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作連載 萬獸之地(二)(2 / 3)

我站在大樓昏暗的門廳裏,汗水順著臉往下淌。我用拇指按了下標有“N. 肖”名牌的公寓門鈴,對方馬上給我開了門。

納塔莉· 肖在六層電梯外的走廊等著我,藍綠色手術服下她穿著運動鞋的腳不安地打著褪色的瓷磚地麵。這的確是個人獸衝突的緊急情況,看上去是這樣。

“我簡直不能相信!你知道我上課和輪班之間的時間有多短。”納塔莉一邊說,一邊把我推進她的公寓。

穿著手術服的納塔莉看起來高挑挺拔。深綠色的眼睛,紅色的頭發——我指的是紅彤彤的、愛爾蘭女孩一樣的紅頭發——奶油般細嫩滑膩的皮膚,身上的雀斑多得像被糕點師撒滿肉桂粉一樣。

“你答應了要在這裏等我的。‘精神抖擻’,我記得你是這麼說的。”她說道,在門廳那兒扯掉我的襯衫,綠色的眼睛像氪星石般閃亮。現在,她的雙手又移到了我的腰帶上。“讓我看看你有多精神,奧茲。”

納塔莉的性欲旺盛,是個身穿藍綠色手術服的大號“力比多”。同時,她也是哥倫比亞大學的一名優秀的醫科學生,並在為成為一名神經學家而努力。這是個挺棒的組合,盡管有時候我會懷疑,相比我的頭腦,她是否更需要我的身體。我想我得接受這一點。

“抖不起來,不過我給你帶了點兒東西。”我一邊說,一邊從褲子後麵的口袋裏掏出在“99 美分”店裏買的東西。

掛在我的手指上晃悠著的是一條糖蘋果紅色、像玻璃紙一樣透明的丁字褲——這可能是泰國生產的最單薄、做工最粗糙的丁字褲。

“誰說我不懂得一美元的價值了?”我說道。

納塔莉的雙手搭著她的臀部。

“我就直說了。首先,這是這三天裏我們唯一一次上床的機會,結果你遲到了。”納塔莉揚著頭、眯著眼說道。“然後你跑過來,還想讓我穿上這件連街頭拉客的妓女都不好意思穿的下流東西?”

“差不多吧。”我說。

“你過來之前沒有親那隻猴子,對吧?你如果親了,就給老娘滾回去。”

“沒有。”我信誓旦旦地撒著謊。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說道,從我的手裏抓過那條丁字褲。

它被拉扯後像根橡皮筋一樣打在我的手指上。

“我真是討厭你,奧茲。”她一邊走向臥室,一邊回頭衝我喊道。

“我也討厭你,寶貝兒。”

“躺到沙發上去。”她在敞開的臥室房門後發號施令。我隻能從臥室的鏡子裏看到她扭動著將丁字褲滑過大腿。“脫掉襯衫,別脫褲子。我要用牙齒解你的腰帶。”

第八章

“這……實在是……”納塔莉喘息著說道。她呼吸急促,咬住自己的手指。她滑膩的身體攤在床上,像個壞掉的人偶——這場情事半小時後才雲消雨歇。

“叢林之愛?”我一邊接話,一邊解下那條99 美分的丁字褲——它不知怎麼纏到了我的左肩上。剛才一個相框從牆上掉了下來,我把它的碎玻璃向後掃了掃。那裏麵是她父親的照片,她的父親是康涅狄格州的一名股票交易員,這姑娘出身名門。我把照片翻過來、推到床底下。

“赤道雨林之愛。”納塔莉一邊說,一邊翻到我的身上。

她舔舐著我的耳垂:“我的意思是,站在沙發上做?”

“這個,不知道你還記得不,隻有我一個人站著。”我說道。

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到我的蘋果手機上閃爍著的紅色光亮,通知我收到一條信息。

“我怎麼可能忘記?”她邊說邊用拇指擦去流進眼睛裏的汗水。“剛才發生的不屬於生物學範疇,那是地質學。你懂的,地震學、構造學。”

“我有點兒像阿基米德。我總是說:‘給我一個支點,我能“震”動世界’。”我說道。

我一直等到納塔莉去衝澡才把手機拿過來,那條信息是“獅子俠”亞伯拉罕· 賓迪克斯發來的。

“奧茲,太難以置信了,不光是洛杉磯,這裏也發生了。”

