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誌超沒正麵回答他,隻是冷冷地說:“你當了這麼些年的幹部,連黨的政策都不懂啊?”
樊世猛又點頭:“懂,我懂。組織上愛護幹部,區別對待。在反對腐敗這事上,我一定爭取立功。”
兩人去了,小張很快返回來,在屋子裏轉圈子,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成誌超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小張躊躇了一下,說:“有件事,我覺得很……對不住成書記對我的信任。您來縣裏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我其實都在扮演著一種很不光彩的角色。我有私心,就聽從了有些人的話,您這邊一有什麼事,說過什麼話,我就給他們傳過去,實際上成了某些人安排在縣委書記身邊的特務。我現在拿不準主意,是不是也應該主動去向專案組說說清楚?”
成誌超盯住小張,問:“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違紀違法的事嗎?或者被人攜挾,參與了進去?”
小張搖頭:“沒有,那絕對沒有。要說有什麼不檢點的地方,也就是接受過一些別人送的煙酒糖茶什麼的,還參加過一些吃吃喝喝。隻是有人許願,說日後讓我擔當什麼什麼職務。我賣身投靠,糊塗也就糊塗在這裏。”
“確實沒有?”成誌超又追了一句。
“沒有,確實沒有。”
成誌超站起身,輕輕拍了拍張景光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聽命於某個人或某個團夥,監督主要領導,打小報告,這種非組織的活動,性質其實是很嚴重的。但你既然主動跟我說了,說明你對這種事已有了清醒認識,那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對任何人說。要記住,到啥時候都要站穩立場,不能無原則地跟人。吸取教訓吧,很深刻呀!”
小張感動,說不出什麼,隻知使勁地點頭。他知道,成書記不計前嫌,寬宏大度,這是在保護他。如果他跟專案組把那些事說了,日後難免要跟陳家舟他們吃掛落受牽連,起碼不能再在縣委縣政府這樣的領導機關工作了,一步走錯,怕是一生都難得組織信任了。
成誌超也為自己的這種大度心裏生出一些感動。他眼下要做的,不僅要將那些窮凶極惡之人繩之以法,還要盡最大努力挽救和教育一切可以挽救爭取的幹部。一個縣,總要長遠發展,總不能把那些曾經順風扯旗,但本質上並不壞的幹部統統打倒,日後的工作還需要他們去擔綱挑梁。連三國時的曹操都知在大破袁紹之後,將繳獲到的自己軍中將士謀臣以前寫給袁紹的書信全部付之一炬。古時的政治家尚能如此,今日的領導者怎就不能從中學些智慧和經驗?氣度與膽識,那是最大限度地爭取民心的重要條件和保證,政治鬥爭和日常生活的道理一樣,很多時候是不能僅僅以是與非、對與錯去衡量與判斷的,實事求是,區別對待,是對一位稱職的領導者的基本要求。
逮捕陳家舟、伍林和高貫成,是在一個風清日麗晴空萬裏的夏日。陳家舟帶著幾位副縣長在開會,幾位警察突然衝進縣政府會議室,便將陳家舟和伍林銬住了。陳家舟驚怔之後大叫,你們幹什麼?反了你們了!但人們隨即看到,成誌超、魏樹斌還有兩名檢察官簇擁著市委書記大步走進來。市委書記對那些驚愕的副縣長們說,我現在宣布市委的一項決定,陳家舟因觸犯法律,已被撤消吉崗縣縣委副書記和縣長職務,並移交司法機關處理。在新縣長到任之前,暫由成誌超同誌代為主持縣政府的工作。成誌超隨即宣布,今天的會議暫告結束,哪天再開,另行通知。
檢察官將兩紙逮捕令送到了陳家舟和伍林麵前,讓他們簽字。陳家舟甩掉了送到他手上的筆,對著成誌超和魏樹斌喊:
“你們!你們憑什麼?我沒犯法,我要去告你們!”
市委書記說:“多行不義必自斃。陳家舟,國法無情,你走到今天這一步,還是想想應該怎樣麵對法律的審判吧。”
陳家舟繼續歇斯底裏地叫:“我沒犯法,我沒有!”
魏樹斌淡淡一笑,說:“陳老板,你就別拉屎攥拳頭,假裝凶了。我現在隻告訴你一句話,鄒森還活著,能吃能喝,活蹦亂跳,神智清醒,健康得很,他早已在我們手裏了,並已爭取寬大處理。”
陳家舟一下就呆了,傻了,再說不出一句話。那伍林更是個軟蛋,要不是被身後的兩個警察架著,就癱在地上了。
陳家舟和伍林被押出縣政府大樓時,樓門前挺立著眾多威風凜凜的警察,還有許多圍觀的群眾。被推上警車前,陳家舟似乎鎮靜了許多,還很流氓氣地聳聳肩,故作輕鬆地對成誌超咧嘴一笑,說:
“你很得意,是吧?”
成誌超說:“對,蒼天有眼,法律公正,麵對朗朗乾坤,我的確很高興。”
陳家舟說:“我敗了,可你這個風流書記也未必就勝。以我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得從吉崗縣城滾蛋了。”
成誌超說:“這不應該是你和我之間的個人勝負。當離開吉崗縣城的時候,隻要沒覺愧對吉崗縣人民,我已心滿意足,別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