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番外 手塚,失去(2 / 2)

然而他是手塚國光,他是手塚這個傳統的家庭的孩子,並且是獨生子。所以麵對他所見過的少年最認真的表情的時候他沒有辦法回答。但是隱忍了一個假期,最終他告訴自己:不想失去他,不二周助隻願意站在手塚國光身邊,手塚國光又何嚐不是隻允許這樣一個人入侵自己的生活甚至一貫以來的很多規則?

當時……是那樣堅定地想要在一起的啊。可是越到後來才越明白,自己背負了些什麼。他有時羨慕越前,那樣的任性灑脫,那麼多人說他狂傲,卻還是能固執地走著自己的道路,無人能阻。而他不行,責任從出生開始就融在了他的血液裏,他除了將一切都背負在肩上別無選擇。他不能辜負祖父嚴厲下的期盼,不能辜負父親交付他的責任,不能辜負母親溫柔的殷殷叮嚀,不能辜負手塚家的好名聲,最後他發現,他隻能辜負那個從十年前就一直站在他身邊,一直堅信著他的人。

手塚國光活了這樣久,頭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是個懦夫。母親叫不二出去的那一天,回家後,母親告訴他找過了不二,但是她說“我沒有讓他離開你,到底是什麼決定,你們自己做。”

接到不二電話的那一刻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恍恍惚惚地去赴約,然後聽到意料之中的那句話。“我們分手吧。”

他明明知道母親說了些什麼,他知道那個溫柔的男子是麵對怎樣的內疚、掙紮與痛苦,才最終醞釀出那一句分手。他想說我不答應,不管怎麼樣都不答應,但是想到母親拍在他床頭的那張爺爺的體檢單,他隻是看著不二,輕輕地問一句:“你是認真的嗎?”

那一刻他在心裏狠狠地恥笑自己,不二是怎樣的人他怎麼會不知道,溫柔到即便受了傷也還要先開口擔下分手的責任。居然,居然到了最後,明明有預感,卻還是讓不二先開口,連受傷的理由都留給自己。明明是因為自己的固執與那些責任,偏偏所有的痛苦甚至辜負的名聲都要由那個人來背負。知道一切卻還是放任他開口說出分手的自己,卑劣得這樣可恥。

那樣的不二,又怎麼會收回那句話呢。於是幾乎是順理成章地,他同意了,那一刻心裏帶著巨大的失落的空洞,割掉自己靈魂一半的痛楚,和一絲,自己無法回避的,隱隱的輕鬆。他告訴自己,等爺爺病好了就坦白,他告訴自己,短暫的分手是為了今後的重逢。他想,總有機會的,將所有虧欠補回給那個男子,到時候,換他來等待,或者追隨他。

然而來不及了。

所有虧欠,都終究成了永久的遺憾。

……

隔著玻璃看著那個蒼白的過分的男子,手塚的額頭抵上玻璃。所有人都說手塚國光是個負責任的、可靠的、光明磊落的男人,他自己也一直以此為信條堅定地踐行著。但麵對著這個人,他覺得幾乎無地自容。

唯一辜負的人。

是因為知道這個人無論怎樣都會溫柔地包容自己,無論是自己一意孤行犧牲自己的手臂還是屈服於現實的壓力,他都會為自己找好理由然後默默接受,所以——才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他嗎?

記得不二曾經說過,手塚是一個責任感強於一切的人,包括感情。他後來很想問一聲——你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了分開的預感嗎?

可是再沒有機會了。

手塚感覺到嘴裏的鐵鏽味,他勉強操縱著僵直的雙腿走到門口,嚐試去推那扇門——有護士攔住他,“對不起先生,停屍房現在處於低溫低壓的狀態,您不可以……”幾乎不受控製地,他平生第一次粗魯地推開一位女士,試圖闖進去,去靠近,去觸碰,把那個人抱在懷裏,告訴他這一次他不放開了。

真的不放開了。

“手塚君。周助不在了。”

不二由美子擋在門前,布滿淚痕的秀美的臉上帶著隱隱地凜冽之色:“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可是,我以家人的身份,拜托你——請不要再去打擾周助了!”

手塚終於無力地退後。不在了。每個人都向他重複這件事,他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那個人,現在躺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卻是生與死的遙遠。他記得那張笑臉嘴角上揚的弧度,他記得彼時還是少年的他透過相機專注的看他,他記得德國狹小的公寓裏,栗發的男子為他做他最愛吃的鰻魚茶,他記得最後說分手的時候,那雙眯成月牙的眼裏不容錯辨的水光。

那個人躺在潔白的床單上,安靜而美好。

隻是不會再醒來,而已。

原來有一天,即便是不二周助也不會站在手塚國光身邊,原來有一天不二周助會選擇先離開。不想一直注視著手塚國光離開的背影,所以這一次,你要先走了,是嗎。

手塚背靠著牆,閉上眼,有什麼在眼眶裏洶湧著,仿佛下一秒就會奪眶而出。不二周助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手塚……希望你有個幸福的家庭。

可是不二你不知道,我所有,關於幸福的想象裏,都有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