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放說,我還以為遇到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這種事放到我們官場,再普通不過了。你之所以感到難以接受,是你一直生活在真空裏。以前沒人和你鬥,原因是你本來是個弱者,現在你不一樣了,現在你將要成功,將要變成一個強者,在你麵前已經有了巨大的利益,這些當然要有人和你去爭,這很正常。你應對的辦法就是毛主席的方針,針鋒相對,寸土必爭。當然,爭鬥的結果不外乎三種:勝利,失敗,有勝有敗。不管是哪一種結果,你都應該坦然接受,因為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所以你隻能坦然。
柳南覺得這話不疼不癢,遠不如幫著罵方剛一陣解決問題,但罵又能怎麼樣。見她不語,丁放說,咱們這麼坐著談話我感到不舒服,腿都坐麻了,不如咱們躺了,我想摟著你慢慢說。
也罷,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既然這麼遠把人家請來了,當然不能讓人家失望,她隻好順從地躺了。他把她摟在懷裏,就沒有了說話的欲望,興趣不可遏止地轉移到了她的身體上。她也不想再聽他說什麼,自己也不想再說。隻好由他。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老手,每一個動作都讓她滿意無比。漫長的過程讓她欲死欲活,直到她沒有一絲力氣。事畢重新躺下,他這才要集中精力完成說話。他環視一遍狹小的屋子說,現在你也算有成就的副教授了,你應該向學校要一套像樣的房子,因為有些事你自己不要求,別人也不會記得你。
學校近幾年蓋的房不少,副教授以上都有了像樣的新房,但她是單身,單身能住上套房已經不錯。柳南不想解釋,也不想說話。丁放重新把她摟入懷中,又說,我知道一個弱女子一個人過不容易,我也一直在關心著你的事,一直想給你介紹一個,不知你有沒有這個想法?
柳南覺得這話還中聽,她需要同情和安慰。丁放說,我們廳的廳長去年死了老婆,他人很不錯,大學文化,年齡也不算大,五十剛出頭,很有風度,給你介紹一下怎麼樣?
這些年給她介紹的對象不少,官員學者老板,有婚史的無婚史的,但還沒有人介紹過五十幾歲的,這讓她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難道我已經很老了嗎?她又一次感到了他對她的輕視,也許當了官都這樣,都有一副居高臨下的眼光。更讓她難受的是他要用自己的情人來巴結他的廳長。柳南冷笑一聲說,我看你拍馬屁也拍不到點子上,你們廳長五十多歲了,他其實更需要一個保姆,我覺得我給他當保姆更合適,至於老婆,你還是給他介紹一個年齡更小的,最好是十七八的,就像我一樣,我就找了一個大男孩,還是個童男子。
丁放嗬嗬笑,說,我的南南,也隻有我能對你講實話,我的話你就權當和你開玩笑。嫁什麼樣的男人好,這要看你怎麼認識這個問題,如果你需要一個堅實的胸膛,強有力的靠山,那你就嫁他的社會地位。五十出頭,正是男人最輝煌的時候,五十出頭能當上廳長,全省也就那麼幾個,而五十幾歲的廳長又沒了老婆,全省可能也隻有這一個,可以這麼說,童男子易得,單身廳長難求。對這一點,人們早做了精辟的總結: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如果你嫁了廳長,你想想看吧,你還會煩惱什麼?
柳南覺得丁放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老江湖,她不敢想象自己怎麼去整天侍候一個半老頭子,她盯著他說,你的意思是說我是一個不能自立的弱女子,需要傍大款才能生存,你是不是這種想法?
丁放說,錯了,大錯特錯了,你是一個知識女性,而且是一個美貌高雅的知識女性,高雅的知識女性追求什麼?不就是追求一個寬鬆的環境和心靈的自由嗎,嫁一個廳長,房子位子票子,要什麼有什麼,夠寬鬆的了吧,至於心靈,有一位廳長給你撐著,你想想,有什麼東西能夠使你不自由,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他肯定會爬下為你撐著,你想打敗你的敵人,隻要你說出丈夫的職務,你的敵人就會自己趴下,你說你還要什麼樣的自由?有了這樣的生活,你這輩子還追求什麼?
柳南說,你再別說了,你說的這些和我風馬牛不相及,我就追求我的研究工作,實驗研究是我生命的一個重要部分,隻有不斷地實驗,不斷地成功,我才能得到快樂,否則你把我供到神台上,我也覺得生活沒一點意思。
完了完了,丁放說,你這輩子徹底完了,既然不想享受榮華富貴,那就隻能去做你的實驗了,也好,那麼我們就說說你的實驗研究。既然研究是你生命的一部分,那麼你的研究已經取得了突破,也就是說你的生命已經開出了美麗的花朵,接下來就是采摘果實。和這麼豐碩的果實相比,被別人搶去幾節課,被別人排擠評不上教授,等等等等,又算得了什麼?我剛才就想了,你應該加緊研究這種精液疫苗的工廠化生產方法,研究成功了,那你就是上帝,學校不辦廠,我給你找合作對象,保證你要什麼條件對方答應什麼條件,你要在什麼地方辦廠就在什麼地方辦廠,哪裏會有什麼煩惱。
合作辦廠是個不錯的主意,丁放說得對,隻要研究完全成功了,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又算得了什麼。她的心一下開朗了。沒想到丁放如此幽默,繞來繞去還真的編織出了一個人生指南,這個指南徹底解開了她心裏的疙瘩。她一下徹底改變了對他的看法。她一下摟緊了他,在他臉上猛親幾口,說,真是士別三日需刮目相看,想不到你還有如此的大智若愚,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成為廳長。我今天就聘你為特別顧問,人生導師,如果學校不批準辦廠,就由你來負責尋找合作對象,把廠建起來,你看怎麼樣?
兩人談一陣研究和辦廠的事,丁放又問柳南是不是真有一個童男子。柳南紅了臉,本不想說,又覺得說出來好,就當丁放是親哥,說出來讓他分析分析。她把和伍向明的事細說了一遍。
丁放這次嚴肅了臉,想一陣說,這個問題我覺得你要慎重,我覺得是這樣的,他來自底層,現在是學生,還沒有多大的見識,他崇拜你,愛慕你,很正常。我雖然沒見過他,但我覺得他是個不安分有雄心的人,以後他發展了,壯大了,見多識廣了,你卻老了,這時候很可能要出現麻煩。你不是個甘為人下逆來順受的人,也不是個沒有自尊能夠承受兩次婚姻打擊的人。第一次婚姻是他遠走異國,情有可原,第二次很可能會是被人徹底拋棄,你肯定不能承受這種打擊。
別人都這麼認為,也許別人看得更客觀冷靜,看來這事確實不太合適。柳南心裏不由一陣酸楚,她什麼也不想再說。
在實驗室,疫苗菌要用新鮮牛犢血來培養,如果工廠化生產,這樣的成本就很高,必須找一種替代品。現成的思路有兩種,一種是用成年牛血,用一種廉價的辦法將成牛血中攜帶的病菌殺死,使其成為無雜菌血;另一種是徹底拋開牛血,實驗出一種人工配合液替代。前一種辦法可能要簡單,成功的把握也大,後一種辦法要複雜一些,能否成功還很難說。經過再三考慮,柳南決定高起點研究,分析化驗牛血中起作用的營養成分,然後仿製出這種成分作為培養液。把自己的想法和伍向明說了,她要伍向明好好想想,也拿出一個實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