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淘氣、矮個子姑娘、高個子姑娘等在矮個子姑娘門前竊竊私語,關公似的丁貴武背著雙手不知要往哪裏去。他們瞅見了薑紅牛、王順喜的影子,齊回到了自己的門裏。丁貴武照舊向前,照舊左不瞧右不視。王順喜間他哪去,煎舊顧得動動舌頭,他伸手朝東指了一下繼續邁步。
看來,薑紅牛在電話裏與“奴家”交淡的事兒,也是一樁紮手的事兒,他與王順喜走過紅霞家門外,沒有照直向前,轉身邁進了紅霞家的門檻。
紅霞一家三口人。紅霞家的飯晚,這時齊在廚房裏的石桌上吃早飯。紅霞出奇的好看:臉形似蛋,麵皮粉紅而細潤,象初開的桃花一祥嬌妍,象含苞待放的海棠一樣嫩潤,象雨後的荷花一樣潔淨。齊脖兒的短發油光發亮,紅盈盈的小嘴兒,象剛從淨水裏撈出來的櫻桃,濃黑的柳葉眉整整齊齊,象是修剪過似的,他身材苗條,神態文雅、秀氣、沉靜。而她的穿著打扮甚是一般:上身套件洗過多水的天藍色布褂,下穿一條脫了色的墨綠色棉褲,衣服合身合體,樣式大方雅觀。難怪她穿什麼樣式的衣衫,一些姑娘也穿什麼樣的衣衫,她剪什麼樣的發型,一些姑娘也剪什麼樣的發型。難怪她走過街頭,有的吃飯的小夥子忘記把飯塞進嘴裏,還有的小夥子手中的餅子被雞叼走也感覺不到。紅霞娘的眉眼同樣秀麗,臉形同樣好看,身材也很苗條。紅霞爹薑二禿體格粗壯,臉色火紅,鼓眉泡眼,高鼻梁,大下巴,看著少有的憨厚。
紅霞一家人吃的是一鍋飯,端的是一樣碗,對薑紅牛與王順喜的態度卻不相同。薑紅牛和王順喜在門口上露了頭,紅霞爹薑二禿立刻把碗放下,趕緊站立起來,邁開大步朝院門迎去。紅霞卻把臉一扭,端起飯碗,無聲無息地走往屋裏。紅霞娘眉毛揚揚,兩眼珠兒轉轉,勉強地笑著站立起來,一動不動地聽薑紅牛、王順喜要和紅霞爹說什麼。
“紅牛,你倆吃飯沒有?沒有叫你奶奶和紅霞給你倆做。”薑二禿趕緊與薑紅牛、王順喜搭話。
“沒吃哩。”王順喜笑嗬嗬地與紅霞爹開玩笑。
“紅霞娘,紅霞,快給紅牛和王秘書收拾飯。沒白麵,往西鄰家去借二升。”薑二禿當了真。
“我們吃過啦,吃過啦。哈哈哈,你可真愛認真!”王順喜趕緊向薑二禿表示歉意。
“哈哈哈,你們倆端端我的碗,我心眼兒裏痛快!屋裏坐。……”
薑二禿親親熱熱地說道著把薑紅牛和王順喜引到屋裏,緊把他舍不得抽的一盒荷花煙找出來,遞給薑紅牛一根,再遞給王順喜一根。
紅霞見一隻雞進到屋裏,慌忙趕著雞,走往廚房裏去沒回屋。紅霞娘立到屋門口,一隻腳在門檻裏,一隻腳在門檻外,說惱不惱,說喜不喜。
薑紅牛坐到倚子上,和顏悅色地看著薑二禿,瞅瞅紅霞娘,再偷偷地朝廚房裏掃紅霞一眼,畢恭畢敬地向薑二禿叫一聲二禿爺爺,向紅霞娘喚一聲二禿奶奶,鄭重其事地把他的來意道出口: “我先來告訴你們一聲,我已經和鎖廠聯係過啦,要他們再給我們大隊一個名額,讓紅霞姑姑進鎖廠去當工人,每月基本工資加獎勵,少說也拿四十五塊錢。三年不下雨,你們也不再害怕挨俄。隻要廠裏的‘一把手兒,點了頭,我就馬上來告訴你們,讓紅霞姑姑去上班。我估計問題不大。”
薑二禿感動得轉身跑往廚房裏去,要把紅霞拉進屋,讓紅霞向薑紅牛表示謝意。不想,紅霞放下未吃完的半碗飯,往井上挑水去了。薑二禿轉身返回屋,急得他摸摸大下巴,又拍拍圓腦殼,實實想不出一句特別帶勁的話向薑紅牛表示他內心的感激。他把腳一跺。“唉,你看我這個人迷瞪的!”慌忙從板櫃裏掏出兩大把熟花生;“紅牛,王秘書,你們吃!吃!紅下炒的,炒熟啦,很香!”
“我們倆沒有別的事兒。走啦。”薑紅牛說著站起來。
“再坐會兒研”。紅霞娘禮貌地說。
“不坐啦,支書還急著辦別的事。”王順喜看著薑紅牛的眼色說。
薑二禿把花生塞進薑紅牛和王順喜的衣袋裏,還要再給二人掏花生,二人同時抬腳走了。
街上淨無一人,柳樹井上隻有紅霞家的水桶和擔杖,役有紅霞。紅霞的冷漠,紅霞娘語氣裏沒有慣有的親切,臉上缺少慣有的笑容,使薑紅牛感到有些不舒服。他心裏的火氣越來越大,腳步越邁越快。王順喜在後邊緊跟慢跟,頭上都冒出了汗,但他也隱隱約約預感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