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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不出來。
第三次了。
前後,左右,尿槽的自動出水讓人心煩意亂,便池隔間門打開又關閉像是螞蟻在噬咬神經,來來往往急急衝衝步伐啪啪啪的男人一個個解開皮帶,鐵質的拴和扣相互磨擦,泉水入潭……仍尿不出來。
媽的。
提起褲子,我隻能像尿過那樣若無其事地走出這廁所。
服務區外,人滿為患,8 攝氏度的北方之北,我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
媽的。
罵一句心情果然舒暢太多,我用手摸出一根煙,遠處的洋蔥建築旁,原本出關的堵車長龍,果然也暢通了許多。
爽快,我丟掉那根煙,裹緊大衣,疾步走往自己那輛後車窗滿是泥手印的斯柯達。
再往西1 公裏,隻要2 分鍾路程,便能進入R 國。
真爽。
隻是才走到車尾,我感覺到小腹一脹,下意識打了一個嗝。
透過車窗,我忽然瞄見後座的行李一片狼藉。
不妙!
我刹那額上冒出一層虛汗,環顧四周,隻有一群來來往往來的人群,以及一輛輛汽車靜謐地反射過來的日光。
“張揚!”
不知是誰喊了我一聲。
我腦中來不及多想,本能的俯身想往一旁的SUV 底盤下鑽,可還沒鑽入半個身子,一股大力便將我摁到在地。
“別動!警察局!老實點!”那人將我的頭按在地上,嘴裏一直喊著“抓著了,抓著了”!
警笛接連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也靠了過來,我眼角餘光隻能看到不斷搖曳的白色的相機的閃光。
至始至終,臉一直緊貼著地麵的我,隻能罵一句,媽的。
二
審訊室四麵灰黑,經過頭頂巨大射燈的照射,有些泛白,像一個陰天。
一兩個小時,或者兩三個小時,我一個人被牢牢拷在座椅之上,沒人理我。
我還算是比較了解審訊的相關流程,我敢肯定,他們絕沒有忘記我,也絕不敢忽略我,他們隻是還沒有準備好。
門在這時開了。
一股被帶進來的涼風一閃即逝,門隨即被扣上,他走到了我的麵前,將一盒外賣扔在了我的麵前。
“吃吧。”
他幫我把椅子上的手銬和腳銬解開,然後坐在了我的對麵。
“怎麼不吃?”他問我,“都已經6 點了,不餓嗎?”
確實,經他這樣一說,肚子確實開始有些饑腸轆轆起來。
活動活動手腕,我拿起筷子,端起盒飯開吃。
“你是勘測隊105 組的?”趁我吃飯的空檔,他問我。
我點點頭。
“105 組咋淪落到這個樣子了?”他笑道,“作為人體潛能研究的機密部門,你們這回算是走到了盡頭。”
我抬眼看他,他臉上沒有絲毫鄙夷的表情,應該隻是說笑。
我趕忙刨了兩口飯菜,然後將盒飯放到一邊,坐直身子,盯著他。
“不吃了?”他問我。
“你們想知道什麼?”我決定主動一點。
“有關觀山湖站的所有事情!”他沒有因我的配合而感到意外,仍然平靜地說道。
“我叫張揚,是觀山湖勘測站105 組的一名成員。105 組專門從事人體潛能開發及其他超前技術的研究工作,作為一個機密部門,許多年前在國安圈還是很有地位的,隻是輪到我們接手的時候,組裏就隻剩了四個人和觀山湖中心的那個島。
“我其實也算是個新人,隻是三年前投了份簡曆,然後就意外被錄取了。我抱著試試的心態來到了觀山湖,因為這裏不但有事業編製,福利還可以。雖然觀山湖站四季封閉,但工作還是很輕鬆的。
“雖然第一次出任務就遇到一個具有起死回生能力的人,當時為了迎接他的到來,我還提前幾天做了些功課。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霧氣很重,一艘小艇破霧而出,船上那人被五花大綁,身旁是一堆荷槍實彈的特警。讓人有些失望的是,他看上去隻是一個普通的北方老農。
“當我們準備按照工作流程展開進一步研究的時候,李站長卻告訴我們,大可不必。
“我們105 組的四人中,李站長資曆是最老的,其次是龍哥,然後是我,最後的小森比我還晚來一個月。所以李站長的想法,龍哥還是比較熟悉的,而我和小森什麼都不懂,也隻能照他說的做了。
“就在老農來的當晚,我們四人加上那位老農,一起吃了一個飯。席間李站長對老農這樣說:‘大爺,你看你年紀也不小了,也沒必要用這樣的方式出名。況且我們站什麼先進的儀器沒有,戳穿你還不是分分鍾的事。你要是堅持,那我們隻能送你進精神病院,你要是到此為止,說一句自己就是玩玩,那我們皆大歡喜,您也會安全到家,當然我們也免去繁重的研究工作。’“我記得那頓飯後的一個月裏,我們什麼也沒做,隻每天跟著老農一起吃飯拉家常,最後讓他在那份報告上蓋了幾個手印,他便被送回原籍去了。
“後來那些被送到觀山湖的,什麼預知未來、心靈感應、瞬間移動、千裏眼順風耳,要麼是信口開河,要麼真的是精神失常,而我們隻需要照常在月末打一份報告上去而已。
“105 組早已沒有存在的意義,這是李站長當著我們麵說的的原話。”
三
“難道說,你們平時的工作就是吃飯聊天?”他問我,或者說是打斷了我。
“也不全是,有時上上網看看電影打打遊戲什麼的,也算是消解時光罷了。”
“那近來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嗎?”他問我。
“沒有。”
“真的沒有?小張,別忘了,我們了解的可比你想象的多。”
“好吧,三個月前,駐觀山湖軍警送來了一個女子,據說來自未來。她始終穿著白衣,一塵不染,就像電影中的天使那樣。
並且相比其他前往105 組的狂想者,她很不一樣,真的很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呢?”
