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手環的人都是現世中的人,不戴的則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司危應道,而後示意她看左前方的櫃台,“凡是現世來此用餐的,都要去那邊領一個手環,這樣的話,就不容易被人搞混了身份。”

“那我們也要去領一個嗎?”安茗問。

司危笑著說:“要的,但我們不必去排隊,你跟我來。”

兩人繞過櫃台那些排隊的人,走到一側的一台機器前。“你的那張卡是配套有全部的餐食和服務的,因此你隻需要在這裏刷一下就可以,不需要去排隊。”

安茗將手裏的卡放在讀卡區,屏幕上很快便出現了卡裏麵所包含的全部服務內容。她好奇的一一看過去,忽然發現在右下角有一個廚師信息。

“這是做什麼用的?”她問道。

“這是供客人挑選廚師的,一般係統會隨機配一個廚師,但若是你對所配的廚師不滿意,可以自選。”司危解釋道。

安茗在廚師信息的界麵上點了一下,很快便跳出一個頁麵,上麵羅列了飯店可用的幾個廚師名字,下麵還有星級標識。

“難得來吃一次飯,我想換一個四星的,真奇怪,怎麼沒有五星的廚師呢。”安茗一邊說著,一邊點了一下四星廚師的名字,並按下確認的按鈕。

“那是因為四星以上的廚師都不會被派到這裏來工作,來這裏的都是需要磨練技術,或是給自己積累成績,好獲得更高級別的許可。”司危在旁邊解釋道。

屏幕上顯示出一條信息:“您已成功更換廚師級別,請進行差額補價。”

安茗點了一下付款按鈕,係統再度跳出一個頁麵,顯示:請填寫您的死亡時間。

安茗:……

這可要怎麼填……她求救般看向司危,司危笑著點了一下屏幕左上角,一個新頁麵跳了出來,顯示:請填寫關係戶信息。

“你在這裏填寫好你的信息,之後作為我的關係戶,就可以用現世的錢來付款了。”司危指了指屏幕上方的幾個需要填寫的空白處說道。

安茗付完款後,立刻有一道星星點點的光帶從她們身邊亮起來,一直延伸到遠處。

“走吧,我們跟著光帶走,就能找到座位。”司危拉著安茗,一路順著光帶往飯店深處走去。

安茗一路走,一路看著旁邊用餐的人們,由於距離較近,她甚至能聽到那些人彼此的交談,並根據手腕上是否戴了手環來判斷他們的身份。漸漸地,她不由得對眼前這些情景有些唏噓起來。

如果說往生者與現世的生者之間最令人動容的差別,並非是手腕上的手環,而是肉眼可見的年齡差異。通常往生者在過世的那一刻,便永久的停留在當時的年齡與容貌,但生者卻不同,他們會成長、變老,於是這種時間差在兩者見麵的時候,便顯得尤為令人歎惋。

比如一個年邁的老者挽著一對年輕夫妻的手臂,親切又帶著些哽咽的喚他們爸爸媽媽;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女人和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坐在一起,她喚那個小女孩為姐姐;還有很多夫妻,其中一方與另一方的年齡差距由幾年至十幾年的比比皆是。

唯有死亡才能造成這種幾乎不可能存在的時光差,也唯有深厚的感情才能讓曆經了如此之多時光差距的人,還能言笑晏晏的聚在一起。

試問又有多少人有這種勇氣,跨越生死的界限,去看一看早已被死亡留在當時的那個人。難怪那張就餐卡上寫著“唯有勇氣過人者方可見心中之所念”。

安茗想著,不知不覺跟著司危走到了一處較為安靜的座位。

“在想什麼?”司危問道。

安茗在桌旁坐了下來,感慨道:“我隻是覺得,那些肯來這裏和已故家人見麵的人,都很勇敢。”

