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影者(三)(1 / 3)

“我下午想去商場買東西,沒人陪我,想求你陪我去。”她用期待的目光看我。

高三學生隻有周日休息,周六要上課,這個周六因為特殊情況,上午上了半天課。

“不行,我沒有時間。”我肯定地搖頭, “我和小武下午有事兒,你可以讓田原陪你啊,你們倆現在不是變成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了麼。”

重新分班後,李小鈺與田原分到四班,並成為好朋友。

“她有事,她要和程野在一起。”

我理解地點了點頭:“我確實和小武有事兒,真的。”

“那……好吧。”她失落地垂下目光,轉身朝四班的教室門口走去。

望著她的背影,我突然看到了她肩膀上的孤獨。她依然是個缺少朋友的女孩,自己班裏的好夥伴田原一旦和程野在一起,她便隻好孤家寡人了。

回到教室,從塑料袋裏拿出一瓶飲料扔給小武,自己擰開另一瓶的蓋子大口喝,把塑料袋捏成一團,扔進椅子旁邊的垃圾袋裏,眼裏浮現的還是李小鈺那孤零零的背影。

“跟著廖宇混,每天能喝到免費的飲料。”小武笑嗬嗬地對露西說。

“是,我都嫉妒了,什麼時候也有人總給我送飲料就好了。”

露西撇嘴說。

“我可以給你買。”小武眨眨眼說。

露西看著小武莞爾一笑:“不敢喝,怕你下毒。”

又衝我說:“廖宇啊,我覺得李小鈺挺好的,你幹嗎總是對人家愛理不睬的?”

“愛理不睬的?怎麼可能,我就是這樣的性格呀,我跟你們不也是這樣麼。”

“那倒是。”

“李小鈺如果能再漂亮點兒,廖宇沒準就喜歡了。”小武說。

“哼,你們男生就是這麼膚淺。”上課鈴響,露西擰過身體,準備認真上課了。

下課後,我快步走出教室,等在樓梯口,見李小鈺獨自慢騰騰地走來,便叫住她,把她叫到一邊,跟她解釋說,自己和小武本來約定好下午要去打球的,但小武臨時有事,不打球了,所以要陪她去買東西。她聽了我的話,雙眼立時放出明亮喜悅的光芒,整個人似乎都變得輕盈起來。真的嗎?她說。我點點頭。

“你要買什麼?”走出校門,在往公交車站走時我問李小鈺。

“買什麼還不知道呢。”

“不知道?”我不解地停下腳步。

“因為田原要過生日嘛,我是要給她買個生日禮物。”

“田原要過生日?”我更加迷惑不解,“她今年的生日不是過完了嗎?”

“沒有啊?”

“7 月7 號不是嗎?當時楚滿買了個紅色的手機送給田原做生日禮物,田原無論如何不要,楚滿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把手機摔在地上。然後7 月9 號那天是星期天,田原和程野去紅葉山玩了一整天。就在這一天,楚滿離奇失蹤。”

“不是的,是明天,9 月20 號。”

“9 月20 號?怎麼可能呢。”

“因為我當時以為田原生日是7 月7 號,所以告訴楚滿的是7 月7 號。”

“是你告訴楚滿田原生日的?”

“對呀,楚滿讓我幫他打聽田原的生日,又說為了給田原驚喜,不能讓田原知道有人在問她的生日。你說我該向誰打聽呢?那時我在我們班裏,是唯一與田原接觸較多的女生,最該知道她生日的隻能是我,可她剛轉學來不久,沒人知道她的生日,我隻好試著問她的同桌程野,沒想到程野竟然知道。”

“是你聽錯了,還是程野故意告訴一個假的?”

“我沒聽錯。”李小鈺肯定地說,“程野問我那為什麼問田原的生日。我說是幫別人問的。他問我是幫誰問。我說是同學。

他接著問是哪個同學。我被他問得不耐煩,就直接說是楚滿。他這才告訴我田原的生日是7 月7 號。我當時還說這個生日好記呢,因為曆史書上寫得明明白白那天發生了七七事變嘛,他還笑了笑,所以不是我聽錯。”

程野為什麼要告訴李小鈺一個錯誤的生日日期?是他故意的?還是他記錯了?故意的可能性更大,還是記錯的可能性更大?

