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完午飯之後,莊籽芯開始幫忙刷鍋洗碗。
鍾戌初調侃她:“看來那一周的鍋碗沒白洗。”
“廢話真多!”莊籽芯瞪他一眼。
鍾戌初親昵地拍了拍她的丸子頭,開始幫著一起刷鍋。
忠良大爹忽然對鍾戌初說:“我聽說阿棟的一部電影上映了。”
鍾戌初笑了笑說:“那片子票房很不錯。”
“真是難為他了。”忠良大爹也跟著笑了笑,隻是笑容有些晦澀。
他說完,識趣地搬了個躺椅坐在門外的空地上,然後慢慢躺下,調開廣播,悠閑地曬著午後的太陽,不打擾他們兩人聊天。
莊籽芯一邊洗碗一邊回頭看了看老爺子。
她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伏魔傳》雖然票房不錯,但是網上罵聲一片,都說那是個爛片,加上老爺子的笑容,總覺得老爺子的話哪裏不對。於是,她蹭到鍾戌初的身邊,悄悄地問:“大爹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
鍾戌初說:“大爹希望阿棟拍自己想拍的東西。”
莊籽芯聽了,十分感同身受:“世間哪有那麼多可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呢。有時候為了錢,很多事都迫不得已。”
鍾戌初挑起眉毛,說:“你這是在說我威逼利誘你?”
莊籽芯抿了抿唇,佯裝:“有嗎?”
鍾戌初點了點頭:“你說有就有,你說沒有就沒有。”
莊籽芯開始挑釁:“話說,你是不是經常利用這種手段,誘拐別人幫你做事?”
鍾戌初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然後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說:“你是第一個,也是我活到現在,讓我唯一一次這麼做的。”
莊籽芯捂著腦門,噘起嘴巴叫痛:“不是啦。我一直覺得很奇怪,那個相機鏡頭價值好幾十萬呢,其實你可以做很多事,讓我賠錢就好了,為什麼非要拐我來這裏?畢竟,花幾十萬改造一個和你不相幹的人,會不會……”
她含蓄地指了指腦袋,言下之意:你是不是腦袋搭錯線了?
鍾戌初眸光朗潤地望著她。
還沒等他回答,她突然驚叫:“你該不會是對我一見鍾情吧?咦……”
鍾戌初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誰會對一個穿了左右腳不一樣鞋子,鞋跟還卡在地上的笨蛋一見鍾情?”
“我哪裏笨了?誰不說我長了一張非常聰明的臉?”莊籽芯立挺直了胸膛,“再說,鞋子左右穿不一樣,那叫時尚!鞋跟卡地上,那是我的錯嗎?那是鞋子和地的錯!”
鍾戌初癡迷地笑看著她眉飛色舞,嗯,是他腦子搭錯線了沒錯。
他就是沉迷她這種不要臉的強詞奪理。
她用胳膊捅了捅他,又說:“說嘛,你到底為什麼誘拐我過來?”
她真的很好奇。
“注意用詞。不是誘拐,是契約合作。”
“好,不是誘拐,是賣身契。快說嘛,快說嘛。”
“還記得在遠道的時候,你為了不解約,跪在地上抱著安總的大腿叫‘爸爸’?”
說到這個莊籽芯就十分尷尬,臉一紅:“我那是被自己的腳一不小心絆住摔倒了,剛好跌跪在他褲腳邊,才不是專門刻意給他下跪呢……後來嘛,腦子一衝動,就叫了爸爸,平時不都是叫金主的嗎。”
“哈?是這樣?不愧是你啊。”鍾戌初嘴角彎起。
“不然咧?”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我自認為一直在從事慈善,幫扶公益事業,如果僅因為一個攝像機鏡頭,而逼迫一個女孩子做到這個份上,那絕不是我的初衷。所以,我想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既能夠還債,同時還可以改過自新的機會。”
莊籽芯咬了咬唇,凝望他的目光變得更加柔和:“那……你是怎麼想起來做慈善幫扶公益事業的呢?”