“是啊!”司危替她倒了杯水,說,“已故的人無法親手送信或是東西給生者,他們隻能借助有特殊能力的人來幫他們轉交。但願意相信這些的人又有多少呢?更多的往生者在那個世界望眼欲穿,苦苦等待,卻永遠都等不到一封來自生者的回複。所以來這裏的人不但十分勇敢,也很特別。”

“嗯。”安茗低下頭啜了一口杯中的水,又開口道,“你看那邊的一家人,隻有小女孩的手上戴了手環,她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在現世中她就是一個孤兒。可是你看她現在那麼開心,真希望她在現世中也能這麼開心幸福。”

說完,她頓了頓,握緊了手裏的杯子,似乎在斟酌著什麼,過了片刻,她說:“其實我也是個孤兒,但我並不知道父母是誰、長什麼樣子。我是外公外婆帶大的,他們對我很好,所以我是一個幸福的人。起初知道自己有這種特殊的能力時,我很害怕,但漸漸地,我便想要是能用這種能力找到自己的父母就好了。後來外公外婆去世了,但他們不許我去找他們,就連他們被葬在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但我還是抱有一絲希望,想試著去找他們……”

司危靜靜聽著,表情若有所思,過了片刻,飯菜一一被端了上來,她一邊示意安茗動筷子,一邊說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究竟是做什麼的嗎?”

安茗拿筷子的手頓了一下,隨即看向了司危。

司危笑了笑,說:“我早先說過,這兩個世界的人是無法直接進行交流,或者是接觸的,因此這中間就需要有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人來做媒介,也就是中介。但是同樣的,媒介人也分不同的等級,最低等級的人,隻能充當像是送信員,或是這飯店的員工。級別稍高一些的人,則可以不受限製在現世中生活,必要的時候可以出手幹涉那個世界對現世不好的影響。最高級別的人則權力更大,如果自身能力就很強的話,可以懲戒那個世界溜出的心懷不軌的人,或是一些因種種原因留在現世的漏網之魚,等同於一個跨了兩個世界管理者。”

“那你……”安茗剛想問問司危是屬於哪個級別的,但她心思活絡,想到這些天司危的所作所為,包括剛才在飯店時的行為,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安茗,你的這種能力,若是不小心,很可能就會被有心之人利用,最終給你造成傷害。但若你願意,你也可以同我一樣,不但可以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就如同你遇到的那位老婦人一樣,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當然願意!”安茗幾乎是脫口而出,隨即又覺得自己這樣目的性也太過明顯,又訕訕低下頭,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能好好利用這種能力,不但我自己能少很多麻煩,而且還能與許多和我一樣的人一起,這樣的話,我就不會像之前那樣孤單了。”

“我明白。”司危笑道,“菜要涼了,先吃吧,過幾天我再同你仔細說一下這方麵的細則。”

中秋後沒多久,安茗便從司危那裏得知了作為媒介人的所有規則。與那個世界的人一樣,作為媒介人也需要經過層層考核,最重要的是,這其中還有一項為道德審核。司危解釋說是怕有些別有用心的人混進來,憑著手中所掌握的能力和權力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但凡是通過了考核的人,便可拿到媒介人身份卡,也會被特別標注起來,方便那個世界的人識別。媒介人每做一件事都會被記錄進功德簿,好事會加分,壞事則會扣分。功德簿的分數越高,就能越快的提升等級。

相反,若是分數太低,不但會被剝奪身份,甚至還會遭到嚴厲的懲罰。

“考核十分繁雜和苛刻,如果現在放棄還來得及,否則一旦涉足,則沒有辦法輕易的放棄掉了。”在安茗進行最後確認前,司危又再度提醒道。

“我明白,我不會後悔的,也不會退縮。無論是哪個世界裏,都有那麼多勇敢的人,也有那麼多為了一個小小的願望不懈努力的人,比起他們,我幸運太多了,我又有什麼理由貪圖安逸呢?況且,我還想去找父母的身份和下落,就更不能放棄了。”安茗笑著說道。

司危含笑輕輕點了點頭,在安茗的確認信息旁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歡迎加入異者媒介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