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淩勵定下心來，勉強正色向陳子龍道：“不知道陳公子找在下有何事？此時此地再無別人，請公子明言。”
陳子龍喝了一口茶，在放下茶杯的時候瞟了一眼淩勵放在一旁的畫板，笑道：“兄台作畫可是在那平板之上？”還沒等淩勵回答又問：“不知道兄台可否將大作出示一二讓陳某瞻仰呢？”
麵對連續兩個問題，淩勵隻能邊點頭邊謙虛地說：“陳公子不必客氣，這些小畫公子要看盡管拿去。”說著，他提起畫板解開繩頭，將裏麵夾著的幾幅水粉畫和素描展示出來。
賞畫從來沒有平放著看的。無論是中國畫還是西洋畫，最佳的欣賞方式是掛在有上側光的牆壁上，用正麵迎接觀賞者的平行視線。這樣，觀賞者就可以得到了畫者相同的視角，這可是賞畫品畫的第一法門。
淩勵當然知道這些基本的知識，而陳子龍顯然也是此道中人。等淩勵把畫立放在椅背上後，陳子龍略微後退細細觀看，半晌才讚道：“好畫，好畫！兄台大作與子龍平日所見大異其趣，晃眼看之竟如有實物在前，又如身入畫景。絕妙，絕妙啊！子龍生平觀畫無數，從未見過如此神技！”
被人誇上天的淩勵不禁麵紅耳熱。中國畫采用散點透視，講究筆法墨工，講究布局氣勢，講究意境深遠。而西洋畫則用物理透視法，講究光影效果，講究色彩造型，講究逼真再現。不過，美學是相通的，不論采用的技法有何區別，人類的視覺感受和本真的美學標準還是基本一樣。被這位陳子龍如此讚譽，不過是因為他第一次看到西洋畫法而已。
“公子謬讚了，雕蟲小技何足掛齒。”淩勵聽別人說話有半個月時間，加上在電視裏也看了不少古裝戲，這些戲詞還是能夠信手拈來。
“子龍冒昧請教兄台台甫仙鄉？此等大作流落街頭埋沒塵間疏為可惜啊！”陳子龍眼神還停留在幾幅畫上，語氣卻顯得無比真誠，甚至流露出一股看到明珠暗投的可惜之情。
淩勵可無暇分析對方的心情，他在尋思著“台甫”是什麼意思？經過大腦的一陣劇烈活動，總算從“仙鄉”二字中隱約猜到。忙拱手道：“不才姓淩名勵，祖籍杭州。”
陳子龍重新作禮回應著：“小生鬆江陳子龍，字懋中。淩兄，子龍旬月後將娶妻張氏。張家乃官宦人家，世代書香門第，張小姐性喜書畫，尤喜作仕女圖。子龍想請兄台為之畫像，筆資十兩，不知兄台肯允否？”
十兩！？畫一張肖像畫就值十兩銀子!?媽呀，時來運轉了！
窮困潦倒幾乎走投無路的淩勵高興昏了！要知道他住的客棧一天隻要二十五個大錢，而一兩銀子要換兩千大錢，十兩銀子足夠普通人家過上一年的舒坦日子了！
這不是時來運轉還是什麼？
淩勵忙一口答應下來，還在美滋滋地想著即將有十兩銀子的進帳，又聽陳子龍道:“淩兄，這幅小橋流水烏篷船可否割愛？”
小橋流水烏篷船？啥玩意兒？噢，原來是說那幅水粉風景寫生啊!好幾天沒賣出畫的淩勵更是大喜過望，忙不迭地點點頭，又怕對方看輕了自己，慌忙端起茶杯以喝茶的動作來掩飾激動的心情。
“出門匆忙，不知道這些充作畫資夠否？不夠明日淩兄與我回鬆江再行補足。”陳子龍從懷裏掏出布褡褳，掏出幾顆碎銀子推給淩勵。
淩勵一看，估計也有二兩左右吧？雖然是碎銀，但是顏色並無發黑，也是足秤的上好碎雪花銀呢！忙伸手攏了過來，嘴裏頗不好意思地道：“公子說明日即去鬆江府上，屆時淩勵再為公子作幾幅稱心小畫。實不相瞞，流落蘇州半月買畫維生，早……”
陳子龍笑著擺手道：“兄台真是直爽之人，子龍省得。如兄台不棄，想請兄台在鬆江盤桓幾天，也好請教神妙畫技之一二，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說話間，小二托著一盤酒菜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