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謙緊握住她的手，無奈說道：“來都來了，就當是特地來找他罵他兩句解解恨。”他懂伍貞貞的怨恨，也懂衛道之的難處。自那件事之後，道之聽了貞貞的勸，得了家人的允許，避居在碦山，連自己也不見，隻日日為烈凡守靈，熬著貞貞留下的藥調養自己的身子，連衛府也聲明在道之病好後再去追究此事。並非衛府所有人都認定鷺姐姐就是凶手，但鷺姐姐當時全然不否認的態度，這如何讓道之不氣惱？道之說的那些絕情的話估計他自己也很氣惱吧。現在沒有任何線索，而且道之還病著，不管是報仇還是再次開掘碦山，都需等到他完全康複後才可以開始。
貞貞心裏嘀咕，別人懷疑算得什麼，能傷她鷺姐姐的也隻有他衛道之一人罷了。不過想想道之嘴硬性子倔，和她鷺姐姐一樣真是一模一樣，便也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日頭漸漸西去，到底是荒山野嶺，這黃昏的碦山隱隱泛起了些許蒼莽之感，教人的心頭平添了份鄉愁。他們二人背起行李上了馬，又繼續北上趕路。過了半個時辰，這日頭是真的似喝了酒，醉暈暈的，他們二人剛走上往山頂方向的小路了。滕謙忽然指著前方大喜道：“看，那兒冒著煙呢，沒想到道之住這麼矮的地方，看來這次不用再睡帳子了。”
伍貞貞大笑幾聲，下了馬，輕輕地捋了捋馬背上的毛，道：“馬兒啊，多虧了你這麼辛勤奔波，這麼快就找到道之了。”
滕謙看著他和馬兒認真說話的樣子，也笑道：“這下道之可是欠了你一個大人情了，你可得好好和他談判，或許他能同意在不傷人的前提下帶人去昆侖山找鷺姐姐。”
伍貞貞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道：“還是你去吧，你是他義兄，可比我親。況且，我和鷺姐姐是生死之交，當日在衛府和他以命相搏，現在又當麵贈他救命之藥，怪別扭的，好像拿他的命換鷺姐姐的命似的。以他這性子，怕是不能心服口服地答應我的條件了。這救人和談判的事情，又是麵子上的問題，就勞煩你啦！”
滕謙伸手接過瓶子，仔細瞧了瞧瓶子又看了看她，道：“你是他嫂子，怎麼就不親了？”
伍貞貞斜著眼看他：“嫂子……我六年前在宣州瓊花閣詩文會上被他義兄‘強搶’了去，哪知他義兄後來背信棄義，姻約一拖再拖。”話裏含嗔含怨，目光移去旁邊看那炊煙。
滕謙抱住她，她依然側著臉。他湊到她耳邊悄聲說道：“貞貞，我答應你的，等把這些事情辦完了，我就帶你去雲台山莊，閑暇時我們遊曆大江南北，再也不管這些俗事了。”她聽了這番話，昂起頭看他：“難為你還記得。”便情不自禁地抱住滕謙的腰。
一聲淒厲的啼叫在上空一掠而過，驚得她忽地掙脫開去。一隻雪白的鳥飛想蒼茫的天際，她呆呆看著，眼神有些迷茫。
滕謙轉身一看，一個老伯正向他們走過來，從炊煙升起的那個地方。
他二人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那邊來人了便沒有察覺，心裏正奇怪，難道說這不是道之的安身之處而是這個老伯的？碦山這麼偏僻，除了道之以外，已經很多年沒聽說有什麼人敢獨自闖來這裏，而這老伯竟無聲無息地出現了。
幾秒的時間裏三個人互相猜度，卻一言不發。
終於那老伯打破了僵局，道：“二位遠道而來，可是來找人的？”此話一出，伍貞貞心裏，不僅因為他猜到了他們的來意，還因為，眼前這人似乎以前見過。滕謙恭敬回到：“老人家，我們從京城來淹州看望朋友，還未得登門，見這平川之地甚好，一時興起，騎馬縱遊至此，卻不想已至黃昏。”
那老頭皺了皺眉，負手踱了幾步：“騎馬縱遊，騎馬，縱遊……”他嘴裏喃喃，兀自思慮著。
滕謙有些難為情，忙補充道：“對不起前輩，晚生沒別的意思。隻是如今天色已晚，若走回頭路、再找家客棧恐怕有些困難，還懇請您為我二人指條明路吧。”那老伯看著他一臉誠懇的樣子，突然嘿嘿笑了兩聲，眼光卻依然寒涼：“恕老夫直言，你們，怎麼看都非善類啊。”說完他轉過身正欲往回走。滕謙開始猶豫了，眼前這個老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裏，還這麼古怪，心裏隻有氣也不能發。
伍貞貞見他這副模樣推了他一把，輕輕喚道：“謙哥。”滕謙一轉頭，卻見她的眼睛裏全是懇切和期盼，隻得歎了口氣，作了個揖：“抱歉，前輩，晚輩撒了謊。我們此行是為找一個朋友，衛道之。晚輩名叫滕謙，這是我娘子，伍貞貞。”
那老伯頓時一驚，停住了腳步。這鳳凰教果然了得，伍貞貞真的帶來了解藥，一時間不知拿什麼話回他好。他努了努嘴，麵上換了稍稍溫和的神色，方道：“唉，兩位有禮了。實不相瞞，老夫姓曲名石，三個月前才來這裏，但和衛公子不是很熟絡。今日天色已晚，你們且在我這兒住一晚吧，明天一早我帶你們去見他。”
曲石，八成是和曲娘有關了，滕謙心想。二人謝過曲石，牽著馬過去了。伍貞貞一個機靈，似乎想到了什麼。滕謙笑笑，拍了拍她的肩，心裏讚許她捉這老伯的心思的本事，她朝他笑笑：“他怎會想到，雲台山莊莊主對自己居然毫不掩飾身份和來意。況且我們兩條魚上鉤了，他豈有放走的道理。”這老伯住在碦山之下，沒有被道之趕走，那隻能說明道之被他趕走了或是他和道之本就在碦山和平共處。打幌子的話那老伯也是不信的，索性攤了牌，以柔濟剛，坦蕩蕩，讓曲石自己去選擇。
“我先去那邊兒找點草料來，那片草地裏的太老了，馬吃著肚子膈應。明兒還要走山路的。”曲石在前麵高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