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怎麼認識張勝的?”
“開飯館的時候認識的,通過我朋友王威的介紹。”
回答完,我問他能否抽支煙,當時我渾身難受,覺得自己焦躁得像隻籠中野獸。他說當然可以。我遞給他一支煙,他擺手拒絕了,眼睛在文件夾裏的一頁紙上掃動。
“你前妻叫盧梅對吧?你們是在四年前……離的婚,對吧?”
我想他們肯定在之前已經對我的一些情況進行過調查,不過連我的婚姻生活都開始發問了,這實在是莫名其妙,這些跟那女孩被殺有什麼關係呢?
“對。”我點點頭。
“因為什麼離婚?”
“不和,過不到一起去。”
“不和,你們總吵架嗎?”
“對,總吵架。我有陣子每天出去喝酒,經常後半夜才醉醺醺地回家,她因為這個每天和我吵架,吵了幾次後,我們就離婚了。
我淨身出戶。”
“幹嗎總出去喝酒?”
我快速把煙抽完,用力把煙蒂在煙灰缸裏碾滅“。我弟弟死了,我心裏難受,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提到喻洋,我便容易動情,喉嚨緊,說完忙清理了一下喉嚨。
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讓那個年輕警察去給我接杯水。少頃,年輕警察從門外進來,手裏拿著兩個一次性紙杯,一杯水放我麵前,一杯水放我對麵。
接下來他又問了我一些問題,都是關於小易的,我都如實回答了。最後他的問題又回到原點,就是那些我有無可能是凶手的問題,顯然是在調查我是否有作案的時間和可能性。那女的是後半夜裏被殺的,而後半夜,我獨自在家裏睡覺,但這似乎沒人能夠證明。一個單身居住的人,有沒有辦法證明他夜裏是在自己家中過的夜呢?
我好像有犯罪的可能。他們不會真的懷疑我是凶手吧?
“那就先這樣吧。”他沒什麼問的了,站起身來。
我往門口走,終於問他:“問了我這麼多,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有作案的嫌疑?”
“我們隻是例行公事,不要介意。”他爽快地笑著回答。
離開公安局,往麻將館去,半路上小易給我打電話,拖著那種既莫名其妙又慌裏慌張的語調,說他剛從公安局出來,又被叫去問話了。我說我也是。他更吃驚,說那案發地點是他的洗車場,他被叫去了解情況情有可原,可我怎麼又被叫去了。我說我哪裏知道。
他的語調裏不無憂慮,說警察好像在懷疑他,因為問得特別細。我懶得跟他說我被警察問得更細,連我和盧梅為何離婚都問了。小易開始在電話裏咒罵那個殺人凶手,天大地大哪裏殺人不行,偏偏跑去他的洗車場。然後他又問我在哪兒。我說在去麻將館的路上。他說他想吃點東西,要我在麻將館對麵的麵館和他見麵。
我和小易買了雞絲麵,買了些拌菜醬骨頭之類的食物,還有兩大杯紮啤,找了個角落裏的位置坐下。小易一坐下來就苦惱地撓腦袋,好像有一百天沒洗過頭。
我們倆一邊吃飯,一邊小聲聊剛才到公安局這件事。聊了沒多久,王威和老朱一起走進來,像往常那樣,來這裏吃午飯。
小易喊他們,他們倆買好食物後走過來。
“最近銅城也不知怎麼了,人都瘋了,這都什麼事兒啊?”老朱的嗓門又粗又啞,據說他小學時候說話聲就比他爸還顯老了。
“早上有人把小姐銬上手銬,毒打一頓,從樓上扔下來。夜裏又有人把小姐帶到洗車場,剝光衣服,硬生生掰斷十根手指頭,然後活活勒死。”
“不會是同一個瘋子幹的吧?”小易說。
“誰知道呢,有一個就有兩個,有三個就有四個,全都精神出了問題,都成變態殺手了,銅城市區有一百萬人口,以後全成變態殺人狂。”老朱握著紮啤杯大口喝紮啤,猛灌幾大口,一杯紮啤很快喝光,他要了幾瓶汽水代替啤酒喝。
“再喝一杯紮啤,沒事兒的。”小易勸。
老朱搖搖腦袋。“人得有臉。”
“你剛才說她們倆都是小姐?”我開口,“被銬上手銬從樓上扔下來的,還有死在小易洗車場裏的那個,肯定是小姐嗎?”
“你問他。”老朱用拇指指王威。
“是小姐,老紅霞歌廳那片兒的。”王威放下手機。“被人從樓上扔下來那個是新從外地過來的。你知道是誰把她從樓上給扔下來的嗎?”
