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腳印(一)(2 / 3)

“那是誰?如果我走過去看一眼,至少馬上會真相大白,但你別笑,這時我就像噩夢魘著了一樣,手腳冰涼,幾乎動也不能動。我退到屋裏,小心不發出一點聲音就關上了門。

“門一關上,馬上像安全了許多。我看看窗子,因為我住得太高,沒有安裝保籠,多少有點不安全的樣子,透過玻璃窗看出去,外麵隻是些稀稀疏疏的燈光,偶爾有架飛機飛過,發出轟隆隆的聲音。隻是這些都沒讓我有安全感。

“我拉上窗,重又坐到椅子上。電腦上還是那封讀了一半的信,我不想再看了,幾乎沒有考慮,馬上把那刪掉。不管那人寫這信是什麼用意,反正已經把我嚇著了。

“我打開一個色情網站,開始看那些脫得精光的外國人表演各種性技巧。我不常訪問色情網站,因為那實在太費時間了。但今天我卻感覺有些恐懼,更想看看那些色情東西。

“點了張女上男下的縮略圖,看著那張大圖從上而下在一點點打開,我也覺得自己的心情平靜了些。那些色情圖也實在沒什麼美感,隻是用禽獸一樣的樣子讓人有種低俗的滿足。我等著那圖打開,先閉上眼養養神。大約過了兩分鍾,我睜開了眼。可是,跳入眼瞼的那幅圖卻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那根本不是色情圖!那是一張死人的臉。那張臉已經半腐了,臉上的皮肉像正在融化的蠟一樣,有種要流下來的樣子,眼睛向上翻著,以至於有種趾高氣揚的嘲諷神情。我極快地點了下關閉,可是,計算機發出‘叮’的一聲,根本關不掉,我看著那張臉一點點顯露出來,已經爛掉了的鼻子,沒有嘴唇,露出了白色的牙。

“我下意識地關掉了顯示器。沒開燈,屋裏一下沉沒在暗影中。在黑暗中,可能是我的幻覺,似乎有人的抽泣聲,這更讓我魂飛魄散。那顯示器裏,那張死人的照片也許正慢慢地,卻又毫不遲疑地在打開。我再沒有勇氣去看那張惡作劇照片了,伸手關掉了電源。

“站起來,打開電燈。本想讓自己覺得安全些,可是,燈一打開,我卻看到……”

信又戛然而止。我伸了個懶腰,關掉電腦,也去拉亮了電燈。雖然在看這個破故事時背後一陣陣涼意,但我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絕對不會信那些鬼怪之類的事的。打開燈,也果然,房裏還是亂糟糟的樣子,沒什麼不同。

我想洗漱一下去睡了。走出門,昏昏沉沉地,一眼看見了臥室門外有兩個赤腳的腳印。

剛看過那個故事,乍一見這兩個腳印,讓人不禁有點毛骨悚然。可馬上,我也釋然了。

我懶得很,在家裏老是光著腳,大概什麼時候我自己踩上去的吧。

盡管這樣安慰自己,可不知不覺地,心裏總有一點不安。

我拖了拖地,就睡下了。隻是睡下後,一直睡不著,不敢閉上眼,而閉上眼又很害怕睜開眼,因為總迷迷糊糊地覺得像有個人俯下身正看著躺在床上的我。等十二點多了才算閉上眼。

以前看過的一本書上說,睡眠像一床厚厚的被子,一開始並不覺如何,時間久了就會感到像有千鈞重量壓在身上一樣。我正是這樣子。天不太熱,我的被子也並不厚,在半夢半醒時,隻覺腦子出奇地清楚,可身體偏偏一動也動不了,做了些什麼夢也不知道,反正不是個美夢,隻覺一陣陣心悸。

雖然已經從夢中掙脫出來,可自己卻還沒醒。

正迷糊著,忽然,我的心猛地一跳。

有隻手正摸索著我的腿!

