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誌超說:“現在是吉崗縣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成誌超絕不臨陣脫逃!我隻希望,你能理解我,支持我。”
宋波突然伏在桌上嗚嗚哭起來:“誌超,就算我求你了,為了咱們的家,為了咱們的孩子……你為什麼非要一條道走到黑呀……”
成誌超鼻子酸上來,長歎一口氣,起身進了衛生間,將毛巾放在熱水下衝了衝,擰幹,回身放到宋波手邊,說:
“辦完手頭的這件事情,我就回去,好好陪你和孩子,行嗎?”
宋波又哭了一陣,坐起身,看也不看成誌超一眼,抓起電話,撥出去:“馬上到大堂門前等我,我們回去。”
這似乎是比最後通牒更決然更徹底的最後了斷。成誌超怔了怔,又長歎一口氣,無言。
第二天中午前,省委副書記魯岩恒的電話也追過來。那個時候,成誌超正在縣公安局魏樹斌的辦公室研究追捕鄒森和兩個殺手的事情。
“誌超啊,你翅膀硬了,這個電話是不是非得我來打,你才會啟動大駕回來呀?”
魯岩恒的話很重,那是高層領導輕意不用的泰山壓頂之勢。成誌超立刻慌了,握手機的手都有些抖起來。
“不,不是。魯書記,這些年,您一直關心我,愛護我,在我不爭氣的時候,還在想方設法保護我……我知道,我讓您失望了。”
“也許,是我錯看了你,也錯誤地把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但你不聽話,是不是就以為我沒辦法啦?”
成誌超越發地慌了:“沒有,絕沒有,我不敢這麼想。組織上要撤我,隻是一個電話或一紙命令的事。但我再一次向您請求,讓我在縣委書記的這個位置上,再幹一個月,不,哪怕隻半個月。以前,我在這個位置上,可以說一無所為,就是做了一些順乎民心的事,也是在您親自運籌大力支持下完成的。我不諱言,我還做下了一些很不應該的事,對不起妻子,對不起孩子,不光自己臉上無光,也給您的形象蒙了灰塵,愧對您的培養和厚望。每當想到這些,我很愧疚,無地自容。但這次,我下決心正在做的這件事,我認準了,絕不會有錯。往小了說,對家庭,對我自己,往大了說,對您,對省委,對我們執政黨的形象,都隻會增加光彩。縣裏的這個腐敗集團,與社會上的黑惡勢力勾結在一起,無視黨紀國法,瘋狂侵吞國家資財和老百姓的血汗,據我們初步調查掌握,不下幾千萬元,這個毒瘤不除,我無臉離開吉崗,更無臉麵對這裏幾十萬的人民群眾。因此,我決意豁出來了,也許是豁出一生的前程,豁出家庭的安寧,但我無愧無悔。眼下,我隻希望像我的父親一樣的老領導仍能理解我,支持我,讓我真正當一回縣委書記,或者說,讓我堂堂正正地做一回血性尚存的男人。我不想再讓別人瞧不起,尤其不能讓我自己瞧不起自己。我求您了,魯書記,請您相信我,再一次地支持我!”
這番話,成誌超想了很久,從他下決心留在吉崗縣查辦案子的那一刻就在想,一直想到此刻。他知道,魯書記會動怒,電話一定會打來,沒有省市領導的背後撐腰支持力排眾議,他仍有可能半途而廢一事無成。他說得情真意切,到後來,已動情得有些哽咽了。
魏樹斌就站在旁邊,他走到窗前去,遠望青山曠野,還有高天白雲,默默無語。
電話那邊,魯岩恒沉默了很久,才說:“你說的那個案子,我已經多少了解一些。我原來的打算,是把你先調出來,再派個得力人手過去,不把那個黑堡壘砸它個人仰馬翻稀巴爛,我的心也有所不安啊。你既然下了這個決心,說明你已有了充足的思想準備和必勝的把握,那就搏一搏吧,不戰則已,戰就必勝!也許,直到今天,我才可以確信,我真的沒有看錯你,我很高興,祝你成功。宋波那邊,我讓你朱姨再勸勸她,你就安心做你的工作吧。”
成誌超收了線,心緒仍在激動之中,好半天沒說話。
魏樹斌回轉身,歉疚地說:“我現在很後悔,那天在鬆林裏,我說了許多錯怪你的話。你的這些難處,我應該想到的。”
成誌超搖搖頭:“拉弓沒有回頭箭,沒有你的那番話,我可能就拉不開這張硬弓,實話實說,我當時已不想拉這張弓了。我應該謝謝你的。哦,不說這個了,咱們接著說鄒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