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峰回路轉(1)(3 / 3)

強烈的願望使他無法再躺下去。看眼表,還不到晚八點。他急忙起身到衛生間衝了個澡,又將衣服從頭到腳換了。在鏡子前照照,感覺還可以。然後急忙往高歌家趕。

胡增泉來,嶽父嶽母都很高興,都起身迎了上來。胡增泉問二老身體怎麼樣,嶽母立即開始訴苦,說最近血壓又升到了一百八十多,頭暈得什麼也不能幹,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一頭栽倒。胡增泉敷衍著問吃什麼藥沒有。嶽母一連說了幾種降壓藥。說都吃了,都不管用。胡增泉想說明天帶你到醫院去看看,又覺得現在的紀委沒車,很不方便。但看著嶽母臃腫遲緩蒼老的麵容,他又有點於心不忍。胡增泉還是說明天帶嶽母到大醫院去看看。嶽母一下很高興,而且還是和以前一樣並不推辭,說要去就去中醫院,那裏有個鄧老醫生專治高血壓。

嶽父也說身體不行,特別是胃,老出毛病,不是胃酸,就是胃疼。胡增泉說明天也一起去看看。嶽父搖頭說不去。然後說,人老了,哪能沒有毛病,像你媽的高血壓,看也是白看,還不如在家靜養。那個鄧醫生,也是廣告裏看到的,說不定又是上當受騙。

對嶽父的話,嶽母很是生氣,說對她的病,對她的身體,他就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甚至巴不得她早死。胡增泉不想再聽老兩口爭吵磨時間。但高歌始終不露麵,很可能不在家裏。他隻好問高歌哪裏去了。嶽父說最近搞科研很忙,還沒回來。然後又說,你媽連飯也不能做,隻能等高歌回來做,我早都餓了。我這胃病,一餓了就疼,就想吐酸水。

等高歌回來做飯,那麼高歌就一定會回來,說不定馬上就到了。胡增泉突然覺得不如他來做飯,而且馬上就做。當然,他也沒吃飯,他的肚子也餓了。

嶽父在這套房子裏已經住了十多年,這麼多年下來,可以這樣說,胡增泉對這套房子裏的一針一線,也都非常熟悉,廚房裏的事情,更不陌生。剛結婚那些年,因隻有一間房,也因嶽母退休在家還年輕,他在這個家裏吃了好幾年飯,也做了好幾年飯。進廚房查看一遍,胡增泉問想吃什麼。嶽母說,你爸胃不好還喜歡吃幹的,整天念叨著要吃幹烙餅,高歌又不喜歡做,也嫌麻煩。幹烙餅你是會烙的,如果不嫌麻煩,就吃幹烙餅。

嶽父愛吃幹烙餅胡增泉也清楚,而且以前也經常做,也經常吃。其實幹烙餅並不麻煩,和麵時放點蘇打,烙餅時少放點油,慢火烙出的餅又黃又脆,不僅嶽父愛吃,他也愛吃。胡增泉決定再炒個素山藥絲。如果高歌回來,再和高歌商量還炒什麼菜。如果高歌有興趣,就多做幾個菜,最少是四菜一湯,也算一頓能說得過去的團圓飯。

兒子始終沒出來見見他這個爸爸。他知道兒子在電腦上打遊戲。這個兒子,讓姥爺姥姥給慣壞了,這樣下去不行。胡增泉再一次想,過一陣安定下來,就把兒子接回去,自己親自教育。但讓他沒有信心的是,兒子始終和他感情很淡,好像有沒有他這個爸爸都無所謂。如果讓兒子離開寵愛他的姥爺姥姥,恐怕兒子也不幹,姥爺姥姥也不答應。當然,如果和杜小春結婚,杜小春能不能容忍這個寵壞了的一身毛病的兒子,也是個問題。

嶽母雖說什麼也不能做,但還是到廚房陪胡增泉做飯,並且問這問那給胡增泉打下手。好在很快高歌就回來了。高歌見胡增泉在做飯,立即笑了說,今天的廚房可是蓬蓽增輝,讓你這個大書記親自下廚,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

胡增泉搓著麵手說,你也不用謝,我也要吃飯。今天我隻負責烙餅,炒菜可是你的任務。

高歌立即愉快地洗手,然後說,雖然你還是姐夫,但感覺你現在成了客人。貴客上門,那是要好好招待的,想吃什麼報上菜名,今天好好招待一下你這位貴客。

感覺高歌很高興,這就好。來時,他還擔心高歌會不理不睬,或者諷刺挖苦。胡增泉也一下高興了起來,他說,貴客不敢當,但四菜一湯是基本的標準,怎麼做,你看著辦,但我可以給你打下手,如果你自己不想動手做,動動嘴教教我這個徒弟也可以。

吃過飯洗過碗,胡增泉還想多坐坐,還想多和高歌說說話。但高歌雖然在沙發上坐著陪他,可眼睛卻始終在電視上,而且不停地摁著換頻道。胡增泉知道他該走了。再說,人家早就明確地拒絕了他,而且她的父母都知道,再纏著人家,連他都覺得不明智沒有意思。胡增泉正準備告辭時,嶽父卻說天冷了,他想買一件羊毛衫,要胡增泉陪高歌去買。嶽父說,男人的衣服就要男人的眼光去買,高歌給我買的衣服,多數都讓我穿不出去,也不合身。

