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張靈崔瑩合傳》reference_book_ids\":[7310137122290142248,7316079118561315867,7317851862953102386,7298955756794022974]}],\"41\":[{\"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41,\"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47,\"start_container_index\":41,\"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42},\"quote_content\":\"《金剛經》reference_book_ids\":[7315417091501198346]}]},\"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這個和尚,喚作達摩,一語說不來,九年麵壁坐,人道是觀世音化身,我道他無事討事做。
——唐伯虎《達摩讚》
一
先生守硯石為田,水似秋鴻振滿天。
千首新詩驚醉飲,一簞脫粟共枯禪。
——《題沈石田先生後集》
“漫應千金聘,笑擲千金裝。空手歸故園,正值菊花黃。”(徐應雷《唐家園懷子畏》)唐伯虎逃離虎口,從南昌回到蘇州,正是秋風時節,他又重新恢複了市民藝術家的生活。可能由於坎坷太多,兼之營養不良,未到五十歲,唐伯虎的頭發差不多全白了,他為此開玩笑地作詩說:“堪笑滿中皆白發,不欺在上有青天。”不久,妻子沈九娘病故了,他就養了一頭梅花鹿,坐臥相隨,有時看看小鹿在桃花叢中穿行奔跑,頗得自然之趣。
“四海資生筆一枝”,賣畫鬻字是唐伯虎唯一的謀生手段。逢上晴和的日子,伯虎會帶上畫囊,信步出門。正如他在《散步》詩中說的:“吳王城裏柳成畦,齊女門前水拍堤。賣酒當壚人嫋娜,落花流水路東西。”蘇州的酒樓裏有的是最美麗慧巧的賣酒女子,顧盼斟酌,賞心悅目。一觴一飲之間,有人來求畫,他就就著酒桌,鋪開紙筆,邊閑談邊揮灑,酒錢自然求畫者會替他結算的。
除張靈、徐禎卿早已病故外,經過寧王之禍,蘇州的文士大多家居。正如好棋手相聚會感到格外有勁道一樣,如今唐伯虎的詩人和畫家朋友都聚集蘇州,這種氣氛頗能激發他的藝術創造力。
祝枝山曾一度做過廣東興寧知縣,現在棄職回家,整天縱酒狎妓,賣畫鬻字。他生活貧困,但仍樂嗬嗬的。他的狂草師法懷素,似乎在生活坎坷和酒色刺激下,點劃結體也越來越放縱不羈。
王鏊已經六十幾歲了,他是唐伯虎的朋友中官做得最大的一位,正德年間任戶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如今也棄官家居。他博學有識鑒,尚經術,詩文有名於時,人稱震澤先生。死後葬在吳縣東山,伯虎為其墓撰聯:“海內文章第一,朝中宰相無雙。”
文徵明書畫的名氣越來越大,學問也更精深,但仍是一身傲骨。有一位都禦史俞諫,看到文徵明很有才學,可是家境清貧,準備送一些錢給他,就問文徵明:“你早晚有什麼困難嗎?”文徵明說:“我早晚都有粥吃。”俞又指著他的衣服說:“怎麼破成這樣?”文徵明還是裝作不懂地答非所問:“這是暫時淋了雨的緣故。”這樣使俞諫要送給他錢的意圖難以出口。
唐伯虎和他的朋友們在彼此家中聚會、喝酒、說笑、作詩,經常在半醉半醒之際,他們之中的一位會走到桌邊,桌上早安置了紙、墨、筆,一個人動手揮毫作畫,其他的人就在旁邊觀望起哄,題詩作序,環境和氣氛都非常理想。第二天,自然有“經紀人”將這些藝術品取去,為他們銷售。
北宋的大藝術家蘇東坡評論一位年輕的寫意畫家宋子房時曾說:“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其意氣所到。”唐伯虎與他的朋友就是進行這種“意氣所到”的士人畫創作,他們讓天才和靈性,借助毛筆、墨汁的韻味,將自我顯露在潔白的宣紙之上。
中國傳統繪畫可以分為士人畫(文人畫)、宮廷畫和民間畫三大類。唐伯虎的繪畫是士人畫家數,但由於他師從周臣,而周臣一度擔任宮廷畫師,所以伯虎也接受了宮廷繪畫的影響,行筆清麗、構圖縝密,所畫山水、花鳥、亭台樓閣,極其精致。無論是當時還是後世,對唐伯虎繪畫都評價很高,認為他雖然取法前人而能有所發展,甚至超過前人。毛大倫的《增廣圖繪寶鑒》就說他“山水、人物無不臻妙,雖得劉鬆年、李晞古之皴法,其筆資秀雅,青於藍也”。確實,唐伯虎學養深厚,經曆坎坷,中年以後,筆墨技法愈益精湛,意境創造也更為豐富。他的取材範圍比較寬,形式也比較多,所有這些方麵,不僅超越了周臣,也為其他吳門畫家所不及。
