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賈先生看起來似乎很神秘,既不願意透露自己的消息來源,也不肯說他為什麼要調查和針對宋崢嶼,但有一點池蔚州敢肯定,賈先生隻是出麵人,他的背後還隱藏著一個真正的雇主。
車禍發生以後,賈先生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也正是他要求池蔚州趁此機會大做文章。
不難想象,賈先生和那位幕後金主不惜一切想把宋崢嶼拉下神壇,應該是看他近年來風頭過盛,不想他發展太快。除了現在跟宋崢嶼競爭激烈的那幾位當紅小生以外,池蔚州暫時還想不到誰會這樣針對他。
也許是和宋崢嶼競爭最激烈的流量小生華子熏……
也許是感到自己地位受威脅的視帝歐杭……
也許是四小天王當中的一個……
或許就正好是範爾爾那位圈中的男友卿軒……
純屬好奇,池蔚州把這幾個人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過完正好一首歌結束,他聽見手機叮地響了一聲,拿起來一看,賈先生回複了他剛才的信息:謝謝你,明天你會拿到你應得的報酬。
池蔚州回複:客氣。
賈先生沒再回過來。
池蔚州刪掉了聊天記錄。
這時,敲門聲響起。佟千意不等池蔚州同意,就迫不及待地推門進來了。
池蔚州看見佟千意,微微一笑。
佟千意神情嚴肅,開門見山:“給我一個解釋吧?”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不客氣地和池蔚州說話。
池蔚州關掉音樂,房間裏忽然安靜得可怕,就連他起身時椅子和地麵的摩擦聲也顯得十分刺耳。
“你想知道什麼?”他問。
佟千意問:“今天酒店的事都是你安排的?”
“是。”池蔚州承認得很爽快,有點出乎佟千意的預料。
她忙問:“為什麼?!”
池蔚州歪嘴一笑,低頭看著自己擦得光亮的皮鞋,沒說話。
佟千意說出自己的推論:“據我所知,你跟宋崢嶼之間本來沒有任何瓜葛,你這麼做隻有一個原因,這是一件公事,對嗎?是有人要你這麼做的?”
池蔚州說:“既然你也知道這是公事,那你就更應該知道,我跟我的客戶之間通常都有保密協議。”
佟千意也猜到了他會以行規來搪塞她,她問:“所以你就可以頂著公事的名義肆無忌憚地利用別人嗎?”
池蔚州高傲地說:“如果你是想來教訓我,沒這個必要,你可以走了。”
但佟千意不肯罷休,又問:“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鎖屏密碼?”
池蔚州目不轉睛地盯著佟千意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緩緩地說:“我會讀心術。當我看著你的眼睛時,就會知道你心裏麵在想什麼。”
佟千意不相信池蔚州說的,她正在氣頭上,對方這毫無歉意吊兒郎當的態度更是火上澆油。她見辦公桌上正好有半杯水,一把抄了起來,對準池蔚州的臉一潑:“不是有讀心術嗎?怎麼沒看出來我要潑水,而躲開我呢?”
池蔚州生氣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眼神從犀利變成了凶狠。但他還是麵帶笑容,笑得有點邪氣。
“方城告訴我,你是個好人。”
池蔚州抽出紙巾擦臉,幽幽地說:“我也覺得我是個好人。”
佟千意說:“我會告訴他的,關於他的好大哥是怎麼利用自己弟弟的女朋友,去布局算計別人的!”
池蔚州笑了笑:“那你不妨再告訴他,你跟宋崢嶼是怎麼認識的。”
“你?!”
“你和宋崢嶼在車禍發生之前其實就已經認識了,對吧?”
“這和你沒關係!”
池蔚州像是沒聽見:“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認識的?”
佟千意諷刺說:“你不是會讀心術嗎?想知道什麼就直接讀吧,何必問我?!”
池蔚州把用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淡淡地說:“你不說我也遲早會弄清楚的。”他施施然走向衣櫃,準備換掉被潑濕的衣服。他是個很重視形象的人,所以在公司也配備了自己的私人衣櫃。
佟千意盯著他的背影,主動挑起話頭問:“為什麼你不怕影響我和方城之間的感情,這樣利用我?”
池蔚州回頭打量了她一眼,胸有成竹:“我覺得你已經猜到原因了。”
佟千意冷笑:“你是希望我跟方城分手吧?”
池蔚州露出滿意的表情:“正是!”
