已不值得留戀了,還留戀塵世則甚?銀劍白龍躲在青城,有宇內第一高手撐腰,老怪四上青城亦無結果,看來報仇之舉大過渺茫,她心中一橫,便獨自溜走,在路上遇上了白骨行屍,便激行屍同赴沅州,鬧出飛虹樓的變故。
老怪發覺華山紫鳳失蹤,一再追尋,最後料定她必定已赴沅州,心中大急。便率領門人星夜趕來聲援,晚來了一步,僅攔住了李家麒一家子未死的人。
大火漸熾,巫山宮中的人危極險極。
龍鳳鼎中的奇香,燒至東方發白方行自熄。床上的一男兩女,擁抱著直睡至巳牌初,仍無醒來之象,春滿宮中,襄王神女大概還在魂遊太虛。
漸漸地,宮中侵入了火煙,焦臭之氣漸濃,已可看到煙影了。
第一個被熏醒的是華山紫鳳,打個嗬欠睜開了鳳目。
昨晚,他們的神智並未昏迷,隻是在雲雨香的驅策下,身不由己,難以抗拒欲火的焚燒而已,晚間的情景忘不了,記得極為清晰。
她臉上泛出了心滿意足的甜笑,轉頰向身旁的君珂看去,立即紅霞上頰,嗯了一聲閉上了異彩閃閃的媚目,本能地拉過一條錦衾,掩住了下體。
她的頸下,君珂那條粗壯結實的手臂,似乎熱流漾溢,將溫暖傳到她的體內。她如醉如癡,伸手輕攬住君珂的虎腰。她的手觸到了另一條擱在他身上的另一條粉臂,那是崔碧瑤 的。
驀的,她怔了一怔,在男人的氣息中,她嗅到了焦臭的煙火味。
“咦!像是失火。”她自言自語,睜開鳳目打量四周。不錯,已可看到嫋嫋輕煙在室中流動,隱隱地,可聽到木材的爆裂與火焰飛騰的聲音。
她不辨時刻,立即想到不久之前在樓後廳房放火之事,莫非是燒到這兒了麼?
她大吃一驚,急急坐起叫:“君珂醒醒,火快燒到了。”
君珂和碧瑤同時驚起,他們赤裸裸的胴體也令他們吃驚,惶然驚叫,火速各自穿衣結帶。兩女沒有上衣,她們在衣櫃抓了一件長衫披上。
君珂飛奔床後,叫道:“跟我來也許還有生路。”
他在床後一陣探索,“吱呀”一聲壁間現出了一座小門,便抓了一盞燈籠,領先鑽入門中。
還好,大火剛起不久,火從廳中向外燒,而非從外向內合圍,秘道出口在內廳後,他們剛出到後院,大火已經將秘道封死,整座樓陷入火海之中。
他們的行囊丟失了,華山紫鳳的銀墀軟甲也丟了,便在其餘三棟大廳的房舍內各找了一包金銀器皿,掠上了後山。
在後山一株古杉樹下,君珂臉色蒼白,向倚在樹上哀哀飲泣的兩位姑娘說:“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林君珂成了為人不齒的罪人。對吳姑娘,我慚愧萬分;對碧瑤妹,我簡直罪該萬死,我怎對得起令祖他老人家?有何臉目麵對付給我千斤重擔的老爹爹?天啊!珊姨的話不幸而言中,千防萬防,仍難脫情孽之網。
你們問我如何善後,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如何收場。我所能想到的是,假使我赴青城之約後幸而不死,我將娶你倆為妻。
請碧瑤妹和吳姑娘即返終南,終南華山相去不遠,吳姑娘可回枯藤怪姥處相候,或者與碧瑤妹暫住終南亦無不可。我回鄉之後,即請家父入陝一行,懇求兩位的長輩許婚。”
“不!”碧瑤尖叫道:“我要伴你同赴青城。”
華山紫鳳一反往日專橫的傲性,溫婉地說:“君珂,碧瑤妹妹說得是,有我們在旁,也多些照應,讓我們伴你走一次青城,能為你盡力,也是我兩人的心願。而且青城我曾去過四次,路頭熟,方便得多。”
君珂搖搖頭,苦笑道:“恕我,我不能和你們同行,青城之會,我一身當之,你們絕不可踏入青城一步。”
華山紫鳳盈盈站起,抹掉腮邊淚痕,愴然地說:“人貴自知,我已是敗柳殘花,不敢奢望與你同行,但你千萬不可有負碧瑤妹妹。年來相思,夙願已償,我已死無遺憾,願君珍重萬金之軀,青城之會多加小心保重。別了,妾為君祝福。”
說完,揮淚轉身。
君珂一把抓住她的肩臂,急問:“萼華,你將何往?”