伯虎的繪畫創作,山水畫占主要地位。他能取法南宋諸家,而能變化南宋院體。伯虎的山水造景,或雄偉險峻,或平遠清幽,都能小中見大,粗中見細。他的山石皴法用李唐的大斧劈,不過李唐的皴法是用偏鋒斫成,勢在清剛壯闊,伯虎則將劈法化麵為線,並摻和“披麻”“亂柴”等皴法,演變為一種用尖筆中鋒寫出的特殊皴法,流動而又有風姿。他畫的樹木枝梢,用筆也挺秀銳利,不像李唐那樣凝重穩健。其烘染墨彩,亦能隨物象的陰陽虛實而起巧妙的變化,達到明潔滋潤,給人以強烈的實感。我們試看他的一些傳世之作,如《騎驢歸思圖》描繪一個敝袍寒士正於秋風瑟瑟、林木蕭瑟、峰巒奇崛的溪山深處,騎著疲驢而歸。《采蓮圖卷》以簡淡的筆墨,富有感情地描繪出晚秋的荷塘景色,都很好地體現了伯虎的藝術風格,確實是“遠攻李唐,足任偏師;近交沈周,可當半席”(見王穉登《吳郡丹青誌》)。
人物畫也是唐伯虎所擅長的,其中仕女題材占相當大的比重。伯虎繼承了唐宋以來張萱、周昉、周文矩的仕女造型,而在內容和形式上又有其時代特點。他的人物、仕女,在畫法上大致可分兩種:一種線條細勁,設色妍麗;一種筆墨流動,飄逸淡雅。前一種的傳世之作如《王蜀宮妓圖》。這幅畫取材是前蜀王衍的宮廷生活,畫麵中四個仕女婷婷玉立,人物造型準確,動態典雅生動;筆法勻細,線條疏密有致,圖案縝密清晰;色彩鮮豔而高雅,麵部的額、鼻、頦三部分施白粉顯得娟好秀麗。畫上題詩:
蓮花冠子道人衣,日侍君王宴紫微。
花柳不知人已去,年年鬥綠與爭緋。
借著對王衍糜爛腐敗生活的諷喻,表達了畫家的態度。後一種的傳世之作如《秋風紈扇圖》,畫麵中一少女手把紈扇,淡妝素雅,飄逸瀟灑,風神卓絕,屬於南宋風格的白描畫。總之,唐伯虎的仕女畫確實畫得很好,時人都認為源於他“生平風韻多也”。黃九煙《補張靈崔瑩合傳》甚至編造出伯虎為寧王朱宸濠繪《九美圖》進獻武宗皇帝的荒唐故事,倒是文徵明獨具隻眼地發出了肺腑之論:
六如居士春風筆,寫得蛾眉妙有神。
展卷不禁雙淚落,斷腸元不為佳人。
文徵明知道,唐伯虎是帶著深深的同情或是熱烈的愛慕來描畫蛾眉的;見到畫上的女子,也就激起了對命乖時蹇的伯虎的同情。這也從另一方麵說明伯虎的仕女畫之所以傳神,是因為他投入了巨大的激情,畫家的精神實際已與畫中的人物融合為一體了。
中年後,唐伯虎除精於山水人物之外,也擅畫花鳥。《枯槎鵒圖》是他的傳世精品,畫麵上一隻鵒站在一枝枯枝上,昂首鳴叫,極其生動傳神。用筆雖簡,其靈活幹淨的筆墨和疏密有致的章法,可代表畫家花鳥畫的特點和水平。其他如《臨水芙蓉圖》《梅花圖》《雨竹圖》等作,以水墨提煉形象,堪稱中國花鳥畫的妙品。
最值得注意的是唐伯虎在詩、書、畫三方麵的結合。由於書法和繪畫在材料(水墨、宣紙)、工具(毛筆)上相同,在用筆的技法上本有關聯,而詩歌與繪畫的內容意境又常是一致的,所以詩書畫結合不僅完全能夠取得和諧,並且能夠互相補充,使主題更突出,內容更豐富。在東晉顧愷之的《女史箴圖卷》和《洛神賦圖卷》的摹本裏,就已有繪畫和文學作品結合的先例。唐代的王維是著名的詩人和畫家,所謂“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是指意境的相通。根據現有的資料,他還不是把詩直接題在畫上。到了宋代,有些文人畫家如蘇軾、米芾等才時常在自己的畫上寫一段題記。因為他們的詩文和書法本來比繪畫還要擅長,這樣一來的確能夠為畫生色,使觀賞者得到更多的感受,然而總不免有“詩書勝於畫”的感覺。元代的趙孟、倪瓚等都是詩、書、畫兼長,顯然更有意識地在一幅畫上使詩、書、畫結為一體。例如倪瓚的山水畫上就大多有題詠,詩的內容能幫助我們對於畫境有更深的體會,而書法所表現的風格也和畫完全是一致的。
明代畫家如沈周、文徵明、唐伯虎等把這一傳統發展到更成熟、更普遍流行的地步。特別是唐伯虎,詩書畫達到了更完美的結合。在伯虎的筆下,詩、書、畫是一個思想整體的幾種不同的表現形式,而這些不同的表現形式之間,則存在著有機的聯係。我們看唐伯虎的畫上,多半有詩或題記;有的畫上在詩以外又加幾句題記,介紹詩和畫的關係或是畫和生活的關係。如他曾畫有一幅《相如滌器圖》,內容是說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私奔後,因家貧,一起到文君家鄉臨邛開酒店,由文君當壚賣酒,相如洗滌器具,而題詩則是:
琴心挑取卓王孫,賣酒臨邛石凍春。
狗監猶能薦才子,當時宰相是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