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鬼子的陰謀(3 / 3)

直到十二月十六日,一直在遊動阻擊的第二大隊仍未遇到一支成建製的中國軍隊,收效甚微,大隊長川上勇中佐簡直要發瘋了。

聯隊長吉住良輔大佐數次來電嚴飭,電文中充滿了嘲弄和挖苦意味,措辭極為刻薄,甚至多次提到了剖腹話題,以暗示川上中佐自殺謝罪,川上勇眼看要被逼上絕路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就在川上勇懷著對生命的無限眷戀準備切腹時,王黑虎帶著暫三團呆頭呆腦撞了上來,雙方在那個叫做小溝埠的地方激戰了兩個小時左右,王黑虎終於支撐不住舉起了白旗。

兩小時之內,以一個皇軍大隊解決支那一個整建團!川上勇極度的沮喪瞬間上升為極度的狂熱。通過審訊王黑虎,川上勇得知這個番號很不正規的暫三團屬於暫一八七師所轄,而暫一八七師預先規定的集結地點就在八十公裏以外的戴望山。

從王黑虎口中得知,暫編一八七師師長黃子芳是個意誌薄弱的首鼠兩端之人,其人雖狡猾異常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貪婪惜命之至,這種人威逼利誘之下很容易就範。以川上勇對中國軍隊的理解以及對黃子芳的認識,他認為暫一八七師應該還藏匿於戴望山。想到這一層,川上中佐頓時亢奮異常,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找到它、殲滅它!

於是他立即命令王黑虎利用暫三團的電台和師部聯係。正如川上所料,暫一八七師師部及兩個下屬團果然還呆在葫蘆畈等待暫三團。從暫一八七師回複的電文來看,他們也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連連催促暫三團晝夜兼程到葫蘆畈歸建。

當時風雪大作路途難行,川上自忖鞭長莫及。為了不讓暫一八七師失去耐心而先行開拔,他靈機一動玩了一個欲擒故縱之計,立即讓暫三團假借軍部名義再次和暫一八七師聯係,先是命令暫一八七師前往劍木峽集結,不久又命令暫一八七師在章石窪子等待暫三團。

前一個命令如同給黃子芳打了一劑鎮靜劑,而後一個命令則正中黃子芳下懷,他頓時喜出望外。不過老奸巨猾的黃子芳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切居然都是日軍在作祟,他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川上勇的圈套之中。

此時川上勇雄心勃勃壯誌淩雲,當下便派人將暫三團一千多名戰俘押回聯隊司令部駐地,他要在聯隊長吉住良輔大佐麵前炫耀一下自己驕人的戰績,借此好好出一口心裏的惡氣。同時,他也含含糊糊向吉住良輔彙報了一下,說已然發現了另一支支那軍隊的蹤跡,他要率隊進擊。

聯隊長吉住良輔大佐接報後非常振奮,立即傳令嘉獎:功勳卓著,壯誌可嘉!

想起不久前吉住良輔大佐的種種惡毒和刻薄,嘉獎令仿佛變成了吉住良輔大佐那副令人生厭的大扁臉。川上勇對這個嘉獎令很是不屑一顧,隨手將其丟進了風雪之中。

他在心裏惡狠狠咒罵道:我要用更為輝煌的戰績在你的麵瓜臉上狠狠踩上一腳,我要讓鷹森孝、穀壽夫等人見識一下熊本川上武士家族之後所建的不世功勳,我要讓川上大隊一舉成為帝國百萬皇軍中的執牛耳者,我要讓川上家族光榮不謝的姓氏在大和民族中家喻戶曉,世代傳頌。

一開始,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一個小小的疑兵之計便使黃子芳屁滾尿流表示願意俯首稱臣。可所謂的談判一開始,問題跟著就出現了,黃部表示一切願聽從皇軍的安排,唯有一點小小的要求,必須要見鷹森孝,堅持要見王黑虎,否則暫不能放下武器。

早知道黃部如此軟蛋就不該以鷹森孝的名義封官許願!川上中佐此時後悔得直拍胸腔子,自己真不該自作聰明讓王黑虎編造了那麼一封信。現在反而惹得黃子芳不見兔子不撒鷹,急切要見鷹森孝討官、要見王黑虎驗證真偽。

自己到哪裏去找鷹森孝閣下?

要找鷹森孝就必須先找聯隊長吉住良輔,然後再一級一級上報。且不說自己未經許可便擅自使用鷹森孝這個名字所要麵臨的軍法後果,僅僅和支那軍隊軟磨硬泡一項便有可能被認為是有辱皇軍所向披靡的赫赫威名,即便這一切鷹森孝老兒都不計較且願意出麵解決此事,那麼自己忙前忙後所做的一切最後都會蓋上鷹森孝和吉住良輔的戳子,如此一來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最關鍵的是,時間不等人!等那個鷹森孝或吉住良輔來了,黃花菜都涼了。況且,與其讓吉住良輔這個混蛋坐收漁翁之利,自己還不如就此收兵回營讓暫一八七師唱著軍歌開步走算了。

王黑虎就更不能露麵了,一旦王黑虎露麵一切便會露餡,因為王黑虎信中所說的一切都是子虛烏有的風話。王黑虎一旦露麵,一個眼神就能把所有的事情真相告訴王一槍等人。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三天,談判進展緩慢,王一槍一如既往的奴顏媚骨中依然保持著他們的堅持不懈。川上勇一時下不定決心,隻有在焦急中耐心地等待著。下什麼決心,等待什麼?他也說不清楚,也許隻有老天知道吧。

