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駿屁股著地,又是一聲大叫,道:“你這人好沒道理,幾次三番摔打於我,當我是好欺負的麼?”那少年自幼嬌生慣養,因此涉世未深,但聰明之極,已看出蕭文駿實是有意尋事,側目打量他,冷笑道:“你這窮酸,無故欺我,本少爺不與你一般見識,倒也罷了,你卻得寸進尺,快些起來,再要無理取鬧,小心我一掌下去,包管你爹娘你認不出你!”他在山上時,常聽父親的徒弟們說起江湖掌故,這些話也是和他們學得,說將出來,自己也覺有趣,忍不住噗哧一笑,氣氛倒也緩和不少。
蕭文駿本意隻想與他開開玩笑,不敢鬧大,再要鬧將下去,那少年心生反感,便不能與他結交,大違初衷,翻身站起,屈身一禮,說道:“這位兄台莫怪,小弟隻是想與兄台結識相交,並無他意,惹惱了足下,倒是我魯莽了。”那少年不料他居然賠禮說和,一腔怒火又不好向他發泄,卻也消了大半,嗔道:“你這人真是奇怪,與人相交,哪有故意尋釁的。虧得我下手不重,不然就你這一副身板,還不夠我一掌拍得呢!”
蕭文駿見他說得天真,全未發覺自己身有武功,也是好笑,陪笑道:“是是是,兄台說得極是,小弟莽撞了。不知兄台可否賞個麵子,借一步說話?”周圍之人越聚越多,兩人若要論年相交,實是不便,因此想換個地方,再加詳談。
少年麵上露出為難之色,說道:“看你麵相,不似奸猾之人,本來交個朋友,也無不可,無奈我身有要事,耽誤不得,這個,隻有下次再行結納吧。”拱了拱手,轉身欲走。蕭文駿好容易尋到這般一個意氣相投的朋友,自是不肯輕易舍卻,搶上一步,笑道:“不知兄台身有何事?小弟不才,也許幫得上忙也未可知。”
少年瞧了他一眼,撇嘴道:“我要去打打殺殺,身邊跟著你這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實在不便,弄得不好還害你丟了性命,豈不是我作孽?我看不去也罷。”蕭文駿裝出一副害怕模樣,說道:“子曰以和為貴,萬事皆可商榷琢磨,何必動刀動槍,沒得煞了風景。還要弄出人命,驚動官府,甚是麻煩。小弟不才,幼時練就了一條三寸不爛之舌,兄台要去會何人,隻需小弟出馬,與他談經辯理,不出半日,便要他俯首認錯。”
少年笑道:“怪道我爹說道普天之下庸儒誤國,果是如此,愚不可及!我要見之人,乃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會與你講什麼道理?你還未開口,一刀便將你砍了,有甚用處?中原百年積弱,便是你們這群隻會空談義理仁義的庸生所至!快些讓開,本公子還要趕路。”蕭文駿氣道:“兄台此言差矣,豈不聞曆代先賢治國起家平天下,憑得便是一套儒法仁術,內修己身,外行王道,何愁天下不治?一有何事,隻知舉刀弄槍,不過是莽夫之輩所為,杜甫詩句有雲:‘苟能治強敵,豈在多殺傷?’便是這個道理,令尊瞧不起儒家妙術,隻是一隅之見而已,當不得真的。”
那少年自小最是崇敬父親,無論說得何話,總是當作金科玉律,雖則年歲漸長,有時耍些小性子,到底父女之情深厚,聽他指摘老父,長眉一挑,冷笑道:“你一個窮酸書生,也配指摘我爹?他老人家乃是當世有名的大英雄、大俠客,豈是你所能忖度的!若是被我爹的弟子們聽到,非得揍得你趴下不可。”
蕭文駿索性一裝到底,臉上一片忿忿之情,說道:“小弟自幼飽讀聖賢之書,知道身傳道法,必得舍身飼虎,令尊的弟子何在,煩勞兄台將他們找來,小弟倒要當麵和他們理論理論,倒要看看治國之道,究竟仁德儒術好,還是刀槍霸道高。”
少年忍住了笑,道:“你要招我爹的徒弟?那可難辦的緊,他們都在千裏之外,平日忙著功課,輕易不準下山的。誰耐煩與你辯什麼道理?再者我來問你,你便如佛經所言,說得天花亂墜,頑石點頭,惹惱了他們,一個老羞成怒,將他痛毆一頓出氣,你打又打不過,豈不冤枉?你看是道理大,還是拳頭大?”說著將一隻拳頭高高舉起,在他麵前晃了一晃。
蕭文駿一索脖子,望著他一隻拳頭,眼中俱是懼色,強笑道:“自然是拳頭大的。”忽而將頭一揚,道:“雖然如此,小弟仍要與他們辯談一番,縱使身受欺淩,也要令他們明白,這世上不是僅靠武功便能萬事大吉的。”少年偏頭望他,一派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看不出來,你一個窮酸,倒是很有骨氣啊。”蕭文駿將脖子一挺,說道:“小子身無長物,但幾兩傲骨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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