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駿已知這赤蟒來曆,他父親性好書卷,家中藏了不少孤本古譜,他幼時閑來無事,常由父親抱坐在膝頭,一本一本細細講解。記得一冊《搜異誌》中曾提及這赤蟒的模樣,說它遍體赤鱗,背有七星,一隻尾巴形如鐵鉤,因此叫做七星鉤子,亦稱火赤練。能活三千載,性子憨蠢,雖稟賦絕毒,但輕易不傷人畜,向道之心極重,常往深山中采精食氣,待有了火候,便修煉內丹。與世間所傳毒蟒惡蜈之類,倒有天壤之別。那時父親歎了口氣,道:“天道蒼茫,這異物卻有如此心跡,大是可嘉,日後有緣,倒要會它一會。”隻是飯後閑資,不料今日竟真的遇見。
蕭文駿知這條赤蟒已有千年功候,方才所噴便是它經年所練一口內丹元氣,想起亡父,不免心酸:“便看在父親麵上,今日也該救它一救。”玄鶴猛擊無功,反吃了大虧,被赤蟒一口毒氣噴中,它雖是海外仙種,修煉經年,到底頗感疼痛,腦中暈眩,知中了奇毒,仗著多年修為,大可支持得住,爆怒起來,雙翼撲騰,身起半空,圍著巨蟒不住盤旋。
那赤蟒昂首挺頸,一隻獨角直欲刺天而破,頭顱隨著對手身形不住靈活轉動,終不與對頭可乘之機,防禦極嚴。玄鶴每每高撲下擊,一有不中,立時轉而上翔,飄然遠颺,轉折之間,姿勢美妙之極。
蕭文駿心下一亮:“這一招若是用在武學中,實是大大上乘之作,自身先以立於不敗之地。”起了觀摩之心,凝神觀看,一麵細細思索一招一式如何搭配並用,如何拆解化去。但見玄鶴一轉一折,一吸一呼之微,實是妙到毫顛,卻又輕靈似羽,落掌無聲,如羚羊掛角,香象渡河,自然酣暢,無跡可循。以此招數與師父常日若傳諸般法門要旨一加印證,頓覺奇妙深杳,如飲陳年佳釀,回味無窮。
他這裏一心仿摩參究,赤蟒那裏卻堪堪支持不住,對頭高飛擊落,以上淩下,無形中占了許多便宜,因是飛禽鶴類,縱橫轉折間,毫不費力,以逸而待勞。它卻要時時警惕,處處用心,隨著對頭直轉了幾十圈,漸感頭昏,有些運轉不靈,每一鬆懈,必遭淩厲撲擊,性命交關,無奈之下,隻好將腹中一口丹元精氣噴將出去,使敵退卻。
這丹氣乃是它千年來日夕采練培冶所得一口先天精元,平日珍若性命,輕易絕不外露,如今一口一口噴射出去,眼見有去無回,心痛之意可想而知。對這玄鶴更形記恨,不住吱吱怒嘯。
蕭文駿看得興起,微微探出頭來,意圖瞧個仔細,哪知鼻中忽聞一陣淡香,若有若無,腹中立時絞痛,大吃一驚,忙運氣九轉,仗著芝仙神力,道家奇功,將一口濁氣呼出。虧得他奇遇連連,若是常人嗅地一絲丹氣,早已身化腐肉朽骨,死的慘不可言。
二物憨鬥良久,山頂已為淡淡紅霧包裹,異香彌空,先前蒼鬱之色早不複見,枯黃遍地,與半空豔色一對,竟不知身處何方,暗暗咋舌:“這毒氣好不厲害!”
蛇蟒僵持不下,玄鶴揚空擊雲,以立不敗之地,坐待良機,不住歡鳴。要知鶴蟒本是天敵,鶴類更是蛇蟒克星,先天占盡優勢,赤蟒不過憑著一顆元丹內息苦苦支撐,終有用盡之日,彼時生死立判。赤蟒似知大限將至,它也是秉性絕毒,當此生死一刻,天性一股陰毒狠辣之氣發作,腹部一陣急抖,吱地一響,張口吐出一團火球!
這正是它千年苦練的內丹,若有差池,非但千載功候毀於一旦,甚且有性命之憂,抱定玉石俱焚之心,行險孤注一擲。玄鶴多番引逗,正是要誘它將內丹吐將出來,自絕生路,顧慮對頭重傷之下,猶不可欺,不敢硬接,側身讓了開去,不料內丹秉性屬火,來勢絕速,避過要害,仍在左翅上劃了一記,登時燒焦,發出一股惡臭。
玄鶴慘叫一聲,它生平從未吃此大虧,何況敗於宿敵之手?紅了雙眼,穿雲直下,比箭還急,徑撲對頭雙目,用心也是極毒,想先啄瞎它雙眼,再慢慢整治,報這燎翅重傷之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