三天之中,他曾想到利用王黑虎給王一槍施壓,繼而利用王一槍給黃子芳施壓,孰料王黑虎突然變得很不配合了。到達葫蘆畈當天晚上,王黑虎便知道了暫三團一千多弟兄的下場,他們被三十三聯隊押往長江北岸集體屠殺了。從那時起,王黑虎便不再和皇軍合作。

八格牙魯!川上對自己手下的口無遮攔感到憤怒,對吉住良輔的愚蠢行為更是感到絕望。

雖然第二大隊沒有隨師團主力入城,但師團長穀壽夫允許所屬部隊在南京及周圍地區“放鬆”的命令師團各部都收到了,當時他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奈。

許多中國軍隊的英勇之氣都是被皇軍激發出來的,他們的勇敢往往表現在絕望之後。所以南京攻略戰一開始,大本營便製訂了“圍三闕一”的作戰構想,目的就是給南京中國守軍一線希望,讓他們在希望中產生動搖、在動搖中自行崩潰。否則南京又會讓皇軍重溫淞滬戰場的噩夢。

然穀壽夫卻在輝煌的南京攻略戰之後導演了一幕愚不可及的醜劇。可以肯定的是,南京之後,中國的抵抗意誌將會變得前所未有地強大,中國政府中原有的一些主和聲音也會就此緘口。一盤散沙的中國力量將在絕望的憤怒中開始凝聚,沉睡的雄獅將在燃燒的血色中徹底驚醒。大日本帝國用自己低劣的行徑替驚慌失措的國民政府做了一次成功的全民總動員。

而王黑虎從一隻百依百順的哈巴狗突然變成一隻憤怒的公牛也從側麵對此作了一次更為具體的詮釋。

哼哼!徹底擊潰支那的抵抗意誌?三個月解決支那問題?川上勇呻吟似的在心裏慢慢咀嚼著。忽然,沉思中的他猛地抬起了腦殼,惱怒地對著黑黢黢的夜空咒罵了一句:“去他媽的!”

前來稟報軍務的花田秀此時剛好走到門口,見狀不由嚇了一跳,他不知道川上在罵誰,於是遲疑地站在那裏不動,半晌才試著問道:“川上君,您找我?”

川上一驚,立刻意識到自己走神了,他迅速讓笑容浮上自己的麵頰,伸手示意道:“花田君,請坐。”

稍作寒暄,花田把當日的談判記錄遞了過來。川上皺著眉匆匆瀏覽一遍,然後失望地將其放到了行軍床上。

“川上君,”花田秀清了一下嗓子,小心翼翼地看著川上清秀的臉說道,“我覺得黃部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是嗎?”川上有點意外,“有什麼反常?”

“明顯的反常倒沒有。隻是……我在支那生活了二十多年,以我對支那人的理解,隱隱有這種感覺。”

“為什麼?”

“以我所見,支那民族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民族,他們嘴上說的和心裏想的往往不一樣,表現出來的和內在的又不一樣。”

“請具體一些。”

“例如,他們嘴上在說‘禮讓為先’時心裏想的卻是‘當仁不讓’;他們可以笑嗬嗬告訴你‘唯賢是舉’而肚裏卻在暗暗咀嚼‘舍我其誰’;他們人人會說‘不以成敗論英雄’可人人心裏都知道‘勝者王侯敗者賊’;外圓而內方,表麵模糊而內心清楚,桌麵上可以謙和忍讓,私下裏卻火一樣滾燙;一家人平時可以打得鼻青臉腫死去活來,一旦外人想趁機介入,他們會立即停止內訌一致對外;再懦弱的人也會在跪地求饒時對自己感到不齒,再無恥的人也會在投降時想到氣節;整個民族看上去一團混沌毫無秩序,他們自己卻能裏外有別界限分明;三歲的小孩都知道嶽飛是英雄,而最惡貫滿盈的歹徒也會罵秦檜是奸臣。總之,他們極度矛盾卻又高度統一,一句兩句要說清楚他們很難很難。”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眼下的黃子芳部也正處於這種矛盾的狀態中?”

“是的,我認為他們還抱有某種幻想,以致想拖延時間。”

“你想過帝國在南京的行為沒有?”

“您是說黃子芳對此心存忌憚?”

“是的……也不全是。”

“……”

“或許我們什麼地方有漏洞,他們覺察到了。”

“川上君,是不是考慮用武力給他們施壓?否則他們會無休止地拖延,而他們提出的要求我們又很難做到。”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但武力施壓會帶來負麵的後果,我們隻有一個大隊的兵力,稍有不慎便會被他們看穿,那樣的話後果會更加不堪。”

“是否可以考慮一下最後通牒?”

“隻有如此了!聯隊剛剛接到有關命令,我們可能將被編入北上支隊進攻徐州,吉住大佐今天數次來催,我們時間很緊。”

“如果黃子芳一直這樣拖著,最後怎麼解決?”

“這個……隻有武力解決了。”

“可我們……”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事涉帝國尊嚴,必須決死一戰,即使二大隊全體玉碎也在所不惜!不戰而走,我們將成為皇軍永遠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