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黑虎掏心(3 / 3)

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一向穩重的卷毛猛一哆嗦順手比劃了一槍,打手電的鬼子撲通栽倒在地,另一個鬼子哧溜一聲竄出了後門,緊接著便搖響了警報器。

羅達維見狀急了,連聲催促大夥快跑,其實這時隻要撒開腿往前跑還是能趕在鬼子反應之前跑到輜重區的,不料被救百姓卻被槍聲和淒厲的警報嚇得炸了群,不少人轉頭又向監舍大院跑去。隊伍頓時亂了起來,任羅達維吼破嗓子也無濟於事,連他自己也被人群衝得連連後退。

這時,鬼子的探照燈閃過,監舍門口黑壓壓的人群立即成為崗樓機槍的目標。彈如雨下血肉橫飛,人群成片倒下,羅達維頓時紅了眼睛,拚命吼著小分隊弟兄開槍吸引鬼子火力,幸存百姓這才瘋羊一樣擠進了院子。

也就在這個時候,兵舍裏的鬼子嗷嗷鬼嚎著圍了上來,羅達維等人隻好邊打邊撤進院子並閂上大門。刹那間,監舍大院被鬼子圍了個水泄不通,手雷下雨似的從牆外丟了進來,弟兄們被炸得無處躲藏,一下死傷好幾個。羅達維一看沒奈何,隻好放棄院子退入大號,依仗大號的門窗與院外鬼子展開激烈對射。

由於二狗及時放起火來,加上外麵挺進支隊的配合行動隨即展開,圍攻大院的鬼子和火力驟然減少,羅達維等愣是扛住了鬼子的好幾次強攻,但身邊的弟兄隻剩下一半。

由於羅達維這邊陷入鬼子包圍,二狗心裏非常焦急,冒著嗖嗖亂飛的流彈率領弟兄們向著監舍方向猛撲。周圍不遠處不時有一群群鬼子拎著水桶鐵鍬哇哇亂叫著撲向火場,即便看到二狗等人也沒人理會,反過來二狗也懶得和他們糾纏。到了此際,兩廂裏各懷心事誰也顧不上打誰了。

二狗腿快,不大工夫,大多數弟兄們都被他甩在身後,四五百米的距離累得他拔不上氣來,直覺胸膛像一隻呼啦作響的破風箱,眼看就要拉破。旁邊一個弟兄跑著跑著便蹲到地上哇哇狂吐起來。二狗掃了一眼,看不大清這廝的嘴臉,隻覺得有點像一連的三火。

二狗停下腳步剛想伸手拽他一把,前麵不遠處牆邊一陣耀眼黃光閃爍起來,緊接著一陣槍聲響起。憑著眼睛的餘光,二狗當即意識到那些槍口正對著自己這邊摟火,二狗就地一滾滾出去老遠。回頭再看,那弟兄居然還蹲在彈雨中自顧嘔吐,二狗急忙撲過來準備拉他,這時,一群子彈拽著暗紅從頭頂嗖嗖飛過,那弟兄太陽穴上耀眼紅光爆閃一下,一顆子彈射進他的腦殼,人當時便攤開了手腳一動不動了。

二狗呼地起身來,扭頭向前看去,發現前麵不遠處的牆邊陰影裏正蹲著幾個鬼子,剛才那頓槍就是他們打的。二狗大怒,舉起盒子槍迎著鬼子槍口撲了上去。滾燙的彈殼拖著硝煙雨點似的迸出槍膛,處於高速射擊狀態的盒子槍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彈夾裏二十發子彈頃刻全部打光,二狗瘋也似的衝到鬼子跟前。

其他鬼子已在他瘋狂的射擊中歇菜倒地,隻剩一個鬼子還蹲在消防櫃的旮旯裏火燒火燎地搗鼓著他的槍栓,二狗大吼一聲照鬼子麵門劈手甩出空槍,鬼子本能一躲,手槍“啪”地砸到牆麵上,濺起一串火星。

見二狗赤手空拳,鬼子頓時膽壯,哇呀一聲彈起身子,挺起刺刀惡狠狠刺了過來。雪亮的刺刀帶著金屬顫音直奔二狗胸膛,二狗腳下一亂一個趔趄仰靠在消防櫃上,緊接著感覺肚皮一涼,冰冷的刺刀貼著肚皮表麵刺穿了他的軍襖。

刺刀走空,鬼子頓時失去重心,踉踉蹌蹌撲向前去,把整個後背亮給了二狗。二狗順勢從消防櫃上摸下一把工兵鍬,照鬼子脖頸腦勺一陣疾風暴雨般的猛劈。嶄新的工兵鍬其鋒利絕不亞於砍刀,二狗暴怒之下瘋了一樣連續猛砍,等鐵錘等人跑到跟前拉住他的時候,鬼子的腦殼早被剁成一攤碎骨爛肉。