“以前我隻是懷疑你可能討厭我,現在看來,你真的很討厭我。”
池蔚州拉開櫃門:“不,我並不討厭你。”他回頭給了佟千意一個笑容,一字一句,“我喜歡你。”
佟千意並沒有在意這一刻池蔚州的眼神和措辭都有點曖昧,她隻是充滿怨氣地瞪著他。
池蔚州又說:“但你們不合適。”
“我們!很!合適!”佟千意不假思索地挑釁。
“那就等新聞出來,看看你還有沒有底氣說這句話吧?”池蔚州露出諷笑,一邊慢慢地脫掉西裝。
佟千意像是被擊中,心裏麵咯噔一下。沒錯,如果酒店的事被曝光,她和方城合不合適可能就不那麼重要了。即便她並不認為方城對自己的感情有那麼不堪一擊,可是,他的確有他不堪一擊的地方——他是個非常衝動而好麵子的人。如果有人令他顏麵掃地,他一定會毫不顧忌地跟對方翻臉。而至於他會不會也跟自己翻臉,佟千意其實是有點擔心的。
“池蔚州,你……”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繼續留在這兒,不過我要換衣服了。”他已經脫掉了西裝,準備脫襯衣。
佟千意見狀,不好意思再賴著不走,白了他一眼,摔門而去。
她一走,辦公室裏忽然靜若深海。
池蔚州不笑了,他不笑的時候,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陰鬱的氣息。
他沒有著急換衣服,隻是站在衣櫃前麵,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呢喃道:“讀心術?”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既然這個世界上有人會特異功能,那麼,讀心術的存在自然也不是不可能吧?但佟千意轉念再一想,隻是一串密碼而已,對於一個做私家偵探的人來說,想知道可以有很多種方法,何必上升到讀心術這種玄乎的理由呢?她決定不再糾結於這個細節了。
第二天,雖然宋崢嶼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在洗手間外麵偷拍的記者,但他還是慢了一步。中午十二點以前,各大營銷賬號就已經連文字帶圖片,把昨天發生在酒店的事情描述得繪聲繪色了。
宋崢嶼簽約的經紀公司是本地最有名氣的娛樂公司。因為老板名叫盛駿業,所以公司便以駿業為名。
駿業娛樂旗下藝人眾多,公司內部還有派係之爭,藝人和藝人鬥,高管和高管鬥,甚至小職員也和小職員鬥。想鬥的、不想鬥的,在這樣的環境裏,都很難獨善其身。宋崢嶼也不例外。
宋崢嶼現在是駿業娛樂的三大台柱之一,和他地位持平的是兩位前輩級的人物,一個是曾經數度在國劇頒獎禮上拿過最佳男主角的演員歐杭,一個是影視歌三棲的國內一線花旦瑉樂。跟他們相比,宋崢嶼還隻是小鮮肉一枚。但由於他這兩年風頭正盛,公司重視他,所以圈內才有了駿業三足鼎立的說法。
三足都有同盟,也有敵人。這天下午開會,就有一位向來特別針對宋崢嶼的高管當眾掃他的麵子,說他現在雖然人氣正盛,但演技還備受爭議,與其不知檢點,總靠一些花邊新聞來博眼球,倒不如好好磨煉一下自己的演技。
宋崢嶼在外一向是謙和內斂的態度,不喜歡跟人杠在明麵上,不管那位高管怎麼說他都不反駁,態度也不卑不亢的。
高管發言完畢,會議就結束了。
宋崢嶼旁邊有個身材瘦小、短發素顏的女人第一個站了起來。她起身的時候故意把椅子往後一撞,椅子撞到了背後的玻璃牆,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所有人都看著她,她隻是望著那位高管,微微一笑。
高管暗暗翻了個白眼,走出會議室。
其他人也陸續離開了。
宋崢嶼拍了拍剛才發脾氣的女人的肩膀:“陶桃姐,您受委屈了。”
名叫陶桃的女人是宋崢嶼的經紀人,年近三十歲,性格直爽,脾氣也火暴。兩年前宋崢嶼被上任經紀人過河拆橋,吃了個大虧,之後公司便安排陶桃來做他的經紀人。陶桃很欣賞宋崢嶼踏實穩重的作風,所以,即便手裏還有另外兩個藝人,她最偏心的也還是宋崢嶼。
陶桃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說:“多大點兒事,這華國平,至於嗎?”華國平就是剛才那位奚落宋崢嶼的高管。
宋崢嶼故作一本正經:“不至於。”
陶桃睨了他一眼:“我說小祖宗,你可一定要爭口氣,知道嗎?什麼三足鼎立啊,回頭你一枝獨秀,把今天對你落井下石的人都給我踩成土豆泥!”
宋崢嶼單手撐在會議桌上,彎腰小聲對陶桃說:“土豆泥現在是沒有了,不過你陪我去見一個人吧?”
