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沈略第一次沒有送我回家,給出的官方答案是困了,我知道他是覺得時間太晚影響他睡美容覺,也就識趣地打電話叫了代理司機,乖乖地坐在客廳等對方過來。
整個等待過程中,沈略都呆在自己的臥室裏睡覺,沒有舍得搭理我,這狀況著實少見。但今時今日,我也再沒心情顧慮他是否今天大姨夫情緒不佳,一想到梁非那張熟悉卻透著陌生氣息的臉,我便感到陣陣寒意從足底往上竄——
果然,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我說過,那一年在西貢的我很壞,不是骨子裏的壞,而是帶著怨毒的壞。這樣的壞比骨子裏的更加可怕,它直接讓我產生了最陰暗齷齪的念頭,勾搭梁非,因為我想試試姐弟戀的滋味。
我說過我不解風情,但那是論真情,若都是做戲,也就應該換個說法。因為在這場卑劣的遊戲裏,我驚訝地發現,其實我天生擅長撒謊和粉飾太平,就好像我的生母莫董事。
勾引梁非真的不需要太多的手腕,隻需要每天悶在院子裏抽煙流眼淚就好,也許你會說,多矯情多低級啊,可是有什麼辦法,男人有時候就受不了這麼低劣的招數,尤其是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年。
還記得梁非鼓起勇氣走過來牽我手的時候是個黃昏,我因為緊張和自我厭惡,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但很顯然他把這樣的情緒理解成了害羞,我也就順著他的意,讓他誤解。
沒錯,我很壞,壞到讓他舍不得把手鬆開。
莫董事手下的人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和梁非談起驚天動地的戀愛。所謂驚天動地,或許隻是我當日的一廂情願,我不知道什麼算戀愛,隻是模仿著莫董事做過的事情,挨著挨著做下來,就好像她搶走我男朋友時那樣稀鬆平常和自然。
我既然能說得這樣平心靜氣,想來我已經對這件幾乎毀滅掉我的事情免疫了。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因為我知道,今後的人生裏,再沒有什麼能擊潰我。
如今的我,已經能平心靜氣地回想當日那個畫麵,比如時間是下午三點,地點是我空曠的家,人物是我的媽媽和我的初戀男朋友。
那天我媽穿了一件絳紫色的紗裙,落落大方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與我的男朋友擁吻。他們大概吻得太專心了,所以沒能意識到我的存在,但我卻不夠他們淡定,我跑了,取走卡上當天的最大限額,從後門上樓偷了護照,一口氣坐飛機去了越南。
還記得當天坐在飛機上時我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祝這對狗男女不得好死,然後讓我墜機而死。
這場蓄意的戀情最後死在我蓄意的謀殺下,我和莫董事毫無疑問地電話裏吵了起來。爭執的內容從她為老不尊轉換到我到底喜不喜歡梁非,最後我火了,近乎嘶吼地拽住電話線朝著那頭咆哮:“喜……喜歡個屁啊!我要回家,馬上回家!”
我不記得講這句話衝電話那頭的人重複了幾遍,隻記得那天西貢下著暴雨,有如水柱般洶湧的雨水自地麵翻滾而過,我傷心地坐在電話亭裏嚎啕大哭,就算看見梁非站在玻璃門外瞪大一雙眼睛悲傷地望著我,我卻提不起興趣搭理他。
就這一點上,我的絕情很像我媽莫董事。
三天後我就從西貢飛回了家,然後被軟禁,再然後被放出來,這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裏,我媽果斷地踹掉了我的初戀男友,換了棵相對老一些的嫩草,我家多事的傭人私下裏嚼舌根說是夫人怕刺激到我,我覺得是她們多慮了,我們都有超強的心髒。
當晚我便換了行頭出門,開始我為期兩年的放縱期,在其中某場無聊的聚會中,我認識了Rico,再然後是沈略,最後因為漸漸覺得無趣,我慢慢從那個混亂的圈子裏脫離了出來。
我老了。當我意識到自己再不能忍受酒吧的喧鬧時,我就得出了這個結論,當然另一個理由更具有說服力的理由是,我變成了傳說中的愛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