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這樣,叫村子裏的人看笑話呢。”
院門外,陸陸續續圍觀了好些個村民。大夥兒一看是盧允夏,誰也都沒出聲幫腔。
“你們幾個都閉嘴,我就是今晚開車死在路上,也要把她送回去。”
幾個人一聽,哪還敢再勸。
這麼多年來,他們哥幾個從來沒有見過鍾戌初發這麼大的火氣,十頭牛都拉不回頭。這盧允夏到底做了什麼事,惹得他這麼惱羞。
竺溪孃孃和蘭姐聞聲趕來,見勢連忙上前拉住鍾戌初。
蘭姐硬掰開他的手,低聲說:“初初啊,蘭姐知道你心裏委屈,但是今晚你怎的都不能開夜車送她回麗江。蘭姐不是在勸你回頭,而是她真出了什麼事,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你和小芯肯定也不會有結果。有什麼事,等天亮了再說。聽蘭姐一次。”
鍾戌初終於鬆了手,氣憤地將行李箱一把扔在了地上。
“都回去吃芒芒,別在這兒看熱鬧了。”竺溪孃孃雖然很不喜歡盧允夏,甚至是非常討厭她,但是不管怎麼樣,來者都是客。
她把行李箱提起來放正,又伸手將坐在地上的盧允夏拉了起來。
蘭姐將鍾戌初拉向一邊,小聲說:“她對不起你的事,你不說,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但大夥兒現在看你這樣對她,都會覺得你很過分。怎麼能這麼對一個女孩子家,明白不?今天她既然來了,有什麼事,你就跟她當麵解決清楚,讓她徹底死心,別覺得你好欺負。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想將她的醜事傳揚出去,但這是能一直瞞著的事嗎?家裏人那邊一直不說,那肯定一直當你們倆是一對呀。你不用管兩家人和氣不和氣,和不和氣那是長輩們之間的事。你不能把自己委屈了。”
鍾戌初終於冷靜下來,深吸了好幾口氣。
蘭姐繼續又說道:“今天你們在村口鬧開來的事,現在我們白平村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小芯。你要是擔心小芯誤會什麼的,我找機會跟她說說。”
鍾戌初雙眼看向別處,依舊沉默著,但是蘭姐知道她已經算是說服了他。
“好啦好啦,你們這都沒吃飯吧,趕緊先回去吃飯。”
程守洛主動上前提起盧允夏的行李箱,替她重新拿回了房裏放好。
盧允夏在竺溪孃孃的護送下,重新回到程守洛家中坐著。
鍾戌初回屋後,對盧允夏不理不睬,將床上的被子墊褥抱到東廂房,然後又將床板拆了搬到東廂房裝好,重新鋪上墊褥。
竺溪孃孃和蘭姐將二人勸回屋裏,看著雙方情緒穩定,便也沒多待,就各自回家了。
晚飯的時候,周煒煒燒了一盤紅燒魚。
盧允夏夾了好幾筷魚肉放進鍾戌初的碗裏。
鍾戌初毫不猶豫地夾起丟進了周煒煒的飯碗裏。
周煒煒夾在兩人中間極為尷尬,他知道鍾戌初不是嫌棄他燒得不好吃,而是不吃盧允夏夾的菜。
本來飯前坐座位,盧允夏就故意挑了挨著鍾戌初的位置坐,可這家夥一點麵子也不給,直接站起身,坐到了周煒煒的身邊。這給周煒煒尷尬的。
好了,輪到吃菜,這兩人也不放過他。
隻要是盧允夏夾的菜,鍾戌初全部都夾到了周煒煒的碗裏。
還沒吃兩口,周煒煒飯碗裏的菜堆得老高。
周煒煒有意見也不敢說,隻能默默地受著吃著。他衝著對麵的徐開樂擠眉弄眼,指望兄弟撈他一把,結果徐開樂直接背過臉去,以碗罩著臉扒拉著飯。
周煒煒恨不得將魚刺穿他的碗底,叫他裝。
飯桌上,氣氛僵凝,誰也不敢先說話,生怕哪一句說不好,點著了鍾戌初的炮台。
終於周煒煒遭不住了,說:“這麼多菜,我一個哪能吃得下,你夾給老鄭、老程和老徐他們三個。”
周煒煒將菜夾給徐開樂,徐開樂立即抱著碗說:“我吃飽了。我不要。”
他要夾給鄭庭棟,鄭庭棟直接以手蓋了碗。
他又看了一眼程守洛,程守洛眼神直寫著:別夾給我,我不要!
