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番見禮後,淩勵總算在陳母和嫣兒有些怪異的目光中跟隨陳子龍就座。他知道別人目光中的含義,還不是自己的短頭發惹的事嘛!興許,自己的短發跟某個蠻夷民族一個模樣呢?那可糟糕了!明朝是程朱理學大行其道的朝代,江南好不容易的資本主義萌芽都被這封建思想扼殺在搖籃裏。在這種思想下,人們對異族大多數是帶著歧視的目光看待。
還好,一老一小兩女的眼光中除了驚訝外並無歧視的色彩。
“娘親,兒子在蘇州十泉街偶遇淩兄,為淩兄高絕畫技所傾倒,又想張家小姐素喜仕女圖作像,眼看婚期已近,就請淩兄移步鬆江,擇時為張家小姐作畫。”陳子龍恭恭敬敬地給母親解釋著。
陳母似乎微微鬆了一口氣,道:“我兒能想著婚期已近,想著張家小姐,為娘甚是高興。隔日請高媒婆安排一下帶淩公子過去即可。”
“娘親,兒子已幡然醒悟,此後必用心讀書,再不流連勾欄青樓。成家立業後必考取功名搏個大好前途。”陳子龍信誓旦旦地道。
淩勵尋思著,看來這陳子龍以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不定跟書上寫的那種世家公子一個德性。
隻聽陳母欣喜地“嗬嗬”笑了幾聲,慈愛地看著一臉認真的兒子道:“好,我兒有誌向就好,隻是脾性還得收斂收斂,那年擊打朝廷緹騎官差之事,可把為娘擔心壞了。哎,看我,怎麼高興得糊塗了?忘記淩公子還在。淩公子,我兒讚你畫藝了得,不知可否讓老身一睹呢?”
淩勵知道官宦人家的女人不能小看,人家一般都是對琴棋書畫有些修為的,忙拱手躬身道:“夫人不嫌淩勵畫工鄙陋,淩勵馬上取出請夫人指正。”
他這句話正說到了點子上。陳母尤氏也是書香門第出身,擅長書畫,在工筆花鳥上頗有造詣。可惜這個時代男尊女卑,生生地把無數女子的才華變為取悅男人的一種手段。如明末清初有名的秦淮八豔就是以美貌和藝術才華留名青史。
待淩勵在陳子龍的協助下,將畫夾裏的十多張畫取出陳列後,屋子裏陷入了沉默之中。淩勵觀察著眾人的神色,陳母目不轉睛地一幅幅仔細欣賞著,不時若有所悟地挑動一下眉頭;那叫嫣兒的俏麗女子則是美目中光華流轉,一副難以相信的表情;陳子龍帶著些得意神色也跟著觀看昨日並未看全的畫作。
半晌,陳子龍接近嫣兒道:“嫣兒,我選中了一幅小畫,你能看出是哪幅嗎?”
嫣兒看了看畫,又瞟了一眼陳子龍,嬌聲道:“公子最喜遊曆山水,書畫也師法自然,奴婢想,應當是有小橋流水烏篷船的那幅。不知奴婢猜中否?”說著,嫣兒伸出如蔥玉指指了一下。
陳子龍得意地笑著看了淩勵一眼,道:“嫣兒可問淩兄。”
淩勵忙點了點頭,順便給嫣兒送上一個讚許的笑容。
“我兒,果然是好畫!畫風以實為意,與常見之以意為實大異其趣,偏又感覺色彩高雅,意境深邃,久觀之,竟然有身臨其境之感。明日,可請你舅父大人來觀賞一番。”陳母一臉驚訝莫名的表情,看著短頭發的淩勵對陳子龍說著。
直到淩勵跟隨陳子龍到東廂的書房後才知道,其舅父尤萬鬆竟然是鬆江、蘇州一帶頗有名望的書畫大家。隱隱中,淩勵感覺自己似乎找到一條在這個世界上飛黃騰達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