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戌初笑了。
“大爹曾經說過，他的魚湯隻能在這一方土地上吃到，到了別地，那都不是這味。好吃的東西，一定不能做成流水生產做出來的東西，那是對食材的不尊重。”
“忠良大爹好有個性。我要給忠良大爹做一撥宣傳，讓更多的人吃到忠良大爹做的魚。”莊籽芯摸出手機，開始拍照。
鍾戌初看見她開啟的美顏相機鏡頭，職業病便忍不住開始發作，衝著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將手機交給他。
莊籽芯一臉狐疑地將手機遞了過去。
鍾戌初點開原生相機，根據棚內的光線對著手機上的參數一番調整，然後將另一桌客人喝酒的畫麵拍攝下來。
對比之前莊籽芯拍的幾張照片，粉白的濾鏡將整個棚屋的感覺濾到尷尬。
莊籽芯盯著照片看了又看，嘴角抿起一道弧度：“不愧是攝影係教授，是有點不一樣。有點東西。”
“那是當然。畢竟這是我的臉麵和謀生技能。想想某人剛才拿著無人機拍攝的畫麵，嘖嘖嘖……”
一提到無人機，莊籽芯的臉頰便微微發燙。
她抿了抿嘴唇，啐道：“廢話，我又不是專業的。術業有專攻，懂不懂？快給我看看剛才無人機拍攝的畫麵。”
“還沒有剪輯，你不怕看完自信心受到暴擊？”
“我會沒自信？嗬嗬，也不想想我叫什麼！”
鍾戌初笑著將手機遞了過去。
莊籽芯打開視頻，仔細看起來，前期畫麵真是一團糟，讓人有種飛機墜毀畫麵的既視感。
鍾戌初陪著她一邊看一邊笑。
她自信滿滿地說：“這種開頭，叫引人入勝。”
“你要感謝你爸媽給你起了個好名字。”
“那必須的。”
從他接手，開始手把手教她之後，畫麵清晰又穩定。但是接下來，鏡頭停住，畫麵正好是她躲在他懷裏神情慌張，想逃避什麼卻逃不開。
這一看，就知道當時的她，腦子裏想的一定不是拍攝，而是其他東西。
太尷尬了。
她大呼：“不行，這段一定要剪掉！”
“那怎麼能行？”鍾戌初順勢要拿過手機。這是當時他刻意拍攝的畫麵，他喜歡看她縮在他懷中羞赧的模樣。
他立即關閉了視頻，然而屏幕剛好停頓在相冊首頁畫麵上，其中有一個相冊的封麵照片是莊籽芯倚靠在核桃樹上沉睡的照片。
莊籽芯眉毛一挑：“等一下！那是誰的照片？怎麼看著像我？是我，對不對？你什麼時候偷拍我照片了？”
“沒有！你看錯了。”鍾戌初迅速將手機收回，藏在身後。
“不行，給我看看。”她伸手過去搶他的手機。
“那是我女朋友。手機是個人物品，你再搶就是在侵占他人財物。”他故意將手機拿得很高。
“呸！那照片裏的人分明就是我。你偷拍我，侵犯我個人肖像權。拿來！”
“都說了那是我女朋友，裏麵的照片隻能給她看，外人不行的。”
她的雙頰一紅：“你要不要臉？快點拿過來！”
她不由分說站起身來搶奪，終於看到了手機裏的照片。
相簿裏有她一個人獨坐在核桃樹下睡著的樣子，有她倚著他肩頭沉睡的樣子，甚至還有她流口水樣子……一張張，有她，也有他，每一張照片裏，她的模樣明明看起來髒兮兮的，臉上的妝容也斑駁得厲害，可是每一張，絲毫不見狼狽感。
她的睡容看起來十分平靜滿足，像是在夢中做著什麼甜甜的夢。
隨著手指反複滑動和放大，每一張照片，她竟然都舍不得刪除。
這難道就是專業和業餘的區別嗎？
他忽然將手臂環過她的肩頭，將她攬在懷裏，手握著她的手，也握著手機，像之前在湖邊操作無人機一樣，然後附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我女朋友是不是很好看？每一張照片都美得像小仙女一樣，流口水的樣子都與眾不同。”
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了磁性，就像地心引力一般，讓人忍不住向著他慢慢靠近。
她強作鎮定，不能被美色蠱惑：“嘁！油膩！誰是你女朋友？真油膩！這張流口水的必須刪除，醜死了。”
“瞎說，我女朋友流口水那也是最美的口水。不能刪！”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以後這些全是我的黑點，趕緊給我刪了。”
