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成年人生存的無奈(2 / 3)

大樹樂壞了。

出了昭如家,往右手上坡的方向走了沒多遠,隻見又一幢雲南典型的“三坊一照壁”民居出現在眼前。遠遠看過去,白色外牆上的石灰鮮白又幹淨,房頂上的黑色屋瓦在陽光的照耀下黝亮黝亮的。

這一路走來,這算是村子裏為數不多的新房舍了。

昭如家雖然也是“三坊一照壁”的結構,但整個建築看上去略顯老舊,牆壁上的石灰斑駁不堪,有些地方大麵積脫落,一看就是失修了好些年。

藍天白雲之下,這棟民居是真的非常漂亮。

莊籽芯停下站立喘息,又有點高反了,雖然隻是一丁點遠的路程,可是隻要往上稍稍一爬坡,她便要喘不上氣。

大樹激動地嚷著:“我家到了。”

莊籽芯喘息著讚美道:“這是你家啊?你家房子好漂亮。我要拍照片發到微博公眾號上。”

她順手拿出手機,選取幾個非常好看的角度,調好焦距拍了幾張照片。

大樹憨憨地撓著腦袋說:“唉,就外麵漂亮哈,等下子進了我家,你可別嫌棄我家裏都是破爛就好。”

“不會不會。怎麼會嫌棄。”莊籽芯微笑著,心裏卻是有另一個聲音在小聲地說:程守洛家和李昭如家,她都見識過了,再破爛隻要不是網上流傳的那些垃圾場,她都可以接受。

她向下望去,大部分村居都是這種雲南特有“三坊一照壁”式建築,偶爾也會有幾幢像是程守洛家那種天井式民居,前後為房,中間為天井院落,白牆黛瓦,明朗而素雅,與華東區的民居建築十分相似,看上去更為古老一些。

她好奇地問大樹:“你們這裏好多房子和我們那裏的房子很像啊,就連說話的口音,某些詞都很像。”

大樹立即眉飛色舞,非常驕傲地說:“難道你沒發現我們村的人都是漢姓?其實我們村的人大多數都是漢族。據說從明朝時候開始,我們的祖輩們就從應天府南遷過來。所以你會看到有很多很老很破舊的房子與你老家那裏的房子很像,說話某些口音也有些相像。經過幾百年的歲月流逝,先人們漸漸融入雲南這片土地,好多三坊一照壁的房子差不多都是近幾十年才開始蓋的。你可別小瞧了那些天井式院落的房子,有好幾家都是百年的老房子呢。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是曆史見證呢。你再看對麵的山頭,就那,一條山道過去,那邊的人大多都是納西族。你再看那邊,就是白平湖,湖對岸就是四川,所以我們這邊人有時候說話還會夾著些四川方言。”

大樹不僅將村裏房舍細說一遍,甚至還將對麵山頭納西族人的生活習性也簡單介紹了一下。

莊籽芯眸光一亮,大樹外表看起來憨憨的,但是這一說起白平村的曆史,不僅普通話標準了,整個人形象都變得光輝高大起來,頭頂上方的太陽仿佛就籠罩在他一個人身上似的。

“大樹,沒想到你知道這麼多,說起來頭頭是道。”

大樹驕傲地說:“那是當然,我們村裏除了阿洛哥和昭如姐,就數我最有文化了。我的誌向就是成我們村最棒的向導。”

“大樹你真棒!”莊籽芯露出甜甜的笑容,並向大樹豎起了大拇指。

鍾戌初一路跟在二人的後麵,聽著二人的對話,不禁也對大樹刮目相看,這孩子這一年成熟許多,等到這裏的旅遊開發起來,他一定會是這裏最好的向導。

大樹突然害羞了,羞澀地望著莊籽芯說:“小芯,明天我帶你去白平湖捕魚,白平湖是我們這裏最美的地方,尤其冬天早上霧氣起來的時候,那簡直就是仙境。”

莊籽芯激動道:“是嗎是嗎?太好了。”

聽到這裏,鍾戌初不禁看向大樹,麵對莊籽芯的誇讚,這孩子竟然嬌羞了,他將目光投向莊籽芯,忽然發覺她臉上的笑容燦爛若霞,明豔招人,對男人來說是極具殺傷性的武器。大樹這孩子正值陽剛血性之時,哪裏能禁得起這樣的誘惑。昨天便是不對勁,今天更甚之。

鍾戌初微微凝起眉頭,開始思考帶莊籽芯來白平村是對是錯。不行,明天絕不能讓大樹帶她去白平湖遊玩。他得想法子,不能讓大樹這孩子繼續沉淪下去,今天下午便要將二人隔離開來。