他輕笑了笑,開始講述一段在莊籽芯看來簡直不可思議的事情。
高三畢業那年夏天,他和小夥伴們一起去深山裏旅遊,結果在路途中遇到山體滑坡,他和小夥伴們被困數日,險些喪命,是當地的村民不顧生命危險救了他們。從那次獲救之後,他就決心要幫扶那些貧困的村民。最初是捐款捐物資,到後來上大學,遇到師兄鄭庭棟他們,幾個人一拍即合,於是便成立了幫扶小隊。為了能夠幫助貧困地區建立衛生所、防疫站、學校等籌措資金,他和師兄後來還成立傳媒公司,開始接拍商業片及廣告等,所以麵對眾人的唾罵,他們都問心無悔。
“所以遠道是這麼成立的?”莊籽芯聽完,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嗯。”他點了點頭。
其實在成立幫扶小隊之後,他們也經曆過好多次受傷,他甚至還有一次把胳膊摔折了。
他的奶奶最初以為他是在攝影的時候受的傷,鬧著讓他轉專業,後來得知他是去幫扶,於是更加極力反對。因為他是家中獨子,鍾家三代單傳。奶奶認可捐款捐物資,但認為沒必要冒這麼大的生命危險凡事親力親為。
家中唯一默默支持他的,隻有父親一人。母親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內心也還是反對的,畢竟隻有他這麼一個孩子。好在母親會想著當初他的命,是那些村民不顧危險救回來的,有時候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為了不讓父親夾在母親和奶奶中間為難,所以他和師兄成立自己的公司做事會更加方便。
莊籽芯抬眸凝視他,他黝黑深邃的眼眸裏猶如白平湖的水一般幹淨清澈,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若不是這麼久的朝夕相處,她完全沒可能這般近距離地細看著他。
很多時候,她覺得他純真得像個少年,也不知為何會有這樣一個念頭,現在她明白了,正是這清明朗潤的眸光,蘊藏了世間的真善美,而叫人移不開眼。
“在認識你之前,我眼裏的慈善大概就隻是每天網上集一點愛心,捐獻一點能量,或者是定期捐款,從未想過現場實地這麼做。”
麵對他,她忽然有些自慚形穢。
他似乎一眼看懂她的想法,笑著說:“每個人都有貢獻自己愛的方法。你這樣做也很棒。”
她忽然向他敬禮:“尊重!向你學習!”
他笑了笑,開始收拾棚屋。他拿了工具,將有些歪斜的棚屋大門螺絲擰了擰,又將露在外頭的山泉水管用海綿包了起來。
看天氣預報,據說下周可能會有降雪,他索性又幫著劈了一堆柴火。雖然牆角的柴火堆了很多,但他覺得有備無患。
莊籽芯一聽會有降雪,十分激動。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說:“到時候帶你去賞雪的最佳地點拍照。”
這回,她嘟著嘴,拍下他的手:“把我頭發摸髒了。”說完便抿著唇直笑。
忠良大爹一邊抽著煙,一邊看著兩人前前後後地忙活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仿佛就像瞧見自己的孫子孫媳婦回來家裏忙碌一樣。
忠良大爹忍不住感慨:“今天啊,比過年還要開心。”
厚子將柴火碼放整齊,衝著鍾戌初傻嗬嗬地笑道:“我喜歡阿初來玩,可是阿初平時都很忙。”
鍾戌初以往每次來都會陪著厚子玩無人飛機,那是厚子覺得最好玩的時光。
“放心,我每年都會來看你和大爹。”鍾戌初對厚子說完,又拿出無人機陪他玩起來。
厚子雖然智力低下,無法拍攝優美的視頻畫麵,但是擺弄無人機起飛的操作還是很厲害。
鍾戌初索性讓他當成遙控直升機來玩,很快便放了手,讓他獨自一人操作。
這讓莊籽芯感到汗顏。
鍾戌初拿起單反,開始對著厚子拍照,忠良大爹坐在湖邊“吧嗒吧嗒”抽著煙,也成了鍾戌初鏡頭下的模特。
這樣的畫麵,寧靜而悠遠。
莊籽芯差不多有些懂了,為什麼鍾戌初拍攝的人物照片裏,明明都是最底層最平凡的人,可是卻一個個看起來生命力是那樣旺盛。大約這就是人類最初始的模樣。
她偏過頭衝著鍾戌初微笑,隻見他端著相機,鏡頭正對著她。
她毫不拘謹,衝著她舉起手,拇指和食指做了一個比心的手勢。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開始暗沉,兩人決定回去。
忠良大爹特地裝了一桶魚蝦給莊籽芯帶著。
莊籽芯幾番推托,但始終敵不過忠良大爹的盛情,隻好將那一桶魚蝦全都收下,然後依依不舍地與忠良大爹和厚子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