盧允夏忽然放下筷子,委屈地說:“是不是我夾的菜有毒……”
周煒煒幹笑:“不是你夾的菜有毒,怕是我燒菜的時候放了紅傘傘。”
鍾戌初冷哼一聲,然後站起身:“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說完,他端著碗筷到了水池邊,迅速將碗筷洗幹淨。
等他回來堂屋,他衝著盧允夏說道:“明天一早,我開車送你去機場。”
頓時,這好不容易緩和的圓桌氣氛一下子又回到了冰點。
盧允夏嘴巴一撇:“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鍾戌初冷冰冰地說道。
大夥兒一瞧見女人哭,頭皮都開始發麻。
盧允夏抽泣起來。
鍾戌初冷笑一聲,抱著電腦上東廂房辦公。
周煒煒歎了口氣,對盧允夏說:“你和戌初有啥事,好好說不行嗎?”
雖然上次來白平村,她住了三天就鬧著回去,大家也能理解,那時候白平村的條件確實是差,皮白肉嫩如花似玉的城裏大姑娘,換誰來確實難以遭這個罪。
盧允夏抽噎著說:“是我做錯事,我對不起戌初哥哥……我這次來,就是誠心認錯,我已經改了……”
“你做錯什麼事了?”
盧允夏搖了搖頭,委屈巴巴的,不再說話。
這弄得幾個人更加糊塗了。
一頓飯吃得所有人如鯁在喉。
從小長這麼大,盧允夏從未見鍾戌初發過這麼大的火氣。即便當初得知她跟別的男人睡了,他也隻是冷著一張臉,沒罵她,甚至都沒有一聲怨言,隻是很平淡地回了三個字“分手吧”。
就因為他這樣的態度,她才會享受別的男人對她的追求和讚美。
她是個人,會寂寞,隻要一無聊,就會想著去找樂子。而他一年當中,大多時間不是在大山裏就是在大山裏,除了拍攝就是在拍攝。
她真的太寂寞了,所以一旦身邊出現一個有趣的男人,她便會立即忘了他。等到玩累了,她又會想起她的戌初哥哥。
他提出分手,她壓根就沒當回事。直到後來,她漸漸地才發現,她還是喜歡她的戌初哥哥。
她的戌初哥哥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生氣,一切都是因為住在李昭如家裏的那個女人。
沒關係,她這次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追過來,目的就是要重新追回她的戌初哥哥,她一定不會像上次一樣無理取鬧。她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她的戌初哥哥。
明天她也一定會留下來。
晚飯之後,莊籽芯的微信短消息幾乎是炸了,不僅是鍾戌初,還有周煒煒、徐開樂和大樹他們相繼給她發來消息。
“這家夥是瘋了吧,留我和人家妹子睡一屋?”周煒煒給她發了幾張照片,鍾戌初將床連被褥全部搬到了東廂房。
徐開樂也跟她哭訴:“我被從東廂房趕出來了!今晚我要和周煒煒兩個人在堂屋臨時搭床睡。我們倆招誰惹誰了?”
雖然她沒有回複,但是在心裏向兩位表示了抱歉。
大樹給她發了好幾段視頻,她忍不住點開,視頻裏是鍾戌初決絕地拉著行李箱,要送盧允夏離開,盧允夏扒著院門不肯走,直到竺溪孃孃和蘭姐前來勸阻,一場鬧劇總算是收場。
莊籽芯沒想到大樹真的去當小間諜了。
視頻裏,鍾戌初的言行還算表裏如一。她一時間也沒之前那麼氣憤了。
大樹又發了信息:“阿初哥說明天一早還是要送她走。”
李昭如洗漱完回到房間,她盯著莊籽芯看了好一會兒,尋思怎麼打開話題。
莊籽芯正好抬眸撞見她的視線,於是問道:“怎麼了?”
李昭如頓了頓,說:“羅一檸你記得吧?”
“嗯。”
“我們學校剛好有個和她同村的羅老師,那次課後,羅老師去她家裏家訪。隔壁有個鄰居算是本家姑姑,那姑姑的兒子正好上職高,暑假期間,有一次對小姑娘動手動腳了,還威脅她不準告訴爸爸媽媽和奶奶。”
莊籽芯抿緊嘴唇,預料到了事情的可能。
李昭如接著說:“家訪的時候,她勇敢地跟老師說了,然後她媽媽從深圳趕回來,兩家差點打起來。羅一檸很聰明,反過來保護自己的媽媽和奶奶,說再有下次,她不僅會告訴學校,還會報警。”
莊籽芯頓時鬆了一口氣,說:“聰明的孩子。”
李昭如說:“學校對這件事很重視,會持續關注。生理衛生課程真的對我們這些山村的孩子來說太重要了。小芯,謝謝你。”
莊籽芯羞赧地笑了笑,說:“你又來了。每天都要感謝我很多遍。”
李昭如笑著說:“今天去白平湖怎麼樣?那邊是不是很美?忠良大爹燒的魚好吃嗎?”
“白平湖真美。忠良大爹燒的魚非常好吃。給你看我今天在白平湖拍攝的視頻。”
若不是今晚出現了盧允夏這個意外,這些高清視頻和照片應該已經傳上微博公眾號了,粉絲們也一定會瘋狂地詢問,哪裏可以吃到忠良大爹家的魚。
李昭如順著視頻和照片,慢慢將話題繞回了她和鍾戌初的身上。
莊籽芯何其聰明,於是抓住機會反問:“別說我了,我這什麼都不是呢,不如說說你。你最近和阿洛怎麼了?”