登上台階,是一大片平整的水泥地,地上曬了好些菜,莊籽芯並不認識。

穿過照壁旁的木門,是個方正的院落,院子裏種著好些漂亮的花草。

雲南的氣候得天獨厚,這裏家家戶戶都有個小院落,種著各式各樣美麗的花草藤蔓,這一點是莊籽芯最喜歡的,也是她一直以來向往的。

忽然一個皮膚黝黑的女人從一旁屋裏走出來,腳一瘸一拐的,是大樹的母親許艾萍。

“你們來咯,飯菜剛燒好。”許艾萍的口音略重,但是聽著十分親切。

鍾戌初見著連忙道:“萍嬸,你去歇一下,我們來弄就好。”

“沒事哦,我的腿好多了喲。”

鍾戌初連忙進了廚房。

莊籽芯站在院落裏,猶豫片刻,也跟進了廚房。一進門,她被眼前清一色的不鏽鋼灶台廚櫃驚呆了。

見過城市裏格調奢侈高雅的歐美風格,見過物美價廉普通複合板材質的簡約風,也見識了昭如家的農家土灶廚房,然而卻難以想象在這樣一個小村落裏,居然看到了飯店裏才會用的不鏽鋼全套廚房設備。

銀亮亮的台麵和櫃麵,搭配著簡陋的石灰牆和青磚鋪地,看起來不止不協調,甚至有些滑稽。

她想幫忙的話還沒說出口,熱情的大樹媽已經將她拉出廚房門外,讓大樹帶著她去客廳坐坐。

大樹樂意至極。

莊籽芯也不推辭。

然而一圈參觀下來,莊籽芯忍不住被逗樂了。

除卻整棟建築的用材看起來新一些,屋內整體裝修除了大樹說的有點破爛以及擺放了些許不匹配的陳舊家具,還搭配了很多詭異的“不鏽鋼物件”。若說是工業風,可這裏完全不是工業風的那種細節取勝,隻有簡單粗獷,而無細節韻味。

廚房也就罷了,最奇特的是,每個房間裏還擺著一個櫃門鋥亮的銀色鐵皮櫃。

依據家具的擺放位置,莊籽芯估摸這鐵皮櫃可能是個衣櫃。

她忍不住指著那銀色鐵皮櫃問大樹:“大樹,這鐵皮櫃是幹嗎的呀?怎麼每個房間裏都有一個?”

大樹說:“哦,那是我們家衣櫃。”

果然給她猜中了,還真是衣櫃。

為什麼會有人挑不鏽鋼櫃做衣櫃呢?莊籽芯有點想不通。

大樹撓著腦袋憨憨地笑道:“不鏽鋼的櫃子可好了,不容易點燃。要是其他家具也都能做成不鏽鋼的就好了。”

莊籽芯聽聞忍不住噴笑,大樹這審美有點崎嶇啊,偏愛不鏽鋼。

“你很有個性嘛!你家這個裝修很棒,非常棒,不鏽鋼敘利亞風!”

“續、續什麼風?那是什麼風?”

“就是非常簡約大氣的一種裝修風格。”

“哦哦哦,原來我家這麼厲害呀。”

“哈哈哈,是呀是呀。”

鍾戌初端著菜進來,剛好聽到二人的對話。從莊籽芯眉飛色舞的神情之中,他一眼就看出她的真實想法,於是一臉正色道:“去年大樹家失火,屋子是後來重建的。萍嬸怕再著火,堅持讓大樹他爸買了一套不鏽鋼的櫃子當家具。”

許艾萍笑著道:“唉,當時全都燒光了咯,啥子都沒得落下喲,要不是有你們和阿洛,我們家怕是到今年都沒得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莊籽芯聽著,掛在臉上的嬉笑表情漸漸僵硬。

在她看來滑稽又可笑的東西,卻是別人家的至寶,隻因為不易點燃。

“對不起……”

大樹笑道:“你咋子跟我說對不起?上我們家吃飯,不用客氣。”

鍾戌初眈了一眼,發出一聲冷嗤。

許艾萍笑著說:“沒得事,整個村子都曉得,不是什麼秘密,沒得事哈。”

許艾萍的和藹可親,讓莊籽芯暗暗鬆了好大一口氣。

她尷尬且憨憨地笑著,餘光不經意間瞥見鍾戌初,他剛好也看向她。

四目相對,他瞪了一眼便移開視線,但那鄙夷的眼神配著他唇角不和諧的弧度,像是一把小刀直戳著她的脊梁骨,叫她坐立不安。

自始至終,大樹和阿姨並不知道她為什麼道歉,對比他們的純樸善良,她就像是一個跳梁小醜,以自以為是的幽默抖機靈,殊不知根本就是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

她越想越覺得愧疚,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下頭,絞著手指。

“莊小姐吃飯。”許艾萍笑著將一碗滿滿的米飯端在莊籽芯的麵前。

“謝謝阿姨。叫我籽芯就好了。”莊籽芯受寵若驚,這剛捧起飯碗,還沒來得及夾一口米飯,碗裏已經被夾滿了菜,“阿姨,我自己來……”

