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地獄惡魔(3 / 3)

得到這一消息時,鴨澤恒二郎有一種魂飛魄散的感覺,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他比誰都清楚,這些皇軍士兵絕對是感染了傷寒、鼠疫、霍亂、猩紅熱等烈性傳染病。

這幾種烈性病的初期症狀都與普通感冒相似,奈何阿司匹林主要是通過擴張毛細血管進行物理降溫的,對於那些毛細血管早被鼠疫、霍亂、猩紅熱病菌噬咬得千瘡百孔的皇軍丘八來說,阿司匹林無異於七步斷腸散。也就是說,不吃阿斯匹林尚有一絲存活的可能,吃了阿司匹林則必然導致身體內部眾多毛細血管變成漏勺,大量的內出血和器官衰竭將使他們必死無疑。最可怕的是,對於這些烈性傳染病,目前沒有任何特效藥以及有效的醫療手段,隻能靠皇軍丘八自身的免疫機能死挺。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日軍高層稍具醫學常識的人都已意識到,這場瘟疫的始作俑者是鴨澤恒二郎和他引以為傲的昆部隊。而此時的派遣軍司令部已經顧不上懲罰鴨澤恒二郎和他的昆部隊了,他們亟待解決的問題是:那些受到感染的部隊該如何治療?

極具學者氣質的鴨澤恒二郎在回答畑俊六大將這一問題時,其思路亦極具科學態度,僅僅兩個字:“隔離。”

畑俊六很清楚“隔離”二字的含義,他很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再無其他辦法?”

鴨澤恒二郎更加淡定,僅僅搖了搖頭。

為迅速切斷瘟疫在派遣軍部隊內的傳播途徑,兩千多感染或疑似感染士兵被隔離在長江邊上一個四麵丘陵的偏僻穀地。畑俊六大將一聲令下,一批改頭換麵的阿司匹林被緊急製造出來,旋被當成“特效藥”送到每個患病士兵手裏。

患病士兵在感激和希望中前仆後繼,踏上黃泉,十多輛滿載汽油的軍用槽車悄悄開進山穀。大火過後,工兵部隊引爆了預先裝入山包的數十噸TNT,一聲巨響,山包夷為平地,一切都結束了。

派遣軍司令部旋即下令,鑒於大本營戰略調整需要,夏季掃蕩暫告一段落,所有參戰部隊撤回駐地休整。

反掃蕩行動中,羅達維的特務連主要負責戰場情報搜集。行動到第三天時,羅達維驚愕地發現,日軍先頭部隊非戰鬥減員很快,推進能力急劇下降,不少作戰單位甚至停滯不前,表現十分異常,反倒是配合掃蕩的偽軍卻顯得比較活躍。

為摸清鬼子實情,羅達維一連捉了十幾個俘虜,旋即他便意識到捕俘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由於日軍對疫情封鎖得很嚴,偽軍俘虜一問三不知,從他們嘴裏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情報,而日軍俘虜更沒意思,第一語言不通,第二壓根不開口,稍不注意,這些東洋鬼便鬧著抹脖子上吊。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兩個戰士無意間捉到一個化裝成老百姓的鬼子翻譯官。這個二鬼子顯然已經嚇神經了,沒等羅達維張口發問,這小子便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說了個仔細。原來鬼子隊伍裏正在傳瘟病,每天都有大量士兵翹辮子,這小子被嚇到尿血,到了晚上借口外出解手,撒開飛毛腿溜之大吉。

原來如此,怪不得鬼子的表現如此異常!羅達維急忙將這一重要情報彙報給上級。

得到情報後,新四軍總部立即命令所有前線部隊即刻與日軍脫離接觸,保持一定距離繼續監視日軍動向。同時,根據地基層組織則迅速掩護老百姓轉移進山。

此時日軍的掃蕩行動實際上已全線停滯,仍處在日軍縫隙中的特務連繼而發現,日軍中的疫情越來越嚴重,許多中隊級的營地外已無人站崗了,士兵們都躺在營區內翻著白眼仁兒等著咽氣。由於沒有命令,這些渾身沾滿細菌的日軍作戰單位隻能在原地苦苦待命。

最倒黴的要數那些偽軍部隊,他們明明活蹦亂跳,沒有一人發病,但派遣軍司令部明令他們不得擅離駐地。

鬼子的營地一天二十四小時黑煙不斷,離開二裏地都能聞到火化屍體的日式料理氣味,仗實際上已經沒法打了。羅達維越看越擔心,鬧不好自己和弟兄們也會被這些東洋鬼傳上瘟病!於是他率領弟兄們從鬼子縫隙中跳了出來,也就是這個時候,他們遇到了一群戴口罩穿白大褂的鬼子。

