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大賽入圍 11月16日,你上哪兒了呢?(四)(3 / 3)

“小曹,你把他帶到禁毒大隊驗下尿液,並把情況跟他們說一下。”

“劉大。”

“師傅。”

大家都不想因此錯失良機,或者說不願意接受這麼一個殘酷的現實。

“這段時間辛苦大家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一天吧。”老劉有些垂頭喪氣,揮手示意小曹將人帶走。在他出門前,老劉又補充說:“別氣餒,每個大案的偵破都是要走無數彎路的。”

可其他人仍舊是一副一蹶不振的模樣。

失望的,又何止是他們。

付出的艱辛,做了大量摸排工作,好不容易發現了目標,卻發現是一個錯誤,把前麵所做的工作全盤否定了。就好比跟一個超級大師下象棋,眼看快要下贏了,結果這個大師說不下了,這不逼著人咬牙切齒嗎?

難道是自己辦案思路有誤?不該將兩個跨度十年的案子聯係在一塊,也不該死死盯著這個出現在視頻兩次的男子不放。說不定那就是一根像綠藤的死藤,你使勁拔,拔起來的隻是枯苗。

一想到這裏,老劉就覺得頭隱隱作痛,感覺自己生了病似的。果真,他第二天就生了病,高燒40 度,躺在家中。迷迷糊糊中,有人在他手上插了管子,仿佛有雨水透過屋簷上的瓦片傾瀉下來,慢慢地流進他的體內。他的確需要雨水的滋潤,像皸裂的土地,被日頭曬得快要炸開。然後,他感覺到有一雙細嫩的小手在撫摸著他的臉蛋,兩片清澈的嘴唇在臉上吻了下,在他耳邊喃喃細語:“爸爸,你要快點好起來。”

緊接著,一手纖細的手在他額頭上撫摸著,手很快就離開了他,沒一會兒,一塊冰冰的東西壓在他的額頭上,瞬間覺得自己剛剛像烙鐵般的腦袋一下子沉浸在一座水池裏。之後,他緩緩入睡。

老劉再次醒來的時候,床邊空蕩蕩的,他伸了個懶腰,才爬了起來。他睡眼惺忪,趿拉著拖鞋在房間裏穿來穿去,看了下客廳的石英鍾,已經是上午十點了,妻子和女兒顯然是出去了。客廳桌麵上擺放著早餐,他去洗漱了一下,從房間的床頭櫃上摸出手機,回到客廳,吃著妻子做的煎餅和買回來的豆漿。手機開機沒多久,便接二連三發出短信“尖叫”

的聲音,屋子裏太安靜,嚇得他險些把手裏的食物給掉在地上。

短信一共20 條,未接電話提醒信息17 條,小曹、邢鷺和邢景都曾打來電話,當然還有局領導也打來過電話。他狠狠地大口咬了口煎餅,就給局領導打去了電話。出於領導對下屬的關心,他們在電話裏寒暄問候了幾句,最重要的是,領導問他什麼時候能夠回去上班,那個案子還等著他回去偵破。他很果斷地回答,今天就能夠回去上班了,那個案子很快就能夠水落石出了。領導喜出外望,真的?那太好了!然後就掛了電話。

他並非是燒糊了腦袋,案子很快就能夠水落石出也並非是一句胡話,他在生病倒下的時候就想到了案子偵破的思路,才會因此想到頭腦發熱。

思維真的不如從前那麼敏銳了,這個案子之所以遲遲沒有進展,自己還是要負很大的責任的。他繞了很多圈,走了很多彎路,其實案子的關鍵不是要找到視頻出現的那個男子,關鍵的是要找到微信名叫“林妹妹歸來”的那個人。對方已經注銷,幾乎不可能找得到,幸好他後來拜訪林梅森,聽對方提到了李萍兒與十年前失蹤的那個女生唐婕是同班同學。

十年前她在圖書館借的書就是《紅樓夢》,這就是案子的突破口。

老劉在出門前看了那三條短信。

小曹:劉大,那人確實是販毒的,禁毒大隊在他家中搜到了冰毒。

邢鷺:師傅,生病好點了嗎?我這幾天跟局領導請了假,就不能去家裏看望你了。

邢景:師傅,我在忙,等我忙完了再去探望你,祝早日康複。

小曹的信息讓他更加確信一點,背後那個人從一開始就故意讓他們走彎路,可以肯定的是,那個鴨舌帽的男子的出現,絕非是個巧合,背後一定有人操控他,而那個人,就是凶手。

老劉出門前還打算給兩個徒弟打個電話,讓他們陪同他去調查一些數據,現在看來電話費都可以省了。難道他們這是要跟師傅賽跑,看誰先偵破這個案子?兩個人聯手了?老劉莞爾一笑。

