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知道他不是一個好家夥,可還是客氣地付了錢。我不想再輸了,於是,我沒對他打招呼就提著行李來到機場,購買了下一班去紐約班機的機票。”杜邦先生說著舉起手來,“隻好走為上策。雖然二萬五千元我並不在乎,就是五萬、十萬我也輸得起,但是我再也不能忍受這種不明不白的把戲。玩了這麼久,我無法抓住他把戲的把柄,我再也受不了了。所以,隻好溜之大吉,你覺得如何?我,朱尼厄斯·杜邦,由於再也不願敗北,隻好認輸了!”
邦德同情地哼了一聲。第二道雞尾酒來了。邦德對這件事已經相當感興趣了。
隻要和打牌有關的任何事情,他總是感興趣的。他腦海中浮現出了這樣情景:兩個人打了一局又一局,一個靜靜地洗牌和發牌,不斷地加分,而另外一個則總是抑製著自己,無奈地一次又一次攤牌。杜邦先生顯然是受騙了。“我說,”邦德插嘴道:“二萬五千元美金可不是個小數目。你們是怎樣下賭注的?”杜邦先生顯得有些不安的樣子。“每一分押兩角五分。然後,加倍為五角,然後,倍增為一元。是的,賭注是下得過高了。由於一局牌平均得分在二千分左右,我想這種賭注是非常高的。
既使是一分為兩角五分,那一局牌的輸贏也有五千元。如果一分為一元時,那輸得更為慘重。”
“有時候,你也贏過吧?”
“啊,當然。不過每當我獲得他媽的一手好牌,可以痛快地廝殺一番時,他就把他手中的大牌呼拉全拋出。自然,我是贏了一些小分。不過,那隻是在我的確掌握了所有好牌時。你知道卡納斯塔的打法,你必須打出適當的牌,安置陷阱來引誘對方把牌給你。噯,媽的,他好象是個未卜先知的巫師!不論我何時設陷阱,他總是會避開。而當他布陷阱時,差不多每一次我都栽進去。每次他出牌時,總是甩出一些最不重要的牌——要麼上單張、要麼是麼點,他好象非常清楚我手裏的每一張牌。”“當時房間裏有什麼鏡子掛著嗎?”
“啊,沒有!我們總是在戶外打牌。他說他希望曬太陽。的確也是那樣。
他總是曬得紅紅的,像隻龍蝦。我們隻在上午和下午打牌。他說,如果晚上打了牌,那他就會睡不著。”
“那麼,這個人是誰?他姓什麼?”
“金手指!”
“什麼名字?”
“奧利克。就是金色的意思。他長得也名符其實,一頭火紅的頭發。”
“哪一國人?”
“說來你也許不會相信。他說他是拿騷人。從他的名字看來,你會認為他是個猶太人,不過,他的相貌並不象。佛羅裏達這個地方有些封閉。如果他真是猶太人,恐怕不會來這兒。他持有拿騷的護照。四十二歲,未婚,是個職業經紀人。這些都是從他護照上看來的。有一次我和他打牌休息時,我到他房間裏去過一次。”
“哪一種經紀人?”
杜邦冷笑一聲,“我問過他。他說:‘有什麼生意就做什麼。’他是一個難以捉摸的人。每次你向他問一個直接的問題,他總是撇開正題,非常愉快地講些毫不相幹的話題。”
“他有錢嗎?”