“也許我將返回華山找師父,但我想不必了,天下之大,何處沒有容身之地?我這種人的下場……”
君珂突然一咬牙說:“走,我們一同入川。”
華山紫鳳怔怔地凝注著他,突然撲入他懷中,淚如雨下,感情激動癡迷地低喚:“君珂,君珂,我願為你做任何事,甚至為你而死,不要丟棄我,不要……”
一行人不久進入貴州苗人之區,餐風露宿,登山涉水,取道川南入川而去。”
青城山,是岷山伸出成都平原的一條腿,伸過了岷江,腳趾間直下峨嵋。這地方屬灌鎮管轄,在縣城西南三十二裏。灌縣在本朝初年本升為州,後來仍改為縣。
俗語說:天下名山僧占盡,聽來不無道理,名山如果沒有出家人的廟,也就算不了名山。可是也有例外,這例外就是青城山。
在本朝以前,這座山從來沒聽說過有和尚廟,隻有玄門方士的宮觀,因為這兒是道教南派始祖張道陵得道之處。
因為成都是曆代四川的首府,在本朝,不僅布政使衙門在成都,蜀王府也在成都,在成都可逛的地方多的是,但真要享受,還是走遠些到青城愜意,青城山的大名,便成了四川大奇境之一了。
青城天下幽,這句話聽來有點刺耳,要幽,隻有鬼而沒有人的地方大多了,數不到青城;但青城的幽,幽得清,幽得雅,這就是難能可貴之處。
在玄門方士中,有所謂十大洞天,三十六洞天等等,名稱各有不同,像青城就有兩種名稱,一是玉匱經上所載的第五洞天,“寶仙九室之天”;一是“寶元九室之天”。傳說中,黃帝封官做五嶽丈人,丈人峰便名傳天下。
青城山得天獨厚,山中四季常青,三十六峰中,盡是勝境,據說山中共有三百座宮觀,道侶近萬雲雲。
這兒是道教在四川的根據地,與南麵四百裏外的佛教聖地峨嵋山分庭抗禮,各劃地盤。玄門弟子相戒不入峨嵋,佛門和尚也絕不到青城生事,彼此之間雖無明爭,暗鬥卻在所難免,真敢到對方地盤出入亮相的人,定然是了不起的人物,道行如山,佛法無邊。像青城煉氣士,他就敢不時到峨嵋亮像搗蛋。
實際上,青城煉氣士不受青城山的掌教真人管轄。掌教真人住在常道觀天師洞,是青城山最大的宮觀。
青城煉氣士的四座行宮,卻在丈人峰上清宮的西麵深穀絕壑之內,人跡罕到之處,禁止其他道侶前往打擾。
青城山周圍一百五十裏,主峰高約千餘丈,人跡罕到之處甚多,他住的所在並不秘密,但卻是沒有人敢前往送死。
第一座行宮在一處絕穀之內,遠遠地可以看到三十裏外的觀日亭。四麵環山,西麵有一座百丈高崖,一線山泉掛下宮側。宮依崖建造,共分兩層,飛簷畫角高挑,十分氣派。頂層飛簷下,高掛著一塊朱漆雕花大匾,隻有兩個大字:無量。這就是青城煉氣士常駐的無量行宮。
宮稱為行,有點僭越,落人公人眼中,那還了得?所以老道有點顧忌,不願寫出來自找麻煩,他對行字的解釋,意思是他不常駐在這兒,有點行雲野鶴暫停棲止的意思,可知他在這兒的時間不會多。
無量行宮是四座行宮中最好的一座,他留在這兒的時間比另三座都多,地勢也不錯。宮前是一座廣場,右麵不遠處,是一座頂寬裏餘的小山,像一座高台,四周全是數十丈高的絕壁,連猴子也無法攀上,僅有宮右小徑直達山下,一條鐵索直上三十丈山頂,膽小朋友絕不敢往上爬。
這座小山,也就是青城煉氣士平日練功之所,叫鬆台山,上麵建有三座木屋,隱在參天古鬆林之內,穀中秋風一起,山頂上的鬆海發出萬馬奔騰的聲浪,更像海邊的凶猛濤聲。所以三座木屋,叫做“聽濤小築”。
聽濤小築前,有一片絕無僅有的空地,之外全是巨大的蒼鬆,整座山頂濃蔭蔽天,地下鋪積的鬆針厚有尺餘,野草不易生長,鬆樹太密了。
銀劍白龍父子,就住在聽濤小築中。因為無量行宮中,不留外人宿住。銀衣仙子和她的兩婢也占了一座木屋。
無量行宮建在三十五年前,除了青城煉氣士自己,從未有人在內住過一宿,可是近來變了,破天荒住了一個女客人,不!是女囚犯;她就是莊婉容姑娘。
青城煉氣士一生不近女色,他發覺銀劍白龍竟然是條色狼,他為了自己的武林名望,不得不將姑娘藏在行宮中,免得出毛病。
他自己每天登上聽濤小築,監督銀劍白龍下苦功苦練,將所煉就的奇藥助小畜生速成,將看家本領傾囊相授。期望殷切,監督也夠嚴。
他認為,在短短四個月中,銀劍白龍至少可將罡氣練成九成火候,甚至十成也有可能。
青城山出產甘露靈芝一類玄門成道至寶,他青城煉氣士就是因為曾獲得這些靈藥之助。得以橫行天下,榮獲宇內第一高手的寶座。湊巧在返山後半月,他在山上沒溺池附近采得了一顆千年青芝,自己不服,讓銀劍白龍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