猛乍乍看到一群中國軍爺從疫區裏生龍活虎飆將出來,口罩鬼子們震驚萬分,還沒等他們吃驚的嘴巴完全合攏,特務連弟兄們的殺器便將這些口罩鬼全部超度回他們的東洋姥姥家。事後羅達維驚奇地發現,口罩鬼們一水兒是軍官,攜輕武器,主要裝備是數量眾多的瓶瓶罐罐,他們領章背麵顯示的番號也十分奇特,隻一個“昆”字。

事實上,新四軍總部的情報部門此際已通過內線獲悉,日軍在大規模掃蕩前曾對江北根據地進行過數次“特種作戰”。總部首長認為,這種所謂的“特種作戰”極有可能就是滅絕人性的細菌戰,此次日軍內部爆發疫情應該和鬼子此前的“特種作戰”有關,而號稱“特種部隊”的昆部隊很有可能與此有關。

江北獨立縱隊命令羅達維,務必盡快搞清日軍昆部隊的真實麵目。於是羅達維帶三個戰士化裝成老百姓重返疫區,打算捉幾個昆部隊的鬼子回去。

剛剛進入疫區,他們便遇到昆部隊正在大肆抓捕那些未及撤走的零散百姓。一番偵查,羅達維發現,那些被捉去的老百姓被臨時關押在一座祠堂裏,祠堂院牆很矮,四周開闊,有一個小隊的武裝鬼子負責看押。

這些老百姓隨時都有被鬼子殺害或移往他處的可能,情況非常緊急。但僅憑區區四個人,強攻肯定不行、求援又來不及,隻有智取一途。羅達維堅信,憑自己的身手,加上三個戰士的配合,救出被捉百姓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但前提是自己必須先送上門去讓鬼子捉住,待進入祠堂後再裏應外合帶領老百姓逃出魔爪。

於是他便義無反顧地這麼做了。但是,當他真正被捉進去之後才意識到,事情遠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祠堂裏麵,那些戴口罩穿白大褂的鬼子相當溫和,既不打罵、也不虐待被捉百姓,反而好吃好喝加意安撫,就像醫院的醫生對待病人一樣。口罩鬼們告訴被捉百姓,他們是大日本皇軍的防疫部隊,把大家集中起來是為了讓大家與傳染源隔離開來,過幾天還要把大家送到皇軍的醫院作進一步治療,從而徹底消滅疫情。

不少被捉百姓竟信以為真,天真的綿羊一樣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大灰狼提供的免費午餐,任羅達維說破大天,這些人始終不肯冒險隨他出逃。羅達維不忍心看著他們白白送死,遂忍痛放棄了三個戰士在外麵的數次襲擾配合而不予響應。

眼看被送往“醫院”的日期轉瞬即到,羅達維急得滿嘴生泡,幹脆亮明身份並耐下性子軟磨硬泡,好容易才說通這些糊塗蟲。然最佳的逃走時機已經錯過,鬼子的看守越來越嚴,外麵的襲擾已無法撼動鬼子視線。羅達維迫不得已,決心破釜沉舟犧牲自己,他計劃於轉往“醫院”的前一天晚飯時孤身犯險,殺死看守並奪槍引開鬼子,掩護大夥逃出魔爪。

他把自己的計劃告訴給大夥,不料當天下午他便被鬼子單獨叫走,口罩鬼二話不說便給他強行注射了一針“防疫針”。特務連長的敏銳直覺告訴他,一定有人出賣!憤怒、痛惜、疲倦迅速閃過,隨後他便陷入了深度昏睡。

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晚上,鐵窗和高牆讓他意識到,自己已陷入真正的魔窟。那些被捉百姓哭哭啼啼告訴他,我們被送進了監獄,這裏根本不是什麼醫院,我們將成為鬼子的苦力。

操!天真的綿羊還在做夢。鐵血軍爺羅達維當場便淌了兩行熱淚,不為自己,為這些天真的同胞。

……

說到這裏時,羅達維忽而感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鬱悶猛烈襲來,幹脆停下不說了,幽深的雙瞳長時間凝望著天空一動不動。

“後來呢?”鐵錘性急,不斷催促,“鬼子抓這些人到底幹啥?”

長籲一口氣,羅達維攝回心神,咬牙切齒迸出幾個字:“細菌試驗。”

“什麼是細菌試驗?”

“就是用活人研究傳瘟的方法。”

“東洋卵子太他媽歹毒!”

“一開始誰也搞不明白鬼子葫蘆裏賣什麼藥,既不打也不殺,一天到晚好吃好喝供著,每天還有人給大夥做體檢,日子過得天堂一般,什麼異常都沒有。”

“後來是咋知道的?”

