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旭堯感歎道:“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陳樂成為什麼不封鎖陳信鴻已經死亡的消息,他是歡迎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的,讓他們來幫忙確認陳信鴻的死。”
石休有些不置可否。“但是這種情況下,他們是否考慮到警察做DNA鑒定的可能性?”
儲旭堯接話道:“他們可能覺得壓根不會有警察來吧。畢竟這個小村子十分閉塞,他們完全可以用蒼鴉作祟的名義把這件事搪塞過去,然後立刻下葬,就不會留下證據了。”
郭飛鵬搖了搖頭。“但我來的時候陳樂成並沒有表現出很慌張的樣子,而且我們把屍體運走做鑒定時他們也完全沒有阻攔,他這麼配合反倒是證明了他沒有私心。”
石休對感到非常困惑。“按道理來說,陳樂成見多識廣
應該不至於不知道DNA鑒定的事吧,說不定是他真的問心無愧。他究竟有沒有使用替身,等DNA還有指紋的鑒定結果出來我們就可以知道了。”
“是啊,我們還是按照死者的確是陳信鴻來思考吧。”郭飛鵬也同意把這件事先放一放。
石休說起他的另一種想法:“我說說我的想法吧,要從現場一個我比較在意的地方說起。當時桌上有花瓶和鎮紙兩個東西適合作為擊打的鈍器,我掂量了一下,花瓶比鎮紙重很多,也比鎮紙用起來順手。我試著揮了揮,心裏模擬殺人的現場。我的感受是如果用鎮紙的話,有可能一擊無法擊倒,所以怎麼看花瓶都比鎮紙更適合做凶器吧。那個時候我就有了疑惑:凶手為什麼選擇了鎮紙而不是花瓶呢?後來我想了想,發現答案可能很簡單,那就是凶手拿不動花瓶,或者說如果把花瓶作為凶器對她來說太重了。”
“所以你懷疑劉嘉玉是凶手?可是她一直是處在被監視的狀態,沒有辦法進入陳信鴻的屋子啊。”儲旭堯非常驚奇。
石休點了點頭,說道:“關於這個問題我倒是有一個非常大膽的猜想。儲老師曾經和我說過,赫納村的村誌裏記錄了赫納村祖先騎著大鳥遨遊天宮的傳說。於是我就想到,會不會是利用了鳥呢?在當時那種黑暗的條件下,仆人們雖然能看到兩個屋子之間的小路,但是對於天上的鳥應該就看不
太清了吧。我看到劉嘉玉養了很多鴿子時忽然想到,劉嘉玉養的鴿子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要多,她可以通過馴化鴿子讓它們銜著劉嘉玉的衣角從天上飛過去,之後再讓鴿子幫她把凶器和頭帶走……”
儲旭堯打斷了石休的話。
“不可能的,如果有那麼多鴿子出現,村裏早就有人發現異常了吧。更何況當時宅子外麵還有幾十人監視著,怎麼可能讓那麼多鴿子飛進去而不被發現呢?況且劉嘉玉是被強行帶到劉家的,凶器她怎麼可能事先準備好呢?”
石休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
“的確是這樣,我的想法很天馬行空,可能需要很大的巧合因素才能實現。不過這麼一想劉嘉玉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所以我還真是鬆了口氣。”
儲旭堯說:“那麼我就說說我的看法吧。我覺得真正的凶手,其實是管家昌興平。我最初懷疑他,就是因為他沒帶項鏈的事。赫那村的人出門不帶項鏈是很少見的,特別是昌興平這種迷信的人。後來檢查現場時,我對凶手砍頭的理由很疑惑,砍頭可是非常費力氣的事,凶手堅持砍頭一定有他的理由。這時我忽然想到,凶手砍頭會不會是因為要取走頭裏麵的某樣東西?結合昌興平沒帶項鏈,我猜想他砍頭就是為了取走被陳信鴻吞下的項鏈的!剛剛石休也說了,那個鎮
紙作為鈍器重量太輕,可能陳信鴻被打之後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陳信鴻倒下之前剛好拽下了昌興平的項鏈,於是陳信鴻用最後的力氣把它吞了下去。他想把這個項鏈作為指認凶手的證據,然而他還沒咽下去的時候就被昌興平的第二擊打暈了,項鏈也卡在了嗓子裏。昌興平想從他的嘴裏取出項鏈,發現已經被他吞下去了。無奈之下,昌興平隻能砍頭取項鏈。他砍下頭之後一定對陳信鴻的喉嚨做了很嚴重的破壞。所以為了掩飾喉嚨被剖開的事實,他隻能把頭帶走了。”
石休點了點頭,提出一個疑惑:“既然你說他取出了項鏈,那麼為什麼不帶上呢?”
“我還沒說完,昌興平取出項鏈後才發現一個尷尬的事情,項鏈和吊墜都是銀質的,而銀遇血是會氧化變黑的。當時昌興平的時間非常緊張,已經來不及去找東西打磨他的項鏈了,隻好找個地方先把項鏈藏起來,打算之後再處理。但是當晚他一直跟仆人們在一起,所以直到我們去他都沒有時間處理項鏈。”
“那麼他行凶時是怎麼進入陳信鴻房間的呢?”