可出了門沒多久,老劉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收住了,他開著車子路過尚賢路的時候,居然在一條小巷看見了邢鷺和邢景。前麵的車子可能因為技術不過關,發生了“碰瓷”,老劉就在停車的時候看見他們。先是邢鷺用手指著邢景,兩個人針鋒相對,沒多久,便動起手來。老劉一時間看傻了眼,猶豫著是否要下車前去阻止,可前麵的車子通了,後麵的車子拚命摁喇叭,他隻好驅車而去。

他們終究是要用拳頭武力去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的,眼不見心不煩。可讓老劉想不明白的是,他們兩個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難不成是為了情?為了愛?老劉無從得知。

那天,老劉先是去了趟檔案室,把十年前的那個案子調閱出來,一直看到中午一點多。案卷在手中翻來覆去,仍舊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隨後,他驅車前往J 大,找到當年唐婕班上的輔導員李和平。李和平已經退休了,幾經周折才托人找到了。那個禿頭的中年男人一下子就認出了他,握住他的手說:“劉警官,劉警官”。老劉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前來拜訪的本意。那李和平好像就不高興了,皺著眉說:“都過去十年的事,還提它做什麼?”語氣帶著點不滿。老劉隻好軟磨硬泡,說破嘴皮子才讓李和平開口。

他還是那樣的語氣:“那個女孩子多好啊,可惜了……”

後麵他說著,老劉聽著,氣氛和諧,可到了最後,味道不對勁,老劉有些聽不下去了。他的腦袋再次嗡嗡作響,沒想到的是,這個案子是那樣的走向,對他是一種打擊,更讓他感到震驚,他得在心裏慢慢梳理梳理。

13

老劉有多次調到省城工作的機會,可他懶得動,不願意去。如果說年輕人在大城市裏找不到存在感,那麼他也一樣。

落葉歸根,根就紮在這個城市,土生土長,一輩子不離開。

這種存在感與歸根感是相依的,隻有存在了,才會有歸根。

存在感有兩種,一種是物質的,一種是精神的。物質的,存在即是你在這座城市要有房子、車子、票子,而精神的,存在即是你在這座城市要有麵子、權利以及虛無的形式。這些,老劉與兩個徒弟談過,他們反問他,那你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老劉是那樣回答的:“精神的,我不需要什麼麵子、榮譽,即便沒有房子,我也覺得這個城市就是我的家,我得愛它,我覺得存在即是尊嚴。”這個回答當然贏得了兩位徒弟的掌聲喝彩。

可在從J 大回來的路上,老劉覺得自己是生活得沒有尊嚴的,還敢妄稱破案高手,連自己的徒弟都帶不好,還能吹噓什麼呢?

接下來幾天裏,他請了假在家裏休息,白天等妻子和女兒出去後,一個人在家痛不欲生。矛盾、糾結,甚至分裂,就像被藤纏住全身,無法掙脫,被困在迷茫的森林裏,永遠無法走出。夜裏,當妻子睡去,他輾轉反側不能入寐,起身到書房抽煙,沒有開燈,就摸黑坐著。仿佛看見黑暗中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提著一個頭顱,把頭顱咯噔放在書桌上,那人提起手術刀,在一刀又一刀地解剖著那顆腦袋。之後那人回頭朝他陰笑,他頓時冒冷汗,脊梁骨一陣發涼,因為他看見那個人和那顆腦袋長著一張和自己一樣的臉。

他瞬間從背椅上站起,從家裏走了出去,這時候是晚上十一點。

他不再折磨自己了,有些東西遲早要去驗證的。冬天的晚上,街上早已冷冷清清,隻要你不怕罰款扣分,驅車120 碼在主幹道上驅馳是沒有問題的。老劉的心思並不在開車上,左腳踩一下離合,右腳踩一下油門,時快時慢,所幸街上行人車子不多。他猶豫是否要先打過去一個電話,確認其是否休息或者在家裏,但轉念一想,反正是要去打擾了,又何必事先通知?

到廣場路時遇到了一個90 秒的紅燈,老劉不願意等,右拐向安寧路,車速加快,打算穿過石陽路,往望江大橋過去,寧願多繞些路到稻花香村。

不知此時,他是否比自己早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