我立刻給他打了電話。

“奧茲,到頭來你也不是那麼瘋狂。”阿貝操著它的南非荷蘭語口音說道,r 音發得略卷、輔音發音沉悶。“你說對了,獅子的行為不對勁,徹底不對勁。不對,不對,完全不對。”

“我剛剛完成了一趟消減性狩獵,在北部,津巴布韋附近。

我們途徑一個村莊——一個被血洗一空的村莊。從村子的一邊到另一邊,都是獅子的足跡和村民的血。我從沒見過、也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阿貝的聲音裏有一絲恐慌。這個高大魁梧、看上去像馬戲團退役的大力士一樣的荷蘭裔南非白人竟然有這種情緒——這著實有些古怪。

“實際上,我來這兒主要是要處理一些軍方的事情,所以我不能和你多說什麼。但當我看到洛杉磯動物園獅子發動襲擊的新聞時,我知道我必須得給你打電話。你必須得來博茨瓦納一趟,哥們兒,帶著你的攝影機,你和世界其他地方的人一定要親眼看到才能相信。”

“你不用再說了。”我說道。我用下巴夾著手機,抓起一支筆,環顧娜特的臥室,尋找可以往上寫字的東西。“我現在就收拾行李,趕下一班航班。你在哪兒接我?在馬翁的機場嗎?”

“沒錯兒,哥們兒,馬翁。盡快通知我你要乘坐哪個航班。

這太難以置信了,很可怕,又很難以置信。”

“等航班信息更新後我就給你打電話。”我正說著,納塔莉圍著浴巾走了進來。

“沒問題,哥們兒。”阿貝說道,然後掛斷了電話。

“嗯,航班?你要去哪裏嗎?”她問道,我正草草地在丁字褲的收據上寫字。

“去……唔……去旅行。”我說道。

“我聽出來了。去哪兒?”

“博茨瓦納。”我幹咳著說。

“什麼?”

“博茨瓦納。”

“博茨瓦納,非洲?!你瘋了嗎?”她把潮濕的頭發甩過肩膀。“不,你當然瘋了,這是個傻問題,可是你不能這麼做,沒有這麼做事的人。你不能接個電話就叫出租去肯尼迪機場,然後飛去博茨瓦納!尤其當你已經失業的時候!”

“你說得對。”我說道。“我到底該怎麼處理阿蒂拉呢?

你能替我照看他嗎?”

第九章

“所以現在我還得照看一隻猴子?”

“一隻猿。”我糾正道。

納塔莉開始真的生氣了——不再是假裝生氣了。

“我的回答是不行,奧茲,你知道我多害怕那東西。而且,我還有課。”

“放輕鬆,大部分時間是我公寓門房的媽媽在照顧他。你隻需要每天去檢查他一次,喂他吃藥就行了,你可以借此改善一下對病人的態度。”

“對一隻猴子?”她尖叫著。

“一隻猿!”我說道。“而且,這次旅行是我一直等待的突破。如果我能在非洲拍到獅子的異常行為,並把它和洛杉磯動物園的出逃事件結合起來,人們可能會聽我的,我們也能真正意義上地開始研究這件事了。人類正處於危機之中,我們能——”

“得了吧。”她說道。“別再和我扯什麼人獸衝突的套話了,我實在是沒辦法相信你了,奧茲。起初,你在幾乎已經是準博士的時候從博士項目中退出了——”

“我當時覺得很無聊。”

“然後有一年多——我不知道,因為興趣?——你決定任意妄為地擾亂紐約最好的高等教育機構的課堂,算你走運,紐約大學沒有因為那些化學把戲起訴你。”

“我隻是想讓人們動動他們該死的腦袋。”

“我喜歡你,奧茲。”納塔莉說道。“我知道你很聰明,但是這個人獸衝突真的開始橫在我們中間、幹擾我們的關係了。

按照我的課程表,我們甚至連約會都幾乎沒有足夠的時間。我是說,我甚至記不得上次你帶我去一家真正的餐廳是什麼時候了,這會兒你又要去非洲。”

我輕輕地坐在床邊,看著我的女朋友,她是那麼美。她喜歡啤酒、喜歡克裏斯· 法利的電影,她和我一起玩兒現代戰爭2——她玩兒得很好。我們一起看籃球賽,她是凱爾特人隊的球迷,但這是她少有的缺點之一。

我在這個時候震驚了她——也震驚了我自己。

“這樣怎麼樣?”我說。“我去非洲,如果這次還是徒勞,我就收起我‘末日來臨’的廣告牌,上交我白色的哈林籃球隊證件,找一個必須穿正裝的正經工作,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