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感情生活。”
“哼!得了吧。你的客戶不都是些饑渴的男人嗎?如果你問我,我會說律師和牙科醫生是釣男人的最佳職業。”
“胡說。”
“那些孤立無援的男人完全依靠你來拯救,他們既脆弱又恐懼,渴望你給他們保護和溫暖。”
“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根本不懂愛情。”
“不,親愛的,是你不懂。你小的時候就不喜歡談情說愛。所以,醒醒吧!你年輕、漂亮、獨立、風趣,身體也正常。
不出10 年,亞倫就不再需要你照顧,他會迷上摩托車和泡妞,到時候你會想:‘我他媽的怎麼把這些年浪費了的?為什麼不試試網上約會什麼的?’”
“噢,別說了。”
“我覺得你現在過得一點都不開心。”
我聳聳肩。
賓妮關切地看著我:“你還好吧?”
我再次聳聳肩:“還不是因為亞倫,我擔心托兒所不要他。”
“為什麼?”
“不說了。反正我很高興可以暫時不考慮這個問題。”
賓妮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會沒事的。”
我也一直告訴自己這四個字。然而,實際情況卻越來越麻煩。
第五章 雷
我以前看過心理醫生,而且不止一次。他們在彼得- 巴恩行為健康中心給我做過評估。那時我剛被警察折磨了好多天,以為這些醫生也是來折磨我的,然而他們卻表現得像我的朋友,說要試著理解我,無論我說什麼,他們都會點頭,或者發出表示同意的“嗯、嗯”聲。
那樣的交談真的很不錯,我一向話不多,但經曆了各種事情之後,我很有傾訴的欲望。
庭審時,他們宣讀了我的心理評估報告,然而內容卻對我極為不利,我覺得自己被那幫大夫耍了。此前我見過的唯一的心理醫生是“梅森之家”的那個,他是個好人。雖然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總是會問我“最近怎麼樣?”之類的問題。
除了有時候會生氣或者害怕,我平時的心情都還不錯,所以我會照實告訴他。然後我們會聊聊樹林裏的鳥,還有哪種鯊魚最危險,大白鯊還是牛鯊。但他從來不會背後說我的壞話,指控我是瘋子。而其餘的心理醫生隻會用各種複雜的方式試探我,其實他們想問的隻有一句:“你到底瘋了沒有?”
胡默曼醫生和我握了手,讓我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他辦公桌上有副水牛角眼鏡,還有一大疊文件。
“你已經在這裏待了好幾個小時,伯倫斯先生,感覺如何?”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知道你為什麼來這裏嗎?”
“是的。”我說。
“你能說說為什麼嗎?用你自己的話?”
“除了我自己的話,我還能說誰的話?”
他笑了:“說得對,雷。既然如此,請你簡單地告訴我,你為什麼會來這裏?”
“因為法官判我有罪,我的服刑地點包括這裏。”
“你被定了什麼罪?”
“謀殺蘿絲塔· 安傑利和安娜· 安傑利。2003 年5 月17 日。然而我其實不知道這件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他在一張紙上匆匆記了些什麼,我很想偷窺,這樣以後如果在他的報告裏聽到“精神病、強迫症、機能失調”之類的詞,我就不會那麼震驚了。
“你知道今天的日期嗎?”
“當然。”
“你能告訴我嗎?”
“6 月1 日。”我看了看我的手表,“下午3 點鍾,準確地說是3 點零23 秒。你還想知道什麼?”
“你很講究準確性。”
我點點頭。
他又寫了些東西,然而字跡潦草,難以辨認,這本身就令人擔憂。
我有點不知所措,但我覺得他們不會禁止我主動問問題,我隻有一個問題要問。
“這裏可以養魚嗎?我有一缸海水魚要照顧。”
“我需要確認一下。你喜歡照顧動物嗎?”
“是的。”
“那麼你一定也喜歡照顧人了?”
這是個危險問題,彼得- 巴恩健康中心的人也問過。它聽上去很隨意,像聊天一樣,然而根據你的回答,他們會推斷出許多可怕的結論。所以我決定拒絕回答,裝出對他的水牛角眼鏡很感興趣的樣子。
“你過去曾經照顧過誰?”醫生試探道。
“不知道。”
胡默曼醫生靠在椅背上,雙臂交叉:“我懂了。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我想要我的魚,還有盡快離開這裏。”
“你當然想回到你的正常生活裏去,這不是不可能。但為了實現這一點,首先得做到幾件事。”
“什麼事?”
“首先,我需要你的充分合作。所以當我問你問題,你必須設法回答。”
“我已經回答了幾千個問題,但答案隻有一個:蘿絲塔和安娜的死不是我的錯,然而你們還是沒有放我走。”
“伯倫斯先生,我不是法官,也很難說你到底有沒有罪。
不過,你顯然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我搖了搖頭。安娜和蘿絲塔被殺後,我一直極力證明自己精神正常,至少不像他們說的那樣不正常。“不可能!你怎麼這麼想!”我一拳砸在桌子上,胡默曼醫生的水牛角眼鏡跳到半空。
醫生泰然自若:“我再說一次,我們不是偵探,也不是監督警察或者法官的工作的。所以,無論你是否有罪,都與我們無關。但我會告訴你,如果拒絕與我們合作,你也許會在這兒待得更久。”
我努力領會著他的意思。
“如果你相信自己是清白的,當然可以向最高法院提出上訴。如果你的懷疑合理,可能會贏得法官的同情。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你也需要好好表現,比如接受治療、吃藥,避免出現語言和身體方麵的挑釁行為,當然更要配合我的治療,你不會希望我給你負麵的評價吧,對不對?”
我不得不接受我所反對的東西,如果不接受,事情會變得更糟,一直都是這樣的。
“你的第一次評估聽證會將在兩年後舉行。如果那時候確實發現你沒問題,像你說的一樣正常,我們就允許你出院。”
兩年的時間很長,但是比8 年的牢獄生活短多了。“離開你的辦公室之後,我該怎麼做?”
“你必須遵守規則。”
我能做到,沒問題,這是事實:“還有呢?”
胡默曼醫生給了我一些建議:“你喜歡寫信,不是嗎?
我知道你擅長寫信,你可以先給鄰居寫封信。”——他翻了一會兒文件——比如蘿絲塔。”
“她死了。我為什麼要給死人寫信?”
“假裝給在天上的她寫信。”
“但她死了。”
他歎了口氣:“那就假裝她還活著。”
“我應該寫什麼?”
“取決於你,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告訴她你對她的想法,你的感覺,你有什麼觀點,你對……已經發生的事……感覺如何。”
我點點頭。
“你可以後天把信交給我,在我們第二次治療的時候。
但如果你需要更多的時間,下周或者下下周也行。”
更多的時間。我最需要的就是更多的時間。但是我也想表現出充分合作的態度,於是我說:“我會寫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