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六)(1 / 1)

雄雞唱曉,金烏東升。峨眉山間霧靄若帶,枝梢葉末露滴瑩然欲垂,吃日光耀照,越發流光溢采,明滅不定。溪流漣漣,清可見底,遊魚往來,曆曆可數。不時有岩壑深秀,洞穀幽奇,異草奇花,所在都是。鬆、杉、檜、梅、杞、梓、楠、桂之屬,無不畢具,合抱參天,蔚然成林,綠雲匝地,蒼翠欲流。無際佳木,碧森森幹霄拂雲,映得人麵皆青。時有鶴翔猿鳴,三五成群,遊行往來,見人不驚,甚是馴善。端的景物清華,風景幽絕,靈山勝域,妙絕塵間。

葛玉鬆一見,讚道:“此山天地靈秀所鍾,為蜀川勝景之最,實是我道家弘基聖地,比起昆侖萬壑高聳,雪峰霜巒,更別具一番風韻,亦是不遑多讓,隻怕日後便要大興呢!”易雲珠若在平日必要隨著夫君應和幾句,無奈今日實非其時,拉起丈夫飛奔而去。

崔大海清早便已起身,親自往前村邀來了許多人手,叫上本村精壯,總有三百餘人,拿出銅鑼皮鼓,敲打呼喝,滿山尋覓,隻鬧得震天價響,野豬花豹倒是轟出不少,這些蠢物自在山中休養生息,無端端被人轟出,自是大為不悅,怒吼咆哮,便欲擇人而噬。無奈尋山之人委實太多,幾十人聚在一處,見了猛獸野物,一人一棍,便給打死了,傷人不成,反成了別人桌上之食。村民得了好處,越發起勁賣力,叫囂聒噪,直把峨眉一個修道人養心煉性的明秀聖地鬧了個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卻非崔大海等人始料所及。

易雲珠夫婦有了昨日前車之鑒,將崔曉芸留下,二人盡展輕功,舍了蕭文駿所居主峰不尋,徑尋峨眉其餘諸峰,心想如此裏應外合,萬無尋不到之理。峨眉山方圓廣被何其廣大,饒是二人俱為武林健者,修練經年,內外功都得窺堂奧,也隻能將附近幾座山風略略尋到。其間易雲珠施展“傳音入密”之術,將聲音以內力彙聚成絲,發將出去,穿山越穀,隻需蕭文駿神智清明,雙耳無恙,必可聽聞,現身相見。

哪知空自喊了半日,內力耗費大半,仍如泥牛入海,毫無回音。易雲珠隻喊得喉嚨生火,內息幾無,仍不願止歇.葛玉鬆心痛愛妻,一把將她拉住,道:“珠妹,你內氣不穩,切忌這般氣躁心浮,還是我來喊吧。”易雲珠強道:“文駿不知你聲音,我怕他聽了,誤以為是壞人,不敢出來,還是我來得好。”仍自催音發聲。葛玉鬆無法,隻得拚卻損耗元氣,握住她手掌,將一口真元度入,助她行功。二人且走且行,黃昏時分,已將周遭山穀大致尋了一回,卻無收獲。

且說崔大海領著女兒並村民,將所居山峰自上而下,搜尋不下十次,草木山石,澗穀泉流,均未放過,哪知仍是一無所獲。眼見又是一日飛過,文駿之事又渺茫一分。

前村村民中,有一戶姓方的人家,祖上頗曾榮光,隻近代家道中落,如今傳到方政明一輩,隻是清貧度日,但世代書香,卻是不同,平日裏又無讀書人那些迂腐酸黴之氣,待人處事均極厚道。那方政明猶有豪俠之氣,平日與崔大海極是交好,生有一子,名叫方宏,自小即與崔曉芸指腹為婚。蕭千山在日,也常有往來,聽聞文駿失蹤,帶了兒子並村中好友趕來相助尋找,對崔大海道:“昨日尋了一日,今日這般找尋,仍無所獲,隻怕……”

崔大海苦笑一聲道:“我又何嚐不知,隻是你我與蕭老弟相交極深,怎麼忍心見他香火不濟?隻好盡些人事,聊聽天命吧!”方政明點頭道:“正是如此。”回頭見兒子正與崔曉芸低聲交談,與崔大海會心一笑,也不說破。方宏雖長於世家,無奈家道中落,日常行事為人,便和平常窮苦人家無異,不曾因與崔曉芸定親,便生出許多顧忌,他與文駿亦是親如兄弟,一來便向未婚妻打探消息,順便安慰一番。

崔曉芸雙目通紅,將事情說與他聽,忽然想起以前二人若是這般相見,被文駿撞上,必要出言耍笑一番才罷,無奈情景如久,斯人卻已無蹤,不由得悲從中來,索性撲到方宏懷中痛苦。方宏一時手足無措,也未想到這等飛來豔福,隻得柔聲撫慰。

尋山村民中,有些獵得狼蟲虎豹,得了好處,自是無甚怨言。有些隻徒然費力,半點好處也未撈到,連日苦尋,腰酸腿乏,自不免有些牢騷。耳聽一人小聲嘀咕道:“我早說那小子給豺狼叼了去,屍骨全無,他們偏偏不信,這般找來找去,不是白費力氣麼?”正是昨日被崔大海摑了一掌那人。旁邊一個年輕人小聲道:“你就少說兩句吧,昨日便因此挨了一巴掌,還嫌不夠麼?再說蕭大叔在世時,對咱們也不錯,便是出些氣力,又如何,全當積了陰德吧。”

那人將腰一挺,大聲道:“我怕什麼,那小兔崽子早已往閻羅殿去了,還要老子滿山頭去找。他崔大海跟姓蕭的有交情,老子可高攀不起。老子就是這麼說法,有本事,將老子一刀宰了,倒也痛快,省得在此活受罪!”話音未落,陡覺眼前人影一晃,一個明豔清麗的少婦立在麵前,麵色鐵青,雙目中一派怒火熊熊,正是易雲珠。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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