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峰回路轉(3)(3 / 3)

胡增泉猛然明白了。但他胡增泉怕的當然也是這些。人和人的關係錯綜複雜又千絲萬縷,本來他是清白的,萬一哪個環節出錯,萬一哪個人出問題,把他也牽連進去,那就真成了冤大頭。胡增泉止不住又有點怕。但不冒一點險,又怎麼能改變目前的地位?不改變一下現狀,也讓那幫得勢的小人小看。胡增泉隻好什麼也不說。

宋振興掏出五張銀行卡,遞給胡增泉,說,這裏大概有十多萬,你看著去用。密碼都寫在卡上,如果不夠,你再告訴我。

胡增泉推托不要。宋振興說,錢對我現在並不重要,你再不要推辭,隻要你能把事情辦好,再多花點也沒什麼。

胡增泉猜測,這些卡也是別人送他的,他還沒去取就轉手給了他。也好,這樣即使出事,在銀行的賬戶上也留不下他的痕跡。但把卡裝入口袋後,他還是不禁有點緊張。當了領導後,他就無數次告誡自己,貪汙受賄的事不幹,違法犯罪的事不幹,可現在還是要幹了。他覺得這事回去後還得好好想想,不管辦成辦不成,至少不能把自己陷進去。

宋振興說,我來之前,和書記已經商量了調你過去的事。我對書記說市發改委需要一個既懂經濟又能跑項目能跑資金的大能人,如果有這樣一個能人,不僅能從上麵跑來資金跑來項目,還能對全市的經濟有一個全麵合理的計劃,這樣全市的經濟才能快速健康地發展。我說我原來工作的大學就有這樣一個大教授大能人。我這樣說,書記當然得同意調來。但當正主任暫時還是不行,因為這個位子太重要,目前這個位子也空不出來。沒辦法,我隻能讓你先當副主任,但能夠帶一個括號,保留你正處級的職務。你清楚,帶括號就是要去括號,如果我在市裏工作,我敢保證,不僅一兩年就能給你把括號去掉,而且還能讓你很快再繼續高升。

帶括號就是在副主任的任命文件上加一個括號說明是正處級,這也可以了。市發改委不同於一般的處級單位,在某種程度上,它幾乎是一個小市政府,是代替市政府在管理各行各業。一般來說,主任基本就是副市長的候選人。當兩年副主任如果轉成主任,憑他的能力,當個副市長應該不成問題。副主任就副主任吧,因為他還有年齡優勢,即使在副主任的位子上待上三五年,在年齡上仍然可以升正主任。如果再在正主任的位子上待上三四年,仍然不超齡,仍然可以升任副市長。當然,即使超齡了,至少還可以當個市人大副主任或者政協副主席,前途還是光明的。當然,如果檢察院的事辦不好,一切就都是空的。這樣看來,檢察院的事還得想盡一切辦法辦好。胡增泉高興地表示感謝,然後再一次表態要盡一切努力要想一切辦法去辦。

臨走時,宋振興告訴他,再不要打他的電話,手機不能打,固定電話也不能打,以防止電話被人家監聽。宋振興給了胡增泉一個手機號,說,有事就打這個號,但也隻能用公用電話來打,這事你要記清楚。

從賓館出來,天已經黑盡。應該順便吃了晚飯再回學校。但胡增泉隻感到口幹心煩,雖然覺得肚子很空,還是沒有心思吃飯。他想喝一碗稀飯,或者吃一點涼爽清淡的。前麵有家農家樂飯館。進去看一陣掛在牆上的菜譜,決定吃一碗清湯麵算了。