“第十天時,輪到我幫廚,飯剛做好,鬼子把我們都從夥房攆了出去。我當時多了個心眼,悄悄趴門縫上往裏偷看,隻見幾個鬼子把飯盛到幾個大盆裏,然後拿出幾瓶液體分別倒進不同的盆裏攪勻,隨後便讓叫大夥排隊開飯。”

“鬼子往裏倒的什麼玩意?”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那些瓶裏裝的都是不同種類的細菌!”

“什麼是細菌?”

“傳瘟的蟲子。”

“狗日的!”

“我當時便意識到不對勁兒,趕緊告訴幾個幫廚的夥伴,讓他們分頭告訴大夥別吃。誰知這幾個糊塗蛋反笑我少見多怪,‘那叫液體味素!鬼子一直都這麼幹,你都吃多少回了。’另一個貨還捋起袖子讓我看他胳膊上的腱子肉,‘瞧見沒有,越吃越結實!’”

“操,這些傻爺們兒真他娘渾!”

“又過了幾天,十幾個偽軍也被抓了進來,和我們關在一起。其中一個偽軍懂點日語,有一天兩個鬼子軍醫給大夥檢查身體時,這個偽軍聽出了點門道。”

“什麼門道?”

“兩鬼子軍醫檢查時一直嘀嘀咕咕,‘這些馬魯達馬魯達:荷蘭語單詞的日本音譯,原意指劈柴柈子。日軍細菌部隊在這裏用以指代那些被試驗的活人個體。一直不感染的原因很有可能跟他們的飲食習慣有關,他們習慣吃燙飯,而燙飯裏的細菌大部被殺死了。’事後偽軍說起,我才恍然大悟,日軍夏季習慣吃涼食喝涼水,所以他們會感染,中國人一年四季都習慣喝開水、吃熱食,所以很少感染發病。”

“我說呢,鬼子怎麼連偽軍也不放過,原來是這麼回事。這幫孫子原來是想鬧明白根據地的新四軍和老百姓為啥不得病哩。”

“是這麼回事。”

“後來呢?”

“後來日軍便拿走飯盆化驗,之後便故意讓做好的飯菜放涼之後再往裏撒細菌。”

“既然大夥已經知道這些,大夥還吃?”

“那些糊塗蛋根本不信這一套,照吃不誤,於是瘟病開始發作,那些感染者被拉走後就再沒回來。”

“你是怎麼被感染的?”

“起先我絕食過,後來發現早期進來的幾乎不怎麼感染,後來從鬼子軍醫口中聽到了真相,日軍經過活體解剖發現,由於我們這批早進來的一直吃那些帶少量病菌的飯菜,身體已產生了抵抗力。再後來,我就盼著自己趕緊被感染。”

“為什麼?”

“有一天,鬼子軍醫前腳剛走,那個懂日語的偽軍便忽然癱到地上屙了一褲襠,他哭哭啼啼告訴我們:聽鬼子軍醫說,感染者都被分成了兩撥,一撥送去解剖室作活體解剖,另一撥抽血之後半死不活便被拉到營外喂狗,作人畜交叉感染試驗。”

“怪不得那些鬼子打狗,原來是做試驗的,我起先以為他們是嘴饞想吃狗肉哩。”

“從那時起,我就尋找各種被感染的機會,誰知卻一直感染不了,實在沒辦法我就偷了鬼子一整瓶細菌喝下,過了幾天就開始咳嗽、發燒,身上起紅點。”

“你就不怕鬼子把你解剖了?”

“怕,那又怎樣?隻有這樣我才有一線機會把情報送出,哪怕可能性很小。”

“牛!哥哥,你是我們弟兄見過的最牛的軍爺!”

“你倆也牛,居然不怕被我傳染。”

“起先不怕,這會兒怕得不行,那又怎樣?”

“你倆趕緊離開我,拜托二位弟兄代我把情報送到新四軍江北獨立縱隊。”

“那怎麼成,你身子骨這麼弱,況荒山野嶺……”

“任務已了,再無牽掛,這裏就是我的光榮之地,拜托!”

“別急、別急,我問你,你現在還發燒不?”

“不燒。”

“咳嗽不?”

“前天就不咳了。”

“紅點呢?”

“早就沒了。”

“哥子,我琢磨著你已經自愈了。”

“咦——!?”

“你忘了,你身上有抵抗力,加上你打小就頓頓吃狗肉,身子骨自非一般人可比。”

“那也不行,我得一個人呆上一段時間,否則我把瘟病傳開了那還了得?”

羅達維是個不折不扣的強種,任二狗說破大天,他死活不肯隨他倆一同離開,堅持要單獨留在這裏再呆上幾天,怕傳染別人。二狗無奈,隻好拽出盒子炮和所有幹糧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