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二)(1 / 1)

蕭文駿不明所以,看那赤蟒遍身血汙狼藉,傷勢極重,問道:“你傷得太重,可是要回去修養麼?”巨蟒將頭連點,顯是他猜出自己用意,喜不自勝,大嘴闊張,腹部蠕動連連,自口中生出一股絕大吸力,長鯨吸水般,峰頂殘存幾絲淡紅丹氣盡數百川歸海,流入腹中。這丹氣是它性命交關之物,千年修積而得,與玄鶴一戰損毀殆盡,到底收回多少算多少。赤蟒收罷丹氣,眼中滿是肉疼之色,搖了搖頭,似是甚感無奈,又用頭蹭蹭他衣角,這才掉轉身子,緩緩遊入草中,一陣草木簌簌之聲響過,便沒了聲息。

丹毒既去,峰頂又轉清明,空山寂寂,若非斷木殘草仍在,實不信方才有一場曠世激鬥。蕭文駿佇立良久,也感有趣,今日所聞所見猶如夢境一般,竟不信世上有這等奇物奇事,轉念思及峨眉山芝仙猴群,倒也釋然,連這獸禽異類也知修持向上,我托身人形,寧不奮發?出了一會兒神,掉頭下山。

回至住處,鶴蟒相鬥的種種仍縈繞腦際,揮之不去,進退趣避,招招皆若合符節,曲盡其妙,心想:“這些招式倘化入武功,必是上乘絕佳之作,索性編成一路散手功夫,待師父回來請教,便演的不佳,博他老人家一笑也好,也不枉有緣觀摩一場。”

興致所之,想到便做,盤坐推敲,這一招該如何封擋,這一掌擊出,中途當如何變化,才能令敵人避無所避。初時擬意設為兩套擒拿手法,分開施展,忽想:“何不融為一套散手,或左鶴右蟒,或左蟒右鶴,轉易奇變,敵人極難防備,豈不是妙?”

遂又將兩路擒拿手法合而為一,但創立一家武功,談何容易,武林中各家各派所傳功法皆是每代無數高手嘔心瀝血,千錘百煉而成,何況他目中所見,隻是東鱗西爪,幾招不成陸書的動作象形而已,極是古樸拙偉,晦澀難通。遇有轉折銜接處,必得自出機杼,拾遺補漏。

幸而他從師苦學,博通百家,遇有不通之處,便以各家招法套路對照,采擷精粹,倒也勉強可用。如此日夜推衍,半月時光竟真給他創出一路蟒鶴雙形散手功夫,自己靜坐試演,仍感粗鄙錯漏,終是親力編成,欣喜之餘,不免有幾分得意。

他曾往那絕峰數次,無論如何呼喊召喚,總不見玄鶴現身,連赤蟒也不見了蹤影,想是逃避仇敵,舉家遷徙了。不由苦笑,暗歎書上還說它記恩之心極重,哪知甫一受人恩惠,轉眼便沒了蹤影,古書之不豫,可見一斑,為此還著實抑鬱了好些時日。

轉眼一月有餘,蕭文駿料知重玄回山便在幾日之間,灑掃幹淨庭院,靜待師父回山。無意中瞥見那本無名劍譜攤在桌上,他自觀鬥歸來,便未再連劍法,其後思創武功,更是將之拋到腦後,想起當日內傷岔息,險些走火,仍感心悸。隨手翻閱了幾頁,眼見劍法精妙,又覺心癢難搔:“我習這路劍法半點無成,師父回山如何交代?難道我創得出雙形散手,竟奈何不了一本劍譜?”倔強之心頓起,決意再試演幾招。

長劍在手,劍尖輕顫,劍刃斜翻,自第一招“一元初始”練起,一路練將下去,說也奇怪,先前練這路劍法,總覺有些生疏難解,大不順手,這時耍來,但覺絲絲入扣,好不暢快,眨眼間到了第七招“落木蕭蕭”,仍是劍刃外翻,改拍為抽,丹田中忽地生出一股熱氣,循著手太陰肺經一路遊走,所行之處,如被溫水熨燙過一般,舒適已極,手腕翻轉間,這一招已自使完,輕輕巧巧,毫無滯澀之感,比之當日情景,相去何止倍啻?

顧不得多想,順勢刺出,化為第八招“巽地風生”,跟著如行雲流水一般,一套劍法片刻間已自使完,他收劍凝立,吐納調息,突然間心中湧起一陣無限歡欣之意,忍不住仰天長嘯,一月之間的壓抑心酸,全在一聲清嘯中發泄淨盡。

隨即想到,何以一月之差,前後截然相反?推想半日,隻得歸於無意中目睹鶴蟒相鬥,以及創設雙形散手,但何以如此,打破了腦袋,卻也想不明白了。

原來他隨重玄苦練震乾指法,這門功夫純走剛猛路子,所謂積重難返,內力久而久之,也變得剛猛到無以複加,清元派內功碑石陰陽相合一股混然真氣,這般一來,陰性一麵反為壓製,不得凸顯,再連這等陰柔劍法,以剛猛之道強運柔和之氣,如何不受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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