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1 / 2)

吳冬莉星期一下午跑了兩趟縣委,成誌超的辦公室都是緊鎖著,晚上又往辦公室打過幾次電話,電話裏也隻是不緊不慢嘟嘟地響。成誌超要她寫的書麵材料早就寫完了,鋼管廠又進了調查組,她不知道成書記是不是還需要那個文字的東西。但聽說上午廠裏召開了中層以上的領導幹部會議,廠科室的工作人員也都參加了,調查組的人宣布了調查結果,結論竟是“沒發現重大經濟問題。但財務科不能及時將職工遺失的私人印章送還本人,也暴露出在財務管理上的不嚴肅不認真,違犯了有關規章製度,特此提出批評。”宣布完調查結果後,廠長高貫成又講了好長時間的話,先表揚向上級反映問題的同誌有責任心事業心,又警告一些人不要疑神疑鬼小題大作,號召全廠幹部和職工精誠團結,不要被一些莫虛有的傳聞幹擾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大方向,共同努力,開創鋼管廠更加輝煌的大好局麵。

吳冬莉聽同事給她傳達了會議內容,心裏越發不是滋味,中午回家跟老父學說了。吳瑞之大怒,說吉崗縣誰不知高貫成和陳家舟是沆瀣一氣狼狽為奸?這個結論是蒙騙上級蒙騙百姓的遮羞布!你再去找成書記,一定要申明這個觀點,並請求上級領導再派人來查。如果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我吳瑞之要直接向市裏省裏舉報!吳冬莉便一次次打電話,又親身去縣委機關詢問,但回答都是說成書記有事回了省城,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星期二上午,成誌超的小車返回吉崗縣城。還是這座熟悉的小城,街道上還是那般不緊不慢的人流車流,縣委的五層大樓也還是那般莊嚴肅穆。以前一進縣界,成誌超就有一種躊躇滿誌的感覺,知道有那麼多的人和那麼多的事情在等著他拍板拿主意,城內還有一位可心的女子深情地盼著他歸來。可今日,車進縣城,他的心就緊上來,窗外的一切突然之間都似乎變得陌生,陌生中又好像到處埋伏著危機。他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躲在車裏的竊賊,人們的目光都怪怪地盯著他的小汽車……

常務副縣長伍林好像早在瞄著他的動靜,成誌超剛剛在辦公室椅子上坐下,便急匆匆推門進來,幾句寒喧過後,便報告說,縣委派去鋼管廠的調查組經過幾天夜以繼日的工作,已經有了結果,看來鋼管廠的問題不大,帳目基本清楚,當然也存在管理上的一些毛病,比如招待費用支出較大,有的銷售回扣沒有入帳卻暗存進了小金庫,但還沒發現哪個領導有經濟不清問題,小金庫的賬款也基本相符。

成誌超問:“有人反映的財務科長抽屜裏的職工私章是怎麼回事?”

伍林說:“調查組把這事列入重點問題,也仔細查過了。財務科長手裏確有幾枚私人名章,經挨個查問,那些職工都承認確有開資時把印戳弄丟的情況,還有人說,是故意將戳子落在了財務科,反正月月都得開工資領獎金,放在那裏更不錯,倒省心省事了。調查組已讓財務部門把全部私章都退回職工本人,並在大會上嚴肅提出了批評。至於調查的全麵情況,調查組將對常委會作詳細彙報。”

成誌超點頭:“說沒事就好,該糾正的要立即糾正。”

伍林說:“成書記說的對,誰願意有事呢。調查調查確有必要,總算讓我們鬆了一口氣嘛。”

伍林走了,成誌超坐在那裏發愣。事情似乎就應該是這麼個結果,本來可以預料得到的。一個鋼管廠,一個人事局,兩個完全不同的單位,兩個性質截然不同的案子,可在他的潛意識裏,總感覺其中有著什麼割裂不開的聯係,也覺得鋼管廠的事情絕不會這樣簡單。是我的神經過於敏感了呢,還是生活本來就是這般色彩紛呈讓人眼花繚亂?不錯,除了妖魔鬼怪,誰不希望社會吉祥,人心和順,大家都好呢。可在這個平安無事的報告裏,怎麼總讓人感到眼前好似隔著層層的霧障,霧裏看花,水中望月,雖不失朦朧之美,但畢竟不那麼真實……唉,算了算了,還想這些有什麼用呢,事情已有常委會派下去的調查組的結論在,作為領導者,自己已是盡到了責任。鄭板橋也當過縣令,那是古今奇才,何等精明睿智,尚且“難得糊塗”,自己又算個什麼?忍一忍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且壓壓心中這口悶氣,還是從長計議吧……

電話聒躁地叫起來,是吳冬莉。

“成書記,您剛回縣裏來吧?”

“你還有什麼事吧?”成誌超感覺到了自己話裏的冷漠。

“我……還想跟您談談我們廠裏的事情。”

“縣裏不是已經派去調查組了嗎?”

“是,我知道。而且我已經知道了調查結果,廠裏人都知道了調查結果……可我覺得,那不是事實。”

“可我是應該相信你一個人呢,還是相信組織上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