他不想回那個冷清的家,他決定到辦公室好好想想。

雖然答應宋振興去活動副局長,但隻知道副局長姓孔,叫什麼他都不知道,怎麼去活動人家?怎麼去接近人家?弄不好,不但會把事情辦砸,而且還會引火燒身。

還是得找人引薦一下。當然,對引薦的人,也不能說辦案的事,得找個借口,就說自己有個侄女想從老家的縣檢察院調到區檢察院。如果能請副局長吃一頓飯,事情就算好辦多了。

想來想去,覺得找區政府辦公室的汪主任最合適。汪主任也是奇才大學畢業,那次在省城校友聚會上,因為汪主任和他又是老鄉,現在又在一個區居住,便格外多碰了幾杯酒,還互相留了名片,過後又通過一次電話,互相也算有點聯係。翻出汪主任的電話號碼打過去,汪主任很快就接了電話。問候幾句,他便問認識不認識檢察院反貪局的孔副局長。汪主任謹慎地說認識當然認識,但不太熟悉。胡增泉急忙說,也沒什麼大事,我有個侄女想調一下工作,人家同意不同意沒關係,你給引薦一下認識一下,就算完成了任務。

汪主任說,我可能也隻能引薦你們認識一下,別的忙肯定幫不上。

胡增泉說,老弟能引薦我就感激不盡了。我想老弟是主任,他們也歸你管,你說一句話,他們也不敢不聽。不過我也不用你說話,我想請他們吃一頓飯,把他們請到飯店,別的事就不敢麻煩你了。

汪主任問什麼時候請。胡增泉說,明天晚上最好,如果明天晚上人家沒空,咱就後天,總之咱們得將就人家的時間。

汪主任答應明天上午他就聯係。掛了電話,汪主任又打了過來,問還有誰參加。胡增泉說,再誰也沒有,隻有我,還有你,別的人,看孔局長想帶誰來就帶誰來。

第二天上午,胡增泉怕汪主任忘記了那事,想打電話過去提醒一下,又覺得不如親自跑一趟合適。胡增泉再次拿出那五張銀行卡。除了密碼,卡裏的錢數也寫在上麵。其中有三張上寫了兩萬,兩張上寫著五萬。胡增泉來到大街上,在銀行的自動櫃員機上將每張卡裏的錢查尋確認了一遍,無誤後,拿出一張兩萬元的裝在另一個口袋裏,然後才來到區政府。

汪主任果然還沒聯係。等到沒人時,胡增泉將那張卡拿出遞給汪主任。汪主任看一眼卡,臉色一下嚴肅起來。他悄悄說,就辦這麼件小事,你出手就這麼大方,讓我都有點害怕。

這倒讓胡增泉沒想到,確實是有點過分了。但事情已經做了,就隻能解釋了。胡增泉說,我大哥最近發了點小財,他錢也沒處花,他就那麼一個寶貝女兒,一心想要調到大城市,所以就硬讓我給你帶這個卡。

汪主任還是有點擔心,他說他也幫不上什麼忙,無功受祿,讓他心裏不安。胡增泉說,能引薦一下,就是幫了最大的忙了。師傅引進門,修行在個人,咱們把她引進門,就算完成了任務,至於能不能修行得道,那就靠她個人了。

直到下午快下班,汪主任才打來電話,說孔局長同意去吃飯,還帶兩個手下人一起去。時間就定在七點,地點定在了綠色山莊。

胡增泉一連聲說好,然後問是不是要去接人家。汪主任說不用,人家有車,你來接一下我就行了。

孔副局長準時到達,而且果然帶了兩個部下。胡增泉估計,這兩個手下肯定是參與虎平案件的辦案人員。因為都是聰明人,昨天和人家見過麵,今天又請客,人家當然能猜到是什麼事。胡增泉既緊張又有點興奮。好在孔局長在飯桌上很開朗,談笑風生,還不時說一段笑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這樣一來,胡增泉也不再緊張拘束。好不容易等到孔局長去上廁所,胡增泉急忙跟了出去。

乘孔副局長撒尿,胡增泉將五萬的一張銀行卡塞進孔局長的褲兜。孔副局長一收胳膊將胡增泉的手夾住,低聲問,你要幹什麼?

