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

“李站長喊第二聲,小森才慌忙停下,我們跑到老農麵前,龍哥問站長:‘還活著嗎?’

“李站長摸著老農脖頸動脈,回了龍哥一句:‘別吵。’“突然間,老農抬起頭,睜開了眼,氣息有些微弱,他說:‘我簽!’

“我們被嚇得倒退一步,下一刻,老農腦袋垂下去,眼睛卻始終沒有閉上。

“‘死了?’龍哥問。

“‘死了。’站長答。

“‘完蛋了!是我打死的……’小森沮喪摸著頭,蹲在地上‘,完蛋了。’

“我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許大家都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就算想到了,也沒料到會來得這麼快。

“‘馬上處理屍體!’李站長發話了。

“龍哥按了下牆上的鈕,項圈打開,老農的屍體砰的一聲落在地板上。大家圍在四周,沉默不語。

“下一刻,我突然看見,已經成為屍體老農的手,動了一下。

接著,他的右手緩緩地伸入了虛空。

“我想,其他三人都看到了。

“‘啊!’身後的小森突然大叫了一聲。

“我們轉過頭,便看見跟老農一模一樣的一個虛影突然出現在了門口,而那虛影正漸漸變得真實,並且還在緩緩移動,朝我們的方向移動。

“‘啪’的一聲,身旁的龍哥突然開槍,但子彈卻穿過了那漸變清晰虛影的身體,打中了站在龍哥右前方的李站長。

“李站長當場倒下。

“終於,那虛影變成了實影。

“‘別開槍!’他說話了。

“‘你是誰!’龍哥很激動。

“‘俺是陳黃,就是被你們抓的陳黃!我簽,字我簽。’“‘陳黃已經死了!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來這裏幹什麼!’龍哥說著,情緒很激動,我感覺他隨時都有可能開槍。

“‘俺是陳黃!’

“‘那他是誰?’龍哥用槍指著倒在地上的屍體問。

“‘他也是陳黃!’

“‘那你是誰?’

“‘俺也是陳黃啊!’

“‘那他是……’龍哥這句話還沒問完,他的槍忽然走火了,恰巧就在他抬起手想撓頭的時候。子彈穿過他的頭部,他連哼都沒哼一聲。

“房間裏仿佛隻剩下我和老農二人,空氣似乎變得更安靜了。我丟掉槍,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一轉身卻看見小森睜著眼睛跪在地上。我湊近他,發現他已經沒有了呼吸。

“‘他們都死了,觀山湖站、105 組……都完了,我也完了……’“‘俺簽字吧。’他依然那樣說著。

“‘我說了,他們都死了!’我發現自己不敢看他,他比倒在地上的屍體更讓人害怕。

“‘俺可以讓他們複生。’

“我猛地轉頭,他就站在那裏,一副老實的北方老農的模樣。

接著他緩緩伸出自己的右手。

“我看見他的右手再度伸進了虛空。”

“他真的複活了他們?”

“是的。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複活,但後來的三人跟之前的他們完全一樣。站長讓我們將那些屍體丟進了一堵挖空的承重牆內,然後再用混凝土填埋起來。而站長以及大家,並沒有再難為老農,他在簽完那份報告,跟我們一起度過了相對愉快的一個月,便被送回了原籍。隻是臨走的時候,我能感到他有些不安。”

“怎麼說?”

“他把李站長、龍哥和小森單獨叫到了一邊,然後偷偷跟他們說了些什麼。”

“他說了什麼?”

“我問過小森,小森說老農隻是囑咐他們要小心,但具體小心什麼,又沒有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就隻是讓他們小心?”

“小森沒理由對我隱瞞,也許老農那時已經預感到了後來的悲劇。”

“可是,那個白衣女子為什麼要殺你們呢?”

“我不知道,她就是個變態!”

“當時小森倒在房間裏,滿臉、滿身是血,站長倒在自己的床上,看上去倒還安詳。我當時知道小森和站長都是她殺的,龍哥的死也應該跟她有很大的關聯,我很害怕,害怕她過來殺掉我。

“於是我通知觀山湖的軍警之後便逃走了,你們也知道,觀山湖站內,除了新死掉的三位,還有四位在三年前就躺在那堵混凝土牆裏了。我害怕陷入更大的麻煩,於是準備開車北上,跨越國境,去R 國。