“你怎麼了?”見我陷入沉思,李小鈺抬手在我眼前晃。

我表情凝重地看著她,若有所思地搖了搖腦袋。這時公交車開來,我們一起上了車,車後麵有空座。我們倆並排坐在一起,我的眼睛始終在望著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腦子裏卻一直在琢磨著這件奇怪的事,所以一直都沒有和李小鈺說話。

到了商業街,李小鈺帶著仿佛沒有靈魂的我走進一家又一家店鋪,各種有關穿戴和玩樂的商品出現在我的麵前,我一律視而不見。她指著某一些東西征求我的意見,問我怎麼樣時,我也一律很潦草地回應,嘴裏嗯嗯啊啊的。

一個多小時候後,李小鈺為田原挑了一件T 恤,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嬌羞的滿足。

我們倆漫無目的地走在商業街上,都感覺有些累了,便找了個長椅坐下,一邊沉默地坐著歇息,一邊喝飲料。

我沉默半晌,忽然對李小鈺說:“明天你去田原家,找機會問田原7 月9 號那天她和程野去紅葉山玩的事兒,問她是上午去的還是下午去的,如果是上午去的,是上午什麼時候去的,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總之,那天的事兒問得越詳細越好。”

“你還是懷疑楚滿的失蹤跟程野有關嗎?”李小鈺有些不安地注視著我。

“你幫我這麼問就行了。”我有點煩躁地站起來“,我們回家吧。”

周日上午,我先趕到勞動湖公園。昨天晚上接到李小鈺的電話,那時她剛從田原家回來不久,問我第二天在哪裏見麵。我讓她在電話裏說,她說還是見麵能說明白。我想了想,告訴她說那就在勞動湖公園吧。因為急切地想知道李小鈺從田原那探聽到的情況,所以等李小鈺時便感到很是煩躁。

我坐在公園門裏那棵大樹的下麵,圍繞著粗壯的樹幹,修建了一圈休息木椅。一個握著拐棍的胖老人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身邊放著一個老式收音機,收音機裏傳出單田芳的相聲《亂世梟雄》,講東北王張作霖的傳奇人生。

老人還帶了一條小狗來,圍繞著大樹跑來跑去,偶爾停在我腳前,傻呆呆地仰視我,我隻要做出彎腰的動作,它就急切地躺倒,還乖巧地抬起前腿,示意我趕快摸它的肚皮。我被這隻“賤兮兮”的狗給逗樂了,本來焦躁不安的心情漸漸的平和下來。

李小鈺很可能來了有一會兒了,但被我逗狗玩的放鬆樣子給“迷”住,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欣賞”我和狗的愉快互動。我注意到她時,她正彎著眉毛、齜著牙套衝我笑,我就像個被目睹了窘迫行為的人,立即尷尬地收起笑容,變得嚴肅,她見了我的嚴肅,也不安地收斂了笑容,一邊問我等多久了,一邊輕盈地飄過來。

我應了一聲,見那狗還站在我麵前搖尾巴,就伸手摸了下它的頭。

“你喜歡狗狗嗎?”李小鈺站在我身邊。

“嗯,挺喜歡的。”

“狗狗很單純,能讓人快樂,我很想養一條,可是我媽不讓,嫌髒嫌麻煩。”

“我也想養來著,我媽倒是沒嫌髒沒嫌麻煩,但她說得高考結束才能養。”我站起身,“怎麼樣?你問田原那些話後她是怎麼說的?”

“我按照你說的問過田原了,問她那天是什麼時間去的紅葉山。”李小鈺手指絞在腹前,緩慢邁步說,“程野立即在一邊問我說,你問這個幹什麼。我隻好說,不幹什麼啊,隨便問問的。

田原說她記不住了,她說我幹嗎非得記住這種事呢。”

“你問的太直接了。”我語帶不滿地說,“應該拐彎抹角地問啊。”

“我不會這種事的嘛。”她有些委屈和不快,“程野用眼睛盯著我看,他一問我,我就緊張得不行,都不敢看他的臉說話了。”

我們倆在公園的林間小道上慢慢地朝前走著。

“然後呢?”

“然後程野突然說,是廖宇讓你這麼問的吧?”李小鈺恐懼地看著我,“你說他是怎麼猜出來的?他怎麼那麼厲害。”

我聽了這話吃了一驚,是啊,程野是怎麼一下子就猜到的呢。

“程野跟班裏的每個男生都不同,看不透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胎。”我的語氣略帶感歎和畏懼,“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當然不承認了,我說才不是呢,就是隨便問問。”

“他怎麼說?”

“他沒說什麼,他就說,哦。但他笑了笑,就這樣輕輕搖頭笑了笑。”

我和李小鈺穿過樹林,來到人跡罕至的小山附近。她的話使我的情緒久久不能平靜,那是一種由恐懼和仇恨交織而成的複雜情緒。楚滿的失蹤也許真的和程野有關,我非常急切地想要從程野那裏弄清楚滿的下落,不過我知道,精明的程野必定會讓我無處下手。

我和李小鈺並肩坐在小山前麵的石台階上,這裏的寂靜能使我能聽見小山後麵的林子裏秋鳥的悲鳴。

“是程野。”我說。

“啊?什麼?”

我站起身,攥緊拳頭,肯定地說:“程野謀殺了楚滿。”

李小鈺皺著臉,費解地仰視著我。

學校規定每晚要上三節晚自習,周一晚自習的第二節課結束後,天色早就黑透,夜色沉甸甸地壓在學校四周。操場邊因為有幾盞路燈,所以籠罩在操場上的黑暗不是很密實,顯得稀薄而清淡。蚊蟲圍繞著燈光徘徊不去,像悶熱和困倦圍繞著每個學生的心頭徘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