我當然不相信半夜三更有什麼賣身的女子來給我做免費服務,可這隻手正輕輕地搔著我的腿,動作很輕微,卻又很明顯。我隻覺身上冷汗淋漓,卻一動也不能動。

那隻手摸到了我的右手時,我一把抓住了那隻手。那隻手冰冷, 骨節粗大,現在兩隻手好像久違的朋友一樣握在一處,可是,我心底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慌亂。那到底是什麼?我想喊,可是身上真的像被壓了什麼重重的東西一樣,一動也動不了,而眼皮也像被膠水粘住了,根本睜不開。

我拚命地一掙。其實,那不過是身體稍稍動了動。不過這一動,卻讓我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時,我才感覺到,那原來是我自己的左手。

我的左手大概被壓在身上,壓得麻木了,因此好像不是我身上的東西。這些事也很平常,有時你也會感到身上某一部分並不屬於自己了一樣。我不禁有點好笑。

從床上起身,打開窗,天已經蒙蒙亮了。早晨的空氣是一種冰涼而清新的味道,讓我的頭腦清醒多了。穿好衣服,打開臥室的門,突然,我又站住了。

門口,又是那兩隻腳印!

“我有點怕自己會瘋了。”

我躺在躺椅上,喃喃地說著,邊上,同樣是個躺著的美女。

不過你不要想歪了,她是我的一個中學同學。她大學裏讀的是心理學,畢業後開了家心理谘詢診所,那屬於頭口水,加上她長得不壞,所以很有色藝雙全的名聲,生意倒也不錯。

我和她雖然是同學,不過她從來看不上我這種沒錢的人,所以盡管我對她有點想入非非,她卻從來不拿正眼看我。隻是有事沒事找她谘詢她倒是歡迎的。

“你的工作壓力可能太大了。不用多想。”

“可那腳印是明擺著的,不會有錯!”

她笑了:“那隻能是你自己踩上的,不過是忘了而已。

你大概踩了好幾個,晚上沒看清,隻擦掉了一些卻留下一些。

你會懷疑有人來到你房裏,歸根到底可以用你那不滿足的性欲來解釋。你很想找一個伴侶,但由於目前還找不到,所以想象成有人闖入你的生活。所謂的鬼怪,隻是那種不滿足在你頭腦中一種變形了的反映。”

我有點臉紅:“其實我並不老想那回事。”

“性欲不僅僅是讓你隻想那回事,弗洛伊德認為人的任何行為都是基於性欲,正因為性欲不滿足才會胡思亂想。”

“可是那個腳印……”

“別去想。我給你開個心理處方吧,每天在家裏都要穿鞋,睡前用熱水燙燙腳,穿著寬鬆的內褲,少上上網,上網也別看色情網站。最後找一個女朋友。”

她坐了起來,緊緊的毛衣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段。我有點垂涎地想:要是她把自己也開到處方裏,那該有多好。

“谘詢費每小時二十四元。你要刷卡還是現金?”

“二十四塊?又漲價了?”

“對不起,你是老同學,已經打折了。”

她的臉上,還是甜甜的笑容,卻伸出手來,不屈不撓地對著我。

回到家裏,我按她說的,先拖了個地。那二十四塊錢,總得物有所值吧,不然還不如去看看草台班子的青春少女健美舞。

濕淋淋的地拖過後有點發亮,看上去都是涼陰陰的。我找出一雙軟底拖鞋來穿上了,天還沒黑。窗外,一層厚厚的陰雲堆在天空中, 而我的家像沉在一口井裏一樣,四周全是冷冰冰的樓房,像一群不友好的陌生人。

吃過飯,我又上了網。一開FOXMAIL,我幾乎毫不意外就知道, 今天一定能收到那封信。

果然,收到了兩封信,其中一封的主題還是那個“腳步聲”。

今天這信特別短,大約隻有十幾行。我乍一看還以為是錯了,但先翻到結尾,卻並沒有錯。

“燈一打開,我卻看到門外有兩個腳印。”

信的開頭是這樣的。看到這句話,我像被蛇咬了一樣,差點跳起來。這封信是不是我自己寫的?有那麼準的麼?我有點神經過敏地回頭看了看。身後,窗子開著,防盜窗把窗外的樓房分割成一條條的, 好像那個世界都被關在牢籠裏,或者是我自己被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