“這個就好解釋了。陳信鴻房間後麵有個小門,通向廁所的。昌興平說他去過廁所,所以說不定就是那個時候動手的。”
石休還是不置可否。“話雖如此,但是殺人加砍頭所需
時間實在太長,我不相信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那麼久。”
郭飛鵬點了點頭:“我也有石休的疑問,我想一會兒儲老師可以去劉家問問仆人,看看昌興平是否有行凶時間。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局裏,看看屍體鑒定結果是怎麼樣的。”
石休伸了個懶腰,說:“我要去河邊散散步了,今天真是好累。”
“那好,一小時之後我們在這裏會合吧。”
石休一出門才發現,外麵已經是黃昏。對於村子裏的人來說,夜晚就要到了。
石休總覺得自己今天必須要弄明白這個案件,明天可能就來不及了。究竟是什麼給了他這種危機感呢?石休一直覺得有不和諧的地方,但苦思冥想也得不到答案,所以隻好去河邊散散心了。
夕陽下的蒼鴉河有一種壯闊的美感。安靜而平緩的水波慢慢地流著,讓人有種想大聲喊出來的衝動。石休坐在河邊,撫摸著光滑的岩石,心中湧起了惆悵的感覺。
我們雖然一直在否認迷信,但是在這種靜謐而古老的環境中,望著大河的緩緩流淌,卻不禁有一種敬畏感驅使他想象自己曾經未曾想象過的東西。可能幾百年前,赫那族的祖先也是在這樣的黃昏,望著沉靜而浩瀚的蒼鴉河,第一次編
出了蒼鴉的故事。從此一代又一代的人流傳著,講述著,讓蒼鴉活在了這個村子的靈魂中。
此刻,石休忽然發覺自己的煩惱都很渺小。一切都會隨著蒼鴉河流走,幾百年後的黃昏仍然會有人靜坐在河邊,靜靜地想象著蒼鴉的故事,想象著他祖先坐在河邊的場景。想到這裏,他不禁流下了眼淚。
“你怎麼了?”背後突然的聲音讓石休驚詫的險些跳起來。
回頭一看,竟然是郝秀眉。她一臉關心的樣子讓石休很難堪,他隻好裝作粗魯地說道:“沒,沒怎麼。就是想起以前的事而已。你怎麼剛巧也來河邊?”
“不是碰巧的,我是來找你的。”郝秀眉嫣然一笑,讓石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我去你家裏找過你了,隻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大叔在,他說你在河邊呢。”
石休故意用冷淡的語氣說道:“你有什麼事嗎?”
郝秀眉看出了石休的冷淡,低下了頭輕聲說道,“其實,我是來給你送這個項鏈的。那天因為一時匆忙,錯把我哥哥的項鏈給你了。”
她伸出手,把一個和石休的吊墜幾乎沒什麼區別的吊墜遞給了他。
石休疑惑地接過項鏈,問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每個人的吊墜後麵都用小篆刻著名字的
最後一個字,比如你的這個項鏈就寫著‘休’字。”郝秀眉把石休的吊墜翻到背麵,指給他看。
石休仔細看了看,的確是“休”字的形狀。不禁發出了驚歎聲。“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刻著一個小人呢。你看你之前給我的吊墜,上麵刻著一個小人,這是什麼字呢?”
石休解下原來的吊墜,遞給郝秀眉。
郝秀眉接過石休遞給他的吊墜,笑著說:“這是小篆體的‘天’字啦,不過你這麼一說倒是的確很像一個小人呢。”
石休把原本的項鏈解了下來,郝秀眉堅持要幫石休戴上新的項鏈,他掙紮了一下隻好順從了。
郝秀眉的胳膊很短,雙手環繞在石休的頸後時,身體已經幾乎緊緊的貼在石休身上了。郝秀眉柔嫩的麵頰在石休臉上一掃而過時,他聞到一陣少女的清香。那香氣讓石休感覺自己的心激蕩了一下,就好像一個炸彈在心裏炸裂開來。
“秀眉,我……我有話要對你說。”石休突然的一句話讓郝秀眉一怔,然後笑了一下說道:“你說啊,我聽著呢。”
石休剛要開口,卻在這一瞬間感到自己的腦袋整個震動了一下。
“我明白了!”
石休大喊完這句話轉身就要走,郝秀眉連忙抓住石休的衣角,疑惑地問:“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我忽然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今天必須解決,事關性命,所以我隻好先離開了。”
郝秀眉聽了石休的話,低下頭想了想,然後笑著說道:“沒關係,我在這裏等你,結束了的時候就回來吧。”
看著抓住自己衣角的小手,石休覺得此刻自己是世間最大的惡人,但他沒有忘記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情感,故作冷靜地說:“那說好了,你一定要等我。”
郝秀眉默默點了點頭,鬆開了石休的衣角。
石休跑了幾步之後,又依依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
郝秀眉脫了鞋子,正愉快地踩著水。
夕陽下,她的側臉像畫一樣美。
第三章 蒼鴉哀鳴
石休跑回家時,發現郭飛鵬和儲旭堯正愁眉苦臉地坐在客廳裏。
他不抱希望地問道:“情況怎麼樣?”
儲旭堯沮喪地搖了搖頭,“我的想法被李治否定了。他說昌興平上廁所的時間不到十分鍾,其他時間都和仆人們在一起。而且昌興平的項鏈的確是從昨天早上開始就沒戴了,
我的推理並不成立。”
郭飛鵬說:“我問過鑒定科了,指紋和他們以前采集到的陳信鴻的指紋一樣。屍體的DNA也和他家裏發現的各種物品上的DNA相同。為了以防萬一他們走之前還特地取了陳樂成的血,拿回去和屍體做了親子鑒定,證明的確是父子無誤。那麼基本也排除了狸貓換太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