胡增泉愣一下,急忙說,也不幹什麼,一點小意思,也不為難您,就是想讓您抓住虎平就處理虎平,怎麼處理按法律辦,但不要節外生枝把整個學校搞亂,因為學校馬上要接受上麵的評估。

孔副局長鬆開了胳膊。

胡增泉抽出手時,他知道,在這個肮髒的地方,一樁生意就算基本成交了。

以後兩個部下又陸續去上廁所。胡增泉同樣熱情地跟去給指路。同樣,也在人家撒尿時,將那張兩萬元的卡不知不覺地塞進了人家的口袋。

檢察院的三位都不喝酒,也不囉唆,吃完飯,便說有事要回去。然後便起身先走了。

回到家,胡增泉卻越想越怕。如果人家是設計誘敵怎麼辦?如果人家是引蛇出洞又怎麼辦?如果真是那樣,不僅自己完蛋,還要連累汪主任也完蛋。

一夜睡不著,第二天一早想給汪主任打個電話,又覺得自己也太過小心。汪主任畢竟是區政府辦的主任,雖然不直接管檢察院,但檢察院的許多工作也和政府辦有聯係,如果他們設計引誘,他們也不能不考慮汪主任的麵子。這樣看來,設計引蛇出洞的可能性就不大,如果人家不同意,就不答應汪主任的請客,何必又來設計害人?

順著這個思路再往下想,又覺得設計絕對不可能,法律上好像也不允許這樣引誘設計。胡增泉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點。

但胡增泉還是莫名其妙地緊張,一連幾天,端起飯碗就飽了。他苦惱地想,這是何苦來著,又不是日子過不下去。這種不人不鬼的事,下輩子也不能再幹,幹了,違法犯法不說,擔驚害怕,壽命恐怕也要縮短幾年。

好在並沒讓胡增泉擔心太久,孔副局長就打來了電話,說事情已經研究過了,問題不大,案情也簡單,案值也小,又有自首情節,決定從寬處理。副局長說,我們已經決定免予起訴,虎平交給你們處理。但你們必須要嚴肅對待,處理輕了絕對不行。如果處分輕了有人告狀,就會拿到我們這裏重新處理。

掛了電話,胡增泉一下感到渾身都軟了。這一難關終於過了,這樣的事,下輩子再幹,那就是孫子。如果真的當了市發改委的副主任,不管再能不能升,都不再幹這些不幹不淨的事,甚至低三下四的事也不再幹。要憑本事踏踏實實做事,老老實實做人。能升就升,不能升也罷。官升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什麼時候才是個滿足。差不多也就算了。

閉了眼興奮一陣,胡增泉又有點不踏實。他不知道孔副局長的電話是正式通知還是給他透個信息。如果是正式通知,那事情就是最後定了。不知檢察院能不能給一個正式文件。如果能給個正式文件,學校才好正式接手案子正式處理虎平。胡增泉決定給孔副局長打個電話,不問清楚確實不太好辦。

孔副局長既不耐煩又牛?菖地說,我打電話告訴你,當然是局裏的最後決定。至於文件,我們當然要印發。不發文件,那還叫什麼決定?文件已經起草好了,過幾天印好了就發給你們。

胡增泉高興得再一次有點眩暈,但他決定把這個消息立即告訴宋振興。拿出宋振興給的手機號,才突然想起宋振興說過要用公用電話。起身準備去校外找公用電話,但又覺得已經沒有必要。人家已經免予起訴了,還監聽你幹什麼。胡增泉用辦公室電話撥通宋振興的手機,開口便說妥了,已經決定免予起訴了,已經決定交給學校處理了。宋振興打斷他的話,問是誰說的,消息是不是確實可靠。胡增泉說,是孔副局長打電話來說的,說文件已經起草好了,過幾天打印好了就給我們。

胡增泉還想說得更清楚一些,或者表表功勞,但宋振興已經關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