再看鍾戌初的碗裏,和她一模一樣,菜堆得滿滿。

鍾戌初一邊說著謝謝,一邊將碗伸過去,像家人一樣毫不客氣。

許艾萍恨不能將桌上的菜全都夾到他們倆的碗裏。

大樹笑著說:“小芯,你嚐嚐,我媽燒的黑山羊肉鍋最好吃,裏麵的菌子都是今天一大早采的,最新鮮了。”

莊籽芯夾了一塊山羊肉放入口中,肥瘦相間,肉質細嫩,入口完全沒有羊肉的膻味。她忍不住讚道:“阿姨,你這羊肉鍋燒得可真好吃,羊肉又嫩又滑,一點不輸我們那邊星級飯店廚師的水準,絕對可以評上‘舌尖上的中國’。”

“莊小姐這說得我都不好意思咯,就是瞎弄弄,哪還能上什麼舌尖上的中國。”許艾萍抿嘴笑了開來,高興得連眼角的魚尾紋褶皺都一起飛揚起來。

“阿姨,你別叫我莊小姐了,叫我小莊就行了。”莊籽芯說著忍不住摸出手機,拍了一張黑山羊鍋的照片,“真的太好吃了,我等一下要發到網上。”

大樹自豪地說:“不是我吹,我媽燒的黑山羊肉鍋,就是我們村裏的招牌。”

莊籽芯豎起了大拇指。

鍾戌初淡淡瞥了她一眼,昨天吃李昭如奶奶燒的臘排骨她也是這般激動,似乎一談到吃,這女人便會忍不住眉飛色舞。

妥妥的吃貨!

鍾戌初不經意地輕輕勾起唇角。

莊籽芯抬眸恰巧捕捉到他的笑容,那笑容明明該死的好看,溫暖又舒心,可她心底就像是有了個小惡魔一樣,懷揣疑心,現在隻要他笑,她便覺著他又在暗自嘲笑她。

“你笑什麼?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鍾戌初挑眉看著她:“你臉上寫了四個字——做賊心虛。”

一眼就被他看穿,莊籽芯的臉頰一下子紅了起來,她噘起嘴衝著他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幼稚。”鍾戌初不屑地眈了她一眼,將筷子伸進羊肉鍋裏。

莊籽芯不甘示弱,便也將筷子伸過去,一下便將他看中的羊肉塊搶奪過去。

鍾戌初不可思議地看向她。

“嘖嘖嘖,手上功夫不行啊,感統失調的話,這把年紀去醫院,怕也是沒救了。”她得意揚揚地將羊肉放進嘴裏,臉上盡現賤賤的表情:搶不過我吧,我就是這麼強大,有本事你來打我呀。

鍾戌初無語凝噎,可看著她那副小人得誌賤兮兮的模樣,是又好氣又好笑,不經意間唇角又忍不住輕勾飛揚。

“什麼是感統失調?”大樹好奇地問道。

莊籽芯剛想說是大腦功能失調的一種,卻被鍾戌初搶先:“大樹,上次推薦你的《動物世界》看完了嗎?”

大樹一臉蒙:“什麼動物世界啊?”

鍾戌初說:“就是鬣狗和獵豹那個。”

大樹恍然大悟:“哦,你說那個不要臉的鬣狗啊,我看了,看了,真是沒想到鬣狗那麼不要臉。”

鍾戌初淡淡笑了開來,夾了一塊肉給大樹。

莊籽芯嚼著黑山羊肉,聽二人的對話總覺著哪裏不對勁。

她偷瞄一眼鍾戌初,嗬!這家夥他又笑了。

他又笑了。不簡單。

為了弄清楚鍾戌初到底在笑什麼,她找了尿遁的借口離開:“阿姨,你們家洗手間在什麼地方?”

“洗手間?”許艾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大樹推了推她指向庭院,她才恍然大悟,“哦哦哦,茅廁哦,在那邊咯。”

許艾萍指著院裏的一道小門。

莊籽芯帶著手機走過去,剛走到廁所門跟前,忽然想到李昭如家的旱廁,立即頓住腳步。

她怎麼就想出來這麼個尿遁的爛主意?

她擰著眉頭站在廁所門外,回頭往屋裏看了一眼,鍾戌初和大樹母子二人正在說說笑笑,似乎並未留意到她。

她立即打開手機,開始搜索鬣狗與獵豹搶食的紀錄片。瀏覽器一打開便是各種各樣的搶食視頻,她隨手點開一個,《動物世界》經典洗腦片頭曲開始回蕩,隨後趙忠祥老師淳厚磁性的嗓音解說娓娓道來。

一隻體形優美,號稱“草原賽跑小王子”的獵豹,守候多時終於捕獵到一隻落單的羚羊。它正準備享用美餐時,忽然一群鬣狗悄悄走了過來。獵豹發現了鬣狗,立即鬆口丟下美味可口的羚羊,默默離開。鬣狗們一臉壞相,掏著羚羊的內髒開始美滋滋地吃食。獵豹隻能遠遠地觀望著,流著口水……原來鬣狗外號“草原上最不要臉的強盜”,所以就是王子遇著不要臉的強盜,那到嘴的美食也得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