見他如此失態,鐵錘拉起他關切地拍拍他的肩膀。二狗這才猛地清醒過來,當下心裏很不是滋味,不知是替三火難過還是怪自己欠練。

快到監舍大院跟前時,大夥緊貼牆根兒向前運動。到了拐彎處慢慢探出頭去,隻見監舍門前的巷道裏,大批的鬼子正通過院門向院內猛射,監舍四周的院牆上影影綽綽也爬了不少鬼子,一個個端著大槍劈裏啪啦打個不停,而前麵牆角處,一群鬼子正鬼鬼祟祟抱著機槍和擲彈筒沿梯子上牆。

隻要鬼子的擲彈筒手上了牆,就能非常輕易得將榴彈射進大號內,幾發榴彈爆炸過後就能將大號裏的人清除個八九不離十!二狗心裏一震,急忙叫過鐵錘指著牆角給他看,鐵錘會意,點頭簡短一聲:“手榴彈掩護。”

二狗從腰裏摸出手榴彈對弟兄們晃晃,並伸出三個指頭。弟兄們不言聲拽出手榴彈,一扯弦子默數了三下,手榴彈一起朝牆角那堆鬼子的腦殼上方招呼過去。手榴彈在鬼子頭頂淩空炸響,鬼子根本沒有躲避死角,應聲全部倒下。

手榴彈激起的氣浪還未完全落下,鐵錘一個側滾撲了過去,從牆角下一個死鬼子手裏扯過一挺機槍,朝著周圍牆上橫掃起來。牆上鬼子猝不及防,紛紛中彈墜地。

這邊手榴彈一響,正在進攻監舍前門的大群鬼子頓時被吸引過來,鬼子機槍手立馬掉過槍口對著牆角這邊發起密集掃射,其他鬼子則貼著巷道的牆根哇啦鬼嚎著壓了過來。鐵錘立時陷入險境。

二狗一陣翻滾撲到鐵錘身邊,探手從鬼子屍身上拽起一具擲彈筒,見擊發杆已經拉開,便知彈藥已經裝填好了。於是他趴在地上左手握住發射筒,將後座抵在自己肩頭子上,哆嗦著右手快速轉動調節手柄,憑感覺將調節杆長度調到大約三十公尺的對應刻度,麵向鬼子概略瞄準後順手拉動了擊發皮帶,二狗肩頭子猛地一震,擲彈筒發出“空”的一聲輕嘯,榴彈貼著地皮飛向鬼子。

日式擲彈筒采用圓柱形鑄鐵榴彈,彈體外有縱橫刻槽,爆炸後彈體分成五十多塊(中國人俗稱甜瓜手雷),主要依靠破片形成殺傷,殺傷半徑8—10米,野戰攻防及城市巷戰中非常實用(與當今恐怖分子酷愛的RPG肩扛式火箭筒有異曲同工之處)。

轟然一聲巨響,巷道裏的鬼子被轟得人仰馬翻,衝擊波裹著煙塵撲麵而來,二狗被嗆得喘不過氣來。抹一把臉上灰塵,二狗心道:媽了個×的,小鬼子的家夥就是比漢陽兵工廠仿製的好使!接著他又迅速從死鬼子後背彈藥袋裏摸出一枚榴彈,一拉擊發杆將榴彈從筒口裝入,這次再沒進行距離調節和瞄準,當榴彈剛一滑入筒底發出輕輕一聲撞擊聲時他便同時拉動了擊發皮帶。

一連打了四五發擲彈筒,巷子裏變得安靜起來,沒死的胡子兵全他媽掉頭跑了。一回頭見弟兄還在那裏舉槍亂打,二狗吼了一嗓子,幾個人跟在他的屁股後麵向監舍大門跑去,鐵錘則帶著其餘人在巷子口火力接應。

乍一聽到院外鬼子亂成一鍋粥,羅達維意識到二狗過來接應了,他對大號內的百姓們喊道:“接應的弟兄殺過來了,大夥準備跟我往外衝。”

見這幫軍爺冒死營救自己,當中不少漢子的血性頓時被撩撥起來,一幫精壯小夥聚攏過來幫著抬起傷號,會放槍的則撿起地上的武器劈裏啪啦向外打了起來。

這時,二狗在院門口吼了一嗓子,羅達維急忙讓大夥停止射擊,二狗旋即裹著一身硝煙跳了進來。

看了一眼羅達維,二狗簡短一句:“你帶人先撤,我殿後。”

羅達維對身後一揮手,“大夥跟緊了,快跑!”

一陣忙亂過後,大多數人跟著羅達維一夥衝了出去,剩下一小部分則擠在牆角死狗不動窩。二狗火起,瞪眼吼道:“還等毛哩?快跟上去!”

外麵槍聲如潮流彈劈啪亂飛,這夥人早已嚇成軟腳蟹,哪還有站起來的力氣。二狗急得要死,惡狠狠罵道:“媽拉個×,這點時間是俺們弟兄拿命換來的,磨蹭毛哇!”