“誰啊?”我和小易同時問。
“韓誌宏那個二貨。”
“韓誌宏?那不當年在‘冰宮’裏和我打架的那小子嗎?”
“對,後來成天吸毒,人就魔怔了。”
“他人呢?抓到沒有?”
“沒有,扔完那小姐就跑了。”
“因為什麼呢?”
“不知道,等抓到他就知道了,估計很快,那個二貨跑不了多遠。”
“那倒是。”小易說,“他那智商,自己毒癮一犯沒準能走公安局裏去。不過他倒成名人了,到時候搞不好要上新聞的,不會上新浪新聞的頭條吧?”
“有什麼稀奇啊,你當人家沒上過新聞?人家早就上過咱們省都市頻道的新聞。”老朱笑說。
“是麼?因為什麼上新聞?”我問。
“他沒錢嗑藥,找他姥要錢,他姥沒給他,他給他姥給揍了。”
王威說。
“什麼東西。”我在笑聲裏起身去衛生間。
回到座位,點了一根煙,問王威:“那個死在洗車場的也是小姐嗎?”
“對,叫鄭虹。”
“這麼清楚?不會你找過吧?”小易笑問。
王威咧著厚嘴唇,自嘲地笑了一下。“有可能。”
“我就弄不明白一個問題,為什麼他們會跑到我的洗車場裏?”小易氣憤地把筷子扔在桌上“。要命的是,我和喻海去的時候,門鎖是好好的,人卻死在裏麵,顯然他們有我洗車場的鑰匙,是那個鄭虹有,還是凶手有?這太奇怪了,有我洗車場鑰匙的,最多也就你們幾個。不會你們之中誰是那個凶手吧?王威,都知道隻有你最愛找小姐,是不是你?”
“自從結婚後我就變成正經人了,都多少年不找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威說。
“我更正經,你們知道,自從我兒子出了那事兒,我酒都不敢多喝。”老朱從我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拿在手裏咧嘴苦笑。
“我看出來了,這裏最危險的就是老喻。離婚多年,從不找小姐。”小易誇張地做個遠離我的姿勢。“老喻,你就承認你心理變態吧。”
我叼著煙靠在椅背上笑。
“但人家老喻不缺女人啊,咱們這幫人裏麵還就數老喻最有魅力呢,王威太胖,小易幹癟,我看著太老太糙,隻有老喻現在最有女人緣。”
“是,薇薇就對老喻印象好,總當我麵誇老喻。”
“到底是不是我啊?一會兒說我缺女人,一會兒說我不缺女人。”
“我覺得那個凶手是個下邊不行的人。”王威意味深長地說,“我跟一個警察朋友那兒打聽到,那個鄭虹沒有受到性侵犯,你們想想,一個正常的男的,就算你變態,你殘忍,你把人家衣服都給剝光了,還不那樣?直接就去掰人家手指頭發泄自己,那說明什麼?”
我們都點頭,竟然沒有發生性關係,都覺得挺奇怪的。而這推測又是從王威嘴裏說出,大家難免會感到一種怪滋怪味的信服感。
“找到他應該不難,誰給鄭虹帶走的,順藤摸瓜很容易就能查出來,而且現在到處都是監控頭,找個人還不容易麼。”我說。
“還真不好說。”王威說,“警察去老紅霞那邊,就是姚家街那邊,問了很多人,竟然沒人看見鄭虹被人帶走。有人說上半夜時還在老紅霞歌廳附近見過她,有人說她那晚上身體有點兒不舒服,自己先回家了。所以她很有可能是回家的路上遇害的,具體的就沒人知道了。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然後一起去了對麵的麻將館,這天我打了一宿的麻將。
第03 章
這是奇怪的一天,秋季本該涼爽,今天沒有太陽,空氣卻悶熱得厲害,如同夏天。
我睡到中午起床,接到我媽打來的電話,提醒我今天是周五,千萬千萬不要忘記。我說我就算忘了春節,也不能忘了她的節日。
她又說起她在公園裏認識的一個大媽,那個大媽的外甥女去年離婚,沒有孩子,是個公務員,想要安排我和她相親。我不好直接說我他媽受夠了婚姻,這輩子都不想再跟女的一起床頭床腳、柴米油鹽地過日子,隻好說最近有點忙,過些天再說。我媽或許想說:你每天除了打麻將和喝酒,有個屁事可忙。但她也不好直說,隻告訴我,那女的條件不錯,機會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