“我開得非常快,但我隻能走省道和縣道,我害怕高速路的監控拍下我的行蹤。

“無論白天還是晚上,我不敢合眼,也不敢停下,因為我一停下,就能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起先,我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直到那次我將車停在道路旁的白楊樹從中,準備小解的時候,她又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黑色的樹林中,她的白色裙子異常顯眼。我嚇得沒敢尿出來,慌慌張張回到車上,關好車門再度發動汽車。身後卻又傳來了她淡淡地聲音:‘你跑什麼呢?’“我這才知道,她跟了我一路,也不知道是用的什麼方式。

“我隻能猛才油門,繼續開上縣道,到那個‘打漁李莊’的時候,天色早已深黑,當時我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打的近光燈突然變成遠光燈,而不遠處,沿著馬路走動的那個勞作歸來的人影也離我越來越近。終於,我看到了他的臉,那就是陳黃,三年前那個能夠起死複生的老農。

“我心頭一顫,方向盤一滑,開出了道路,撞在一旁的白樺樹上。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再看四周,老農已經不見。

“當我把車倒出來,準備繼續上路的時候,兩隻泥手印突然拍打在了我的後車窗上。我透過後車窗玻璃,正好看見那張臉,那是張跟我一模一樣的一張臉,而他同樣也看見了我,臉上的表情就像世界末日來臨一般。

“未知的恐懼立刻布滿我全身,我下意識踩了油門,從他身上壓了過去。我當時真的很害怕,也不敢下車檢查,一路沿著縣道往北開去了。”

“那是你?”他問我,臉上一副淡然的表情。

我瞬間打了一個激靈:“我不知道。我當時很害怕,我隻想快些逃離這一切,快點離開那個地方。或許隻有空間上的遠離,才能夠帶來心理上的寬慰。”

“那之後,從‘打漁李莊’到滿洲裏口岸,也就是你被抓之前,你有再遇見過那個白衣女子嗎?”

“還好,再沒遇到過了。”

“那她到底為何要殺掉他們呢?”

她為什麼要殺掉他們,我不知道,也沒辦法知道。她從沒有告訴過我,也從沒透露出任何的跡象,她就是一個迷,沒人知曉答案。

“我不知道。”

他不再說話了,隻低下頭皺著眉看麵前的資料。

“長官,我能上個廁所嗎?憋了一天了。”我請求道。

“可以。”

打開門,嘈雜忙亂的聲音隨著冷空氣撲麵而來,現實就是這樣,迷醉又清醒。我被一名警員押著,去到走廊盡頭的廁所,這感覺很不好。

還好,在廁所門打開之後,他並沒有跟進來。我大步踏入,此刻這裏便是我的私人空間。我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地呼出來。

膀胱得到了解放,泉水入潭的聲音原來如此悅耳。

突然,右邊的門緩緩地開了。那個白衣女子,如同從天而降一般站在了我的麵前。

“你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我是誰不重要,但重要的是,你早就已經死了!”她依然一襲白衣的裝束,一塵不染,那樣美麗,就像天使。

“怎麼會?我一直是我。”

“你難道忘記了?”她臉上顯出一副少見的疑惑表情。

“什麼?”

“陳黃帶來了你,而我需要把你帶走。你不屬於這個世界!”

她始終都是那樣果斷。

“什麼?”

她的行動異常迅速,白衣飄散,黑發紛飛,那張絕美的臉對我微微笑著,接著一把利器刺入了我的胸膛。

我突然想起來,白樺樹林邊的那個晚上,我躺在駕駛座位上,奄奄一息。而黃色燈光之下的縣道,勞作歸來的老農正慢慢朝這邊走來。

她說的沒錯,他帶來了我。

一陣刺痛傳遍全身,麵前的那張絕美的麵龐仍在微笑著,而她的身後,那群警衛,正準備拔槍。

我倒下了,眼前隻餘黑色,無盡的黑色。

不知過了多久,我再度睜開眼,隻覺得胸口悶痛,小腹很脹。

我動了動,一口汙血便吐在身上。四周是被汽車燈光照得發黃的白樺樹林,十分陰冷。

我竟然還坐在駕駛座位上,導航顯示:‘打漁李莊’。

車門打開,那老農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你要死了?”他跟我說。

“嗯。”

“俺可以幫你。”他態度誠懇。

他是個好人,可我不能拖累他。

“不用了,你快跑吧,她來了!”

他臉色一怔,他顯然知道她。

“快跑吧!”

他沒再猶豫,轉身走了。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正躺在一輛疾馳的救護車裏,身旁坐著一個看上去老實誠懇的男人,他見我醒了,開口說:“張揚,我是警察局的,有關觀山湖站的情況,希望你協助調查。”

我動了兩下腦袋,算是同意了,隻是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認識他一樣。我微微側過頭,窗外是一片整齊排列綠色的白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