“不行。”
兩個人又開始進行搶奪手機的拉力戰。
這時，忠良大爹端著做好的魚過來，兩個人立即停止打鬧，正襟危坐。
忠良大爹十分自豪地說：“我這魚湯啊，除了鹽，一丁點味精都沒有。別的不敢說，就這我做的這魚湯，你們在其他地方絕對吃不到。來，好好嚐嚐。”
忠良大爹的視線剛好落在桌麵的手機上，鍾戌初立即將手機收起來。
忠良大爹剛才慈祥和藹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有件事要事先申明一下，在大爹這兒吃魚，有個規矩，就是不能看手機。如果吃飯還在看手機，那麼是不會將注意力全身心投入在食物上的，這對食物和對做食物的人都很不尊重。上個月，有對母子當我說的話是耳旁風，一邊吃魚一邊打遊戲，被我請出去了。就是出十倍百倍價錢，也別想我做魚給他們吃。這點阿初是知道的。”
鍾戌初微笑著點頭：“我手機已經關機了。”
莊籽芯咽了咽口水，不由得緊張。
忠良大爹點頭笑了笑，神情放鬆緩和：“你們兩個好好吃魚，我先去忙。待會兒還有兩桌客人要來。記得先喝湯，湯冷了就不好喝了。”
忠良大爹一走，莊籽芯立即鬆了一口氣。
鍾戌初也舒了一口氣，然後說：“第一次來，煒煒和開樂不知道大爹會來真的，一邊喊著魚好吃，一邊在那拿手機拍照嘚瑟，結果被大爹看見，直接把兩人趕出去。後來兩個人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就差磕頭認錯。大爹雖然原諒他們倆，但是那一天的魚就是不準他們兩人再吃，到了第二次才準許他們進門吃魚。”
“忠良大爹真不是一般的有個性。”莊籽芯望著忠良大爹板直的身影，不禁佩服這位老人。
在現在這個年代，年輕人上桌吃飯，哪有不碰手機的。
雖然剛才的氣氛緊張，但是她欣賞忠良大爹這種率直。
“來，先喝湯。”鍾戌初已為她盛好一碗魚湯。
“謝謝。”莊籽芯舀了一勺品嚐，然後驚奇地連連點頭，“嗯，好好喝。”
她又舀了幾勺，湯汁鮮美濃鬱，一丁點腥味也沒有。
“這魚湯除了鹽什麼都沒有加，怎麼會一丁點腥味都沒有？這也太好喝了吧。”
鍾戌初端起碗喝了一小碗湯，說：“要不然會有這麼多人慕名而來？這裏要不是山路偏遠了些，不然啊，這棚屋都不夠坐。加上白平湖的水質好，魚肉肥美，魚基本是當天撈上來就當天做，這做魚湯的水都是山上的泉水，可不是什麼自來水礦泉水。”
“我一定要給忠良大爹好好宣傳一下。這不僅是忠良大爹的一絕，也是咱白平村的特色一絕。民以食為天。咱們中國人都愛吃，通常哪裏有好吃的，就往哪裏去。你幫我看著一點大爹，我來拍照。”
莊籽芯小心翼翼地摸出手機，生怕被忠良大爹瞧見了，給趕出門去。
鍾戌初抿唇輕笑，也不由得佩服她，不管到哪兒，果然腦子裏第一個想的都是營銷。
“還是我來吧。”他拿過她的手機，調好參數，找好光線角度，以專業的水準迅速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將手機交還給她。
“呼——”她一邊瞄著忠良大爹所在的廚房位置，一邊瞄著手機裏的照片，真不愧是專業攝影係教授，張張爆美。待會兒發到微博公眾號上，一定能饞死一堆粉絲。
她將手機收進外套口袋裏，然後壓低了聲音說：“我們倆這樣，像不像跑人家店裏偷人家家傳秘方的小偷？”
他伸手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臉頰，笑道：“你像，我不像。我可是光明正大地拍照。”
“嗷……你把我臉上的粉捏掉了！”
她抬手就要拍打他的手背，可是他的手像是變魔術一樣，眨眼之間就跑到她的頭頂上，然後又揉了揉她頭頂上剛盤好的發包。
她瞪著眼看他，他笑著夾了一塊魚肉遞到她的嘴邊，哄著說：“來，張嘴吃魚，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氣得一口吞掉魚肉。她怎麼就招惹了他這麼個不要臉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