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通了,宋波說得很含蓄,盡量掩飾著心中的火氣:“小張嗎?我姓宋,成誌超的家屬。如果你現在不是很忙,請你馬上去吉崗賓館一趟,大堂裏有人等你,你不會有什麼方便吧?”
小張很驚訝:“喲,是大嫂吧?好,我馬上去。不知等我的人是誰?”
宋波說:“到了賓館你就知道了,你認識的。但你要記住,是你自己去,也不要跟任何人說,包括成誌超。”
小張應道:“您放心,我馬上就到。”
成誌超在專案組忙,小張便守在辦公室等,別人下班回家了,他也要等,這是秘書的職責。成誌超的小車也等在縣委院子裏,但成書記的夫人有話在先,小張沒敢坐小車去,他是騎自行車奔的賓館。
小張一路緊蹬,腦袋裏的那根軸也一路緊轉,猜想著等在賓館裏的人是誰,又會是什麼事。他也想到了可能是宋波,但又否定了,宋波還從來沒到過縣裏,來了不會不先跟成書記打招呼,那是誰呢?又為的什麼事呢?
見了宋波的麵,小張還是暗吃了一驚。“喲,沒想是嫂子呀。成書記不知您來嗎?”
宋波故作平靜地一笑,說:“我去外地辦事,正好路過。給誌超打手機,也關著。他在忙什麼?”
小張說:“他在專案組開會呢,正忙。下班了專案組的人也沒回家,派人去買了盒飯,估計要加夜班了。”
宋波想了想,又問:“他去省委黨校學習的事,估計你是知道的。他為什麼突然又不去了呢?”
小張說:“這事我知道,市委還下了電傳通知。但縣委常委會召開緊急會議,決定成立一個專案組,由成書記親自牽頭,他就決定不去學習了。”看宋波臉色有變化,小張又小心地問了聲,“這事,成書記沒跟您說嗎?”
宋波微微搖了搖頭,說:“工作上的事,他從來不跟我說,我也不問。”她亮了亮掌心裏的客房電子門卡,又說,“我已經辦完了開房手續,你一會兒回去,見到他,就說我在704房間,叫他開完會就盡快趕過來。”
小張說:“都這時候了,我先陪您去吃晚飯吧。”
宋波又搖頭:“我吃過了。記住,我來縣裏的事,除了成誌超,誰也不能告訴。我累了,隻想一個人安靜地休息。你抓緊回去吧。”
小張便回了縣委機關,先去專案組開會的地方,敲門將成誌超叫出來,悄聲稟告嫂子來了,已經住下了。成誌超怔了一下,回了聲我知道了,便又回屋裏去。如果是以前,這麼重要的情況,小張是一定要向陳家舟報告的,但近來他越來越覺出成書記對他的戒備,自己也覺鬼鬼祟祟確像個特務,沒意思,太卑鄙,特別是常委會後,雙方已拉開決戰的陣勢,自己稍稍移動腳窩,都說明著站在哪方陣營的立場問題,便越發小心謹慎了。他知道成誌超是好人好官,不摟不貪,一心想為縣裏辦些實事好事,雖說在與董鍾音的關係上有失檢點,讓人抓住辮子做了文章,但無論咋說,成書記跟那些結黨營私、瘋狂斂財的罪人們也不是一回事。成書記毅然決然放棄了去黨校學習的機會,裸衣陷陣,無遮無掩,以自己一生的前程與惡勢力相拚,這就更讓縣委機關裏的人敬重欽服。小張和那些秘書幹事們沒少私下嘀咕,說以前沒看出,成書記還真是一條漢子,拿得起,放得下,豁得出。雙方決戰的結局,應該不存疑惑了。
成誌超是夜深時分趕到賓館的,他沒讓小車送,隻說散步,是獨自走去的。宋波等在客房,上衣也沒脫,兩眼又已哭得紅紅腫腫。
成誌超進了屋,本想裝作輕鬆的樣子,但一見宋波,便知一場爭吵又免不了了。
各自坐在椅上,互不說話,也不對視,都在醞釀怎樣開口。
宋波先開口:“我來接你回去。”
成誌超說:“我手上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縣委常委會決定,由我牽頭辦理。等我這項工作告一段落,再回去吧。”
宋波說:“我知道你說的重要工作是什麼。我隻再問你一句,這個家你還想不想要?”
“當然想要。我從來沒動過不要家的念頭。但你一定逼我,我隻好悉聽尊便。”
宋波兩眼噴火,說:“你要是敢為這句話負責,那你就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