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董鍾音所猜想的那樣,王奉良深夜入宅,是陳家舟布下的連環計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第一計,陳家舟自己親自出馬,給成誌超送上那份通話清單,此一計叫聲東擊西,不軟不硬,成誌超若真聰明,見了清單便應有所收斂。果然,突然之間,他就在當晚回省城的家了;
第二計,陳家舟派縣委副書記馮天一出場,驅車追趕成誌超,先說“維護團結”,再說“一招不慎,滿盤皆輸”。馮天一回來報告,說成誌超似有所動。此一計為“軟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第三計,便為“硬計”。陳家舟派常務副縣長伍林具體實施,目的則是示成誌超以厲害。伍林和高貫成是鐵杆弟兄,手下不乏地痞流氓和與黑社會有勾連的惡狠打手。那一夜,高貫成請打手喝酒,酒後隻說與人有了私仇,流氓們便會意,喊著“小菜一碟”,連夜去了省城,按著高貫成提供的地址,狠狠照著成誌超家窗戶砸去。這種事不比殺人越貨,流氓們不講條件不計報酬,隻當酒後撒撒瘋尋個樂子,確屬“小菜一碟”。
第四計,便是派王奉良出麵找董鍾音了,這叫棉裏藏針,軟硬兼施。此計與陳家舟親自出馬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更具殺傷力。成誌超對自己的“清單暗示”可能還心懷僥幸,以為和誰通通電話,通話時間的長短都無所謂,也不必為懼。那好,我就派人再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的偷香竊玉之行我可是心知肚明,隻不過還給你留著麵子。你真要一意孤行走下去,那可就別怪我不講情麵抖開魔巾給你徹底曝光了。
陳家舟派王奉良出麵去找董鍾音,多少還是費了一番口舌的。王奉良不傻,知道自己這般一露麵,就等於徹底站到成誌超對立麵上去了,所以他猶豫著,還出主意,讓陳家舟另派別人,也許更好。陳家舟冷笑,說你怕成誌超是不是?你以為他還會姑息你是不是?人家已撒下了彌天大網,無論怎麼說,你也是人家網裏的一條魚,這種時候,你不掙他個魚死網破你還等什麼?成誌超鬆開網口,你我都有一條活路,若等他和魏樹斌把我們都甩到幹灘上,那可就隻有一死的份兒了。王奉良說,我不是怕他,我是擔心.......捉賊抓贓,拿奸要雙,他和董鍾音的事,我也是現在剛剛才聽說,我空口無憑,話一說出來,董鍾音極可能立時就炸,那可怎麼好?陳家舟哈哈笑起來,說我讓你捉奸了嗎?你捉得住奸嗎?那姓董的還炸?她長了幾顆膽子,她敢嗎?我隻讓你去說,如此這般,就算完成任務。這點小事,都整不明白,真讓成誌超給你嚇昏了頭啊?
陳家舟還有第五步棋,可他卻猶豫著,要不要立即實施。
伍林卻深一腳淺一腳地獻計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趁著成誌超眼下一時還沒盯準目標,是不是趕快走?”
陳家舟問:“你說讓誰走?”
伍林說:“當然是鄒森。”
“為什麼?”
“這幾年,代筆仿書的事,都是經他的手。隻要他一走,那些事便都死無對證。我們也可以將責任完全推到鄒森身上,大不了承擔下用人失察、蒙騙上當的失職之責。這年月,上上下下工作失誤贖職的多了,也沒見處分誰。”
“你叫他怎麼走?”
“這好辦,給他一筆錢,讓他抓緊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吉崗,走得越遠越好。國家這麼大,眼下流動人口又這麼多,到了哪兒,還藏不下他一個人?甚至可以給他整個護照,像賴昌星似的,讓他躲到國外去。隻要他一走,我們就什麼都不怕了。”
陳家舟搖頭:“這一步,我不是沒想過,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眼下最要緊的,是你我要沉得住氣。依我判斷,直到今日,成誌超還在猶豫,檔案封是封了,但要不要立案查辦,卻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起碼要請示市委,還得經縣委常委會討論決定。牽扯到他個人的前程利益,他不能不三思而行。所以,成誌超封而不查,最後借坡下驢的可能性不是沒有。我們現在不僅不能讓鄒森走,還不能讓鄒森露出任何破綻,連裝病休假或張慌失措都不行。樣子要做,就要做足,心中無鬼,我自泰然嘛。如果那邊檔案一封,鄒森就逃走了,那說明了什麼?說明檔案裏肯定有問題,那就連想不查都不行了。公安機關再來個全國通緝,那個鄒森呆頭呆腦的一個笨書生,你敢保證他就不會落網?一旦被人抓回來,你還能指望他鐵嘴鋼牙一力擔承?到那時,我們可就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啦。”
“那這步棋還不能走?”
“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走!”
其實,局勢逼到這一步,陳家舟不僅想到了讓鄒森出逃,而且還有了更深層次的打算,那個打算更惡毒也更徹底,隻是他對誰都不能說,包括伍林。一逃了之,太小兒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