很明顯,嶽父的意思是讓他和高歌去逛商場,以此來增加他和她的感情。嶽父的良苦用心,讓胡增泉很是感動。他本能地去看高歌,感覺高歌正在猶豫。嶽母及時看出了這一點,急忙開口說,家裏也需要買些蔬菜和食品,得到超市去多買一點,至少要夠吃一個星期,你一個人去了不行,讓你姐夫幫你去買我也放心。

高歌故意不看父母,眼睛也不離電視。自從姐姐死後,父母要她嫁胡增泉的勸說就不絕於耳。反複權衡,感覺胡增泉還是比何宏偉成熟穩重得多,也比何宏偉更有生活情趣。成家過日子,沒點生活情趣也平淡無味。但嫁給姐夫,想想心裏還是有點障礙。這樣的事別人當然也要議論,同學們當然也會笑話。高歌偷看一眼胡增泉,見胡增泉正等待她的決定,不去也不好。高歌有意叫一聲姐夫,然後問他忙不忙。說,如果你不忙,你就陪我去一趟。

在科研處時自己開車習慣了,現在打車一下還有點不好意思丟麵子。胡增泉說,過幾天有空了,我打算自己買輛車,沒車也確實不方便。

高歌說,車現在也便宜,你有那麼多的錢,買一輛又算得了什麼。你買了車,我也跟你沾點光。

這樣的話胡增泉愛聽,看來還真的需要買車了。

人民商場營業到晚上零點,專為過夜生活的人們購物閑逛。當然這裏的東西檔次不低,價格也很高。轉一陣,感覺無論羊毛衫還是羊絨衫,基本都是女式的,好像隻有女人才穿衣服才買衣服。胡增泉提出給高歌買一件羊絨衫。胡增泉連說兩次,高歌並沒表現出什麼興趣,好像沒聽見一樣散漫地前行。但兩人逛商場機會難得,胡增泉還是想給她買一件。胡增泉擋在她麵前說,羊絨衫柔軟輕便,穿上感覺舒服,光澤也柔和好看,有點身份的女士都穿這個,而且老遠一眼就能看出高檔。再說你的那件羊毛衫也有點舊了,今天順便,就好好買一件。

高歌說,我可沒帶錢,讓你破費,我心裏又不好受。

心裏不好受?胡增泉猜不透她為什麼心裏不好受。記得和高潔結婚不久,有次領了高歌來逛商店,高歌是見什麼就要買什麼,而且是纏著讓他這個姐夫買。可惜那時沒有錢。後來的情況也差不多,如果高歌看中了什麼,也會毫不見外地叫他掏錢。今天這樣客氣,是姐姐去世見外了還是她覺得不能要他的東西。他無法判斷,感覺兩種情況都有。胡增泉隻好說,你這一客氣,我突然一下覺得怪怪的,不知你記不記得過去的事,過去你可不是這樣。是不是你覺得咱們不是一家人了?

高歌無法回答,但她突然有點想姐姐。想念讓高歌更不想說話,也覺得嫁姐夫更不合適,也對不住姐姐。當初答應姐姐,並沒覺得嫁姐夫有多麼難為情,甚至覺得是完成姐姐的遺願。真的要考慮嫁姐夫,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簡單。姐姐的影子,就像一塊鐵疙瘩,堅硬而結結實實地堵在她的心裏。高歌心裏難受,便什麼也不想說,隻機械地跟著胡增泉轉。

胡增泉瞅準了一件羊絨衫,他要高歌試試。看著胡增泉一臉期望,高歌一下又不好意思拒絕。再說,還給他的那六十幾萬,裏麵也有姐姐的心血,如果不花,他也會花在別的女人身上。再說,他也應該給她買一件衣服。

高歌將衣服穿在身上試了,感覺還是不能買。因為這件衣服裏麵,應該包含嫁不嫁姐夫的內容。不嫁人家,接受人家的衣服又算怎麼回事?即使嫁,離冬天還有段時間,到時再買也不遲。高歌隻好說不合適,然後脫了下來。

從高歌的表情,胡增泉能夠看出因為什麼不買。這等於明白地告訴他,她不可能嫁他。雖然早就是這個結果,心裏也有這個準備,但胡增泉還是難受得心裏發疼,臉色發灰。

胡增泉不再說什麼,然後機械地跟著高歌轉。走一陣,胡增泉又覺得也沒什麼,拒絕了也罷。強扭的瓜不甜,婚姻也不是強求的東西。沒有真正的愛情,強求到手也是麻煩。記得有人告訴他,娶老婆就要娶愛你的那個,而不能娶你愛的那個。愛你的老婆你打她罵她,她依然愛你,依然一輩子死心塌地侍候你。你愛的老婆正好相反,你小心翼翼地侍候她,甚至一輩子給她當牛做馬,她也未必滿意,未必愛你。更何況他這個年齡。他這個年齡當然要娶一個愛他的。再過十幾年,他就到了要人侍候的年齡,找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怎麼了得?

高歌終於給父親選中了一件羊絨衫,問胡增泉怎麼樣。胡增泉捏在手裏看看,說也可以。高歌說,你說可以,我就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