“她太漂亮。”
“……”
“她真的很漂亮,怎麼說,漂亮得毫無一絲其他的雜質。她的那張臉,是我今生見到過的最美麗的麵龐,真的難以形容,難以描述。”
“是這個女子嗎?”
他突然將一堆照片推了過來,幾乎每張照片上,都是一片黑色蔥鬱的森林之中,一名白衣女子背對著鏡頭,那白色是沒有一絲雜質的白色。
我一張張翻看著照片,這些都是觀山湖軍事禁區的監視器所拍,但是全都是她的背影。
我努力保持鎮靜,但他應該看出了我無意流露出的驚慌的表情。
“張揚,請告訴我,有關她的所有事情。”
“4月26號的早晨,湖麵始終霧氣彌漫,一艘小艇駛出了濃霧,那女子就穿著一襲白衣站在小艇之上,毫無一絲雜質的雪白。
“她說她來自未來,並且始終固執地堅持,但我們都相信她。
也不全是,應該說,我們是假裝相信了她。
“她來之後沒多久,我們開過一次短會,李站長說已經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她來自未來,龍哥當場附和。小森情商很低,有點懵,插了一句:‘站長,怎麼就相信了,之前不是還說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她來自未來啊!’當然這句話受到了站長和龍哥的鄙夷,我其實明白他們的做法,因為那個女子太漂亮了,他們隻想延長她留在觀山湖站的時間。也許會多一個月,也許半年,也許幾年,也許永遠。
“那天我們都在那個報告底下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報告的編號是T1052018133。那也是她的編號,我們叫她133。
“她真的太漂亮了,她的臉就像湖水那樣透白澄靜。而她對於我們,與其他送進來的狂想者不同,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敵意,也沒有抗拒。她真的不像是一個狂想者,更像一個美麗天使,這是最初她給人的感覺。
“所以,李站長給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而她也能夠進出任何一個保密級別絕密在中級以下的房間。她其實就像整個觀山湖站的第五人,而那段時間,正好沒有其他狂想者送來觀山湖,因此,我們過得很快樂。她很幽默,會唱歌,會跳舞,也愛笑,就如同正常人一樣陪伴在我們身邊。”
四
“重點,我想聽重點!他們三人都是怎麼死的?”他再次打斷了我。
小腹一脹,我閉著嘴把嗝打在了肚子裏。
“這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我瞪大雙眼,努力真誠地看著麵前這位年輕的警察。
“快說。”他平淡地吐出這倆字,表情絲毫未變。
“那是她來觀山湖的第二個月,一天清晨,我被一個女子的尖叫聲驚醒。我慌忙穿好衣服,打開門便看見站長和小森都站在龍哥的門外,我湊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龍哥隻穿著內褲,茫然地站在房間裏。而133 拚命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體,她最多隻穿著一件內衣,看上去很委屈。
“觀山湖一年四季封閉,探親假雖有,但上報審批程序比較嚴格。我其實非常理解龍哥,我們都很寂寞,隻是他更勇敢,不,是更大膽。
“‘哎喲,龍哥,你再怎麼也不能強人所難啊……’先開口的是小森,說完發現站長還沒發話,於是他又閉嘴了。
“氣氛變得很尷尬,站長站在那裏,一句話也沒說走了進去。
“其實我們都明白站長對133 的態度,她太漂亮了,對於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尤物。而站長從133 第一天來到這裏,就已經有將她據為己有的打算了,不然他也不可能冒著欺上的風險,將133 一直留在觀山湖。可現在,自己種的瓜卻被別人先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