還是沒人動窩,不是不想動,而是動不了了。二狗真急了,過去薅著衣領拽起一個,不料一撒手這廝便軟軟癱了回去。二狗火冒三丈,威脅道:“彈藥庫和油庫馬上就炸了,整個山穀都會炸平,再不走你們全得炸成肉醬。”

人有時很奇怪,隻麵對一種威脅時往往嚇得半死,當更大的威脅突然出現後,人往往能瞬間克服前麵的恐懼,繼而迸發出驚人的能量。當眾人聽到彈藥庫馬上要炸,一個個頓時嚇得跳起一丈高,再不顧上什麼流彈不流彈了,不要命地向外跑去,比兔子都英勇。二狗不大放心,怕落下人,於是又在大號裏看了一圈,確定沒人了才迅速退了出來。

當二狗跑回巷口的時候,剛才被打散的鬼子已在四周重新聚攏起來,企圖再次包圍監舍。鐵錘帶著一夥弟兄正在巷子口拚命阻擊鬼子,看到二狗此時才出來,他氣急敗壞問道:“咋才出來?我還以為你在裏頭掛球子了。”

情況萬分危急,再不撤就沒時間了!二狗二話不說,先對著遠處打了幾發擲彈筒將鬼子逼散,這才對大夥一揮手:“交替掩護,撤!”

鐵錘在前麵端著機槍四處橫掃,槍管子打得通紅,二狗在後麵則一會兒打一發擲彈筒,十幾個人彎著腰快速向輜重區撤去。

快到輜重區時,斜刺裏突然閃出一票鬼子,機槍潑風似掃了過來,身邊的弟兄當場被掃翻了幾個。二狗手裏的榴彈已經打光,擲彈筒早扔了,幾人被壓在那裏半天動彈不得。二狗豎起耳朵一聽,好像輜重區裏麵也交上火了。先人板板,退路已被鬼子切斷,看來是走不了了!

到了這步境地,二狗反而沉下心來,趴在地上給手槍裏一粒一粒壓著子彈,腦子裏飛快地盤算起來。從監舍跑過來的時候他記得經過了一扇大鐵門,估計是鬼子的兵舍大院,該院與輜重區隻有一牆之隔,鬼子此刻全都加入到基地裏麵的混戰或忙著滅火去了,兵舍大院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想到這裏,他對鐵錘幾個喊了一聲:“往回退。”

二狗的選擇無疑是正確的,人在攆賊的時候往往顧不上自家的門戶,而一般的賊也絕不可能在被追的時候二次返身回去行竊,這幾乎是一個規律性的東西。日軍兵舍大院此刻便門戶大開,所有的鬼子都在外麵英勇奮戰,誰也沒注意到這裏麵有什麼不對之處。

進了鬼子兵舍大院,果然連個鬼毛都沒碰見,二狗幾人順利翻牆而過,從容落進輜重區大院的卡車車廂裏。趴在車上稍一觀察,二狗發現輜重大院裏正打得熱鬧,擔任掩護的臭彈等人也從小側門衝了進來,弟兄們正利用卡車作掩護,把衝進大院的鬼子全部攔截在鐵門內側的軍官值班室周圍。

二狗一見頓時有些急了,這樣糾纏下去根本沒機會引爆油料庫和彈藥庫。靈機一動,他從一個弟兄手裏要過大槍,“噌”的一下跳下車來,大步走到油箱跟前,一刺刀將油箱捅了個洞,汽油立馬從油箱中噴了出來。

回過頭來,他告訴弟兄們:“就這麼幹,快去,我馬上就要放火燒車了。”

看到二狗安然無恙,臭彈等人嗷嗷叫了起來,二狗不及和他們親熱,命令大夥立即棄車。臭彈等人剛一下車,二狗摸出一枚手榴彈一拉弦子丟進車下。

轟然一聲巨響,一溜汽車迅速被車下肆意流淌的汽油逐一引燃,鬼子被一長溜熊熊大火遠遠隔在院子的另一邊,燃燒產生的巨大熱量誰也無法靠近,鬼子隻能望火興歎。借此機會,二狗讓所有人迅速向山上撤去,自己和鐵錘留下來負責引爆油料庫和炸藥庫。

一陣過後,估摸著大夥已經跑遠,二狗對鐵錘點點頭:“動手!”

導火索的長度是按三分鍾時間預留的,當二狗兩人順側門山道跑上去三四十米高的時候,腳下突然一陣輕微震動,緊接著山道泥土便洶湧波濤似的湧動起來,劇烈的爆炸開始了。

下麵的山穀裏,巨大的火舌在衝擊波的推送下如滔天滾滾的洪水,輜重區的高牆房屋瞬間便被夷為平地,卡車、房頂等大型構件如玩具一樣被拋出幾十米遠,油桶、彈藥箱高高飛起,在空中禮花般爆炸開來。旋即,油庫和彈藥庫裏的二次、三次爆炸接連響起,火的洪水陡地暴漲,猛然一下湧進了基地,大半個基地當即被大火覆蓋。

山道翻騰顛簸,二狗兩人一陣東倒西歪差點滾下山坡,於是趕緊抱住一棵大樹蹲下身子,強烈的震動導致兩眼發黑、胃中翻江倒海,直想嘔吐,耳朵裏霎時什麼都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