李昭如本能一怔,嚅嚅地說:“我哪有怎麼,還不是和正常一樣。”
莊籽芯說:“我剛來的時候,你呀,看著阿洛的時候,兩隻眼睛全是小心心。現在,看見他跟個仇人似的,老死不相往來。”
李昭如又是一驚,說:“有、有嗎?”
莊籽芯說:“當然。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李昭如一下子泄了氣,把那天在居委會見到程守洛和高雅有說有笑的事說了出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每次找阿洛哥說話,開始都好好的,說著說著他最後都會眼神閃躲,然後就會找借口先離開。他和高雅說笑的樣子,十分自然,從來沒有這樣對過我……”
昭如越說越失落。
但莊籽芯從話中嗅到了不一樣的蛛絲馬跡。
按大夥兒先前說的,程守洛拒絕過李昭如,對她有愧疚之心。可是在她的觀察之下,並非像大夥兒說的那樣,也並非像李昭如說的每次都是她主動找程守洛說話,反而是每次昭如一出現,程守洛都會第一個先和她打招呼,仿佛眾人之中第一眼就看到那個對的人一樣。
程守洛也不是每次都急急地找借口離開,而是他每次都很忙,每次都是聊著聊著就被村民叫走了,甚至來不及打招呼就走了,至少她遇到過好幾次是這樣。
所以,會不會是昭如妹子有什麼誤解?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也許阿洛哥對高雅並沒有什麼想法。正因為沒什麼想法,說話才會十分自然坦蕩。但是麵對你,我總覺得他是那種很小心翼翼,甚至是害怕說錯話,嚇跑你了,而不是不想和你說話。這種,難道不是麵對自己喜歡的人很緊張,才會有的樣子嗎?”
李昭如一驚,怔了有好半晌才開口說話。
“是……是嗎?我完全沒有這種感覺……我隻是覺得有點累了,不想再像以前一樣。他如果沒有那樣的心意,怎麼追都沒有用,還不如好好地充實自己。”
莊籽芯點了點頭,說:“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不過,你這樣想其實也是對的。說不準他意識到失去你這個小迷妹之後,才會明白,得之不易的情感應該好好珍惜。”
李昭如一下被她說笑了。
“睡吧。”莊籽芯拍了拍被子。
李昭如點了點頭,翻了個身睡去。
莊籽芯卻睡不著了,於是給薑陶陶發去一條信息:“在?”
不過一秒,薑陶陶立即回她:“你跟我之間,什麼時候需要這麼多套路?講!”
“他說他跟他女朋友年初分手了。”
“高嶺之花?這是個表白的信號呀。”
“嗯。他跟我表白了。”
“哇哦。高嶺之花可以的啊。怎麼表白的?仔細描述下,方便電話不?好像這個點你們要睡了。”
“他女朋友來了,就在今天下午。”
薑陶陶發了一連串的符號和表情包,表示不可思議:“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麼跳躍?上一秒說表白,下一秒說人家女朋友找來了。這是什麼鬼節奏?你人呢?說話呀。”
“在。但,不知道說什麼。”
“你肯定有很多話要說呀,不然你給我發信息幹嗎?你的字裏行間,都透露著老娘氣炸了,老娘憋不住,老娘有話要噴等這些信號。”
“你幹嗎,這麼懂?”
“你忘了我是誰?我是可是劇神薑陶陶。”
此時此刻,莊籽芯急需小姐妹的幫助,一股腦地將心裏的話吐了出來,把大樹發給她看的視頻,也一並轉給了薑陶陶。
她最討厭腳踏兩條船的渣男。
薑陶陶看完了視頻,好言好語地安慰她:“視頻我看了,我覺得高嶺之花不一定是騙你。如果是騙你,他沒必要當眾這麼對他這個女朋友呀。這視頻裏的感覺就是那種男女已經分手了,前女友還不死心地糾纏。你還是好好聽聽人家怎麼解釋吧,別這麼一釘子就把人釘死,萬一人家說的是真話,你豈不是錯過了一段好姻緣?”
“不想聽!”
“幹嗎不想聽?矯情!你該不是害怕輸給這個女人吧?她的顏值,我看是很能打的喲。”
“我呸!誰怕她了?!長得好看我承認,說我會輸,我就不服!”
“看!就是這鬥誌。別忘了,你曾經可是你們公司的得力大將,一人頂過千軍萬馬。”
“現在也是大將好嗎……”
“是是是,所以,幹嗎躲著?就應該正麵迎戰!姐妹支持你,徹底幹翻她。不過不管怎麼樣,記得給高嶺之花一個解釋的機會。聽完解釋之後,再做判斷。如果真的是個渣,趕緊收手回來。”
和薑陶陶說完之後,莊籽芯的內心雖然舒服了許多,但這一夜也沒睡得很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