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英想起他對敵的狠辣手段,不禁打個寒噤,顫聲道:“宮叔放心,侄兒絕不敢再生事了,絕不敢了。”宮勝英見他害怕,也是不忍,柔聲道:“我於你生父是走馬換命的交情,我受他托囑,撫養你成人,但忙於瑣事,對你失了教導,是我之錯。你以前所犯過錯,盡可一筆揭過。這躺鏢銀走完,我騰出時間來,好生調教於你,隻要你有了出息,我也算對得起你父在天之靈了。”言下之意,他以往所犯過失,無論如何之大,盡由宮勝英一人承擔。
典英聽了此言,饒是他梟獍之心,也不免有些感動,低了頭道:“是,小英必不會負了宮叔的心意,從今而後,必當發奮努力,做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宮勝英微笑道:“罷了,這次我再信你一回,你若再令我失望,我自有手段懲治你。”典英應了一聲:“是。”低頭吃飯,再不說話。
蕭文駿冷眼旁觀,見他眼神閃爍,定是言不由心,暗想:“宮勝英一世聰明,隻怕要折在這小子手中,他一副麵相分明是個逆反之性,便不設計害他,日後宮勝英也必為他所累。”隻是此乃別人家事,況且自己還要計定劫人鏢銀,如何肯去對他明說。
此時已漸黃昏,用餐之人多了許多,三三兩兩自大門走進。人群中一個老頭邁著方步,慢悠悠踱了進來,穿一身粗布衣袍,手中握著一根旱煙袋,長有二尺,同體黃銅鑄就,這老頭生得麵黃肌瘦,身子單薄已極,幾乎一陣風便能吹得起,在窗邊一張桌子坐下,要了兩個小菜,一壺燒酒,慢吞吞的自斟自飲。
蕭文駿眼力何等毒辣,自他一進門,便牢牢盯在他身上,這老者雖則生得瘦弱,但手掌骨節粗大,眼中神光閃爍,一望便知乃是精通內家氣功與外門掌法的高手。那老者隻默默吃飯喝酒,不發一言,偌大廳堂竟當作曠野僻靜之所,與周圍之人格格不入。自他進門而始,宮勝英諸人便顯得拘束很多,隻低頭吃飯,不敢再發一言,宮勝英尚還不住去瞟那老者,眼神中滿是敬畏之色。連典英那等好事好色之徒,也收了狂態,不敢稍有異動。
蕭文駿將宮勝英一幹人等神態看在眼中,略一思忖,這老者身份已是呼之欲出,暗笑:“分明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可笑祈廣一生謹慎,臨了卻給徒弟賣了,露了馬腳。”那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宮勝英的授藝恩師,盛陽鏢局的老總鏢頭祈廣。轉念一想,也是見怪不怪。這趟鏢銀如此貴重,若有閃失,盛陽鏢局賠個底掉事小,聲譽損了,可就得不償失了,因此祈廣放心不下徒兒,親來押送,也在情理之中。隻是以他年紀閱曆,卻來行這等欲蓋彌彰之事,倒也可笑之極了。
蕭文駿瞧了一陣,再無什麼有用之事,將一杯清茶飲盡,起座離身。到梅易房中一看,梅易正拿了一麵鏡子,對鏡獨照,見他進來,慌忙收起,嗔道:“你進來怎麼不敲門?”蕭文駿奇道:“你一個大男人在屋,我敲門做什麼,難道你有見不得人的事麼?”梅易怒道:“你才有見不得人的事呢!”轉頭不去理他。
蕭文駿挨近他身子,笑道:“易弟,你打算何時動手?我可有些等不及了呢。”梅易小嘴一癟,道:“這裏人煙稠密,動手容易惹動官府,不好收拾,還是等他們到了荒郊野外下手,咱們隻遠遠輟在其後,靜觀待變即可。”蕭文駿望著他眼睛,似笑非笑道:“隻怕你的如意算盤不大靈光了。”梅易忙問:“怎麼?”蕭文駿便將所見跟他說了。
梅易聽了呆了半晌,說道:“若是祈廣這個老東西來了倒有些棘手,不過本少爺豈是怕事之人,莫說祈廣,便少林方丈來了,這鏢也照劫不誤!”蕭文駿問道:“祈廣與你有何深仇大恨,你非要弄得他傾家蕩產不可?”梅易哼了一聲,道:“近無深仇,遠無大恨,不過義之所在,不得不耳。”蕭文駿道:“如何義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