“哈!”杜邦先生幾乎喊出聲來,“那是最無法搞清楚的事。他很富有,很有錢。我委托我的銀行在拿騷做資信調查,發現他有許多錢。在拿騷,百萬富翁滿地都是。不過,他在那些富翁裏麵,還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他的錢似乎都買了金條,並轉移到世界各地,專靠黃金比價從中贏利。他處理得幹淨利索,如同一家討厭的聯合銀行。他不相信貨幣,這不能說是他的過錯。至於他如何成為世界上的最富者之一,這裏麵肯定有名堂。不過,象他這麼有錢的人,為什麼要從我身上騙取二萬五千元?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餐桌周圍,侍者們來回走動上菜。趁此機會邦德仔細考慮著杜邦先生所說的情況。一個盛著螃蟹的大銀盤,擺在桌子的中間。這些螃蟹十分巨大,它們的殼和鉗,都已經剝開了。一個銀質的船形容器中,盛滿了溶解的奶油,一些長條形吐司分置於大盤子兩旁。裝有香檳酒的大酒杯中,冒起了一串串淡紅的泡沫。最後,侍者領班來到他們的座椅後麵,逐一地把雪白的絲質餐巾,係在他們的脖子上。這種餐巾很長,一直蓋住他們的膝蓋。
邦德想起了查爾斯·勞頓與亨利八世玩牌的故事。不過,此時此刻,不管是杜邦先生或是在鄰桌吃飯的客人,都隻對眼前的美味佳肴感興趣。杜邦先生說了一聲“請”,就挑了幾塊碩大的螃蟹放在自己的盤子裏,並在溶解的奶油中蘸了蘸,大嚼起來。邦德學著他的樣子,也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這是他有生以來所吃過的最美的海鮮。
石蟹的肉美極了,是他嚐過的海味中最嫩、最可口的。就著幹脆的吐司和有點焦味的奶油一道吃,更是鮮美得難以形容。香檳酒散發出一股微弱的草莓氣味,喝起來涼絲絲的。吃一口蟹肉後,再喝一口香檳酒,既清洗了牙床又增添了味道。他們不停地大嚼,全神貫注地吃,直到一掃而光,他們幾乎沒有說一句話。
杜邦先生輕輕地打了一個嗝,拿起餐巾,將下巴上的奶油揩去,靠著椅背坐著。
他的臉通紅,驕傲地望著邦德,恭維地說:“邦德先生,我不知道在世上其他地方,人們是否能吃上如今天晚上一樣好的晚餐。你說呢?”
邦德在想著,我向往安逸的生活,富有的生活,可我真喜歡這樣嗎?我真的會喜歡象豬一樣地大吃,並且進行這樣無聊的談話嗎?杜邦先生的這種誇耀之辭,使他產生了厭惡之感,但他又覺得這種厭惡感很虛偽。想吃的東西已經吃到了,可是內心又不願接受它。他不是早就希望能有這樣的機會嗎?
現在這種希望不但已經實現,而且已經塞下了喉嚨。這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想到這裏,邦德說:“關於這一點,我不清楚,不過,這頓晚餐自然是好極了。”
杜邦先生感到很滿意,他又叫了咖啡。他請邦德抽雪茄或喝酒,邦德都推辭了。
邦德自己點燃一支香煙,耐心地等待著杜邦先生將要提出的要求。
他知道他肯定會提出來的。如果他沒有事求他,絕對不會請他到這來吃飯,這是顯然的。看他該說些什麼!
杜邦先生清清嗓子,“嗯,邦德先生,我有一個想法。”他凝視著邦德,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什麼想法呢?”
“今天我能在機場遇見你,的確是天意。”杜邦先生的聲音是嚴肅而真摯的。
“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們第一次在礦泉王城俱樂部見麵的情形。我經常想著那次相遇的每一個細節——你的冷靜,你的大膽,你處理牌的技巧。”
邦德低頭望著台布,他耐心地聽著杜邦先生那嚕嚕嗦嗦的談話。最後杜邦先生匆促地說:“邦德先生,我付你一萬元美金,請你留在這裏做客,以幫我查明金手指那個家夥在打牌時到底怎樣欺騙了我。這事辦妥之後,你再離去。”
邦德抬起頭瞧著杜邦先生的眼睛。他說:“杜邦先生,我有事不得不趕回倫敦。
我必須在四十八小時之內在紐約搭上回國的飛機。不過,如果你在明天上午和下午設好牌局,我相信有充分的時間來找到答案。我必須說,不論我能不能幫成你,明天晚上我一定要離開這兒,行嗎?”“行!”杜邦先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