“見誰?”這小子看起來一臉狡黠的樣子。
宋崢嶼說:“吳總。”
陶桃眼睛一瞪,問:“吳總?風口浪尖上,你找吳總幹嗎?她跟華國平可是一個鼻孔出氣的!”
宋崢嶼胸有成竹:“邊走邊告訴你。”
身為經紀人,陶桃是有必要了解藝人的真實情況的。而關於那次車禍,宋崢嶼也已經向她解釋過了。
其實,那天宋崢嶼的確有和範爾爾去過別墅。
宋崢嶼和範爾爾雖然不是同一家公司的藝人,但因為以前合作拍劇,彼此還挺投緣,所以關係一直不錯。雖然媒體總愛捕風捉影,說他們有曖昧關係,但其實他們倆真的就隻是好朋友而已。
車禍那天,範爾爾原本自己一個人開車去別墅,打算和一個從外地過來出差的老同學見麵話別。
那套別墅是日租形式的,朋友出差期間,就住在那裏。
赴約途中,範爾爾路過駿業,不巧車子就在辦公樓附近壞了。一來她趕時間,等不及經紀人從市區另一頭開車來接她;二來,她為人非常謹慎,偶像包袱也很重,她不想坐出租車,怕被人認出來,所以就決定找宋崢嶼救急。
宋崢嶼那天到公司來為他代言的某品牌周年慶錄祝福視頻,視頻正好錄完,就接到範爾爾的電話,他立刻就趕去接她了。
快到別墅的時候,範爾爾的經紀人卻忽然打電話給她,說有急事,公司召她一個小時後回去開會。
於是,宋崢嶼把範爾爾送到目的地以後,陪她匆匆地和朋友見了一麵,準備繼續當她的司機,把她送回公司。這時,他們發現自己被娛記跟蹤了。
由於害怕被記者追到拍照,範爾爾一上車就給她的經紀人打了電話,叫對方到約定的地點來接她。車子經過約定的地點時,她便下了車,宋崢嶼則繼續飆車,跟記者周旋,後來就發生了撞車事件。
所以,雖然離開別墅的時候範爾爾是和宋崢嶼同車,但發生車禍的時候,車裏就已經隻有宋崢嶼一個人了。
池蔚州對公眾說謊的目的何在,他們尚且還不得而知,沒想到對方竟然興了一次風浪,緊接著又來了第二次。
這次酒店事件的來龍去脈,宋崢嶼也都告訴了陶桃。他希望陶桃能找人查一下這個池蔚州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總是針對他。
不過,陶桃一聽說酒店的女孩竟然是宋崢嶼的前女友,關注點一下子就偏了。她就像考官提問考生一樣,問他們當初為什麼分手,為什麼之前還假裝不認識,又問他有沒有複合的想法,問了很多,宋崢嶼一句話籠統回答,說他和佟千意之間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再見也隻是路人。他知道陶桃反對他在事業上升期談戀愛,他向她保證會管好自己的私生活,全力打拚事業。
範爾爾也好,佟千意也好,像這樣的緋聞,陶桃早已經見慣不驚了,所以她也沒為這件事情糾結。她告訴宋崢嶼不用刻意去澄清什麼,以後如果有記者問到,編個合理的理由搪塞一下就行了。
在會議上奚落宋崢嶼的華國平,是公司策劃部的經理。駿業三足鼎立,而這位華經理是棵牆頭草,跟紅頂白是出了名的。至於那位吳總,立場比華國平稍微堅定一點,她堅定地既維護歐杭,又討好瑉樂,唯獨對宋崢嶼,表麵熱情,背地裏算計。哪怕公司裏很多人都知道,宋崢嶼和CEO的關係還算不錯,但吳總也一樣不買賬。陶桃還開玩笑說,可能是因為大前年宋崢嶼給吳總送的月餅裏麵混了五仁的,把她給得罪了,因為傳說吳總吃一口五仁月餅就要惡心半個月。
會議室在二十六樓,吳總的辦公室在二十九樓。
陶桃跟著宋崢嶼走出會議室,去搭電梯。
她問:“你是擔心華國平想趁這個機會落井下石,找吳總撤掉你給雅騰的代言?”
宋崢嶼默認。
雅騰衛浴明年的形象代言人最近才剛選定了宋崢嶼,而負責與雅騰的合作事務的,就是吳總。
吳總不但是華國平的頂頭上司,而且跟華國平還有親戚關係,兩個人在公司一向秤不離砣,同仇敵愾,如果華國平這次想拿代言做文章,最後點頭的還得是吳總。
其實,當初吳總決定把雅騰的代言給宋崢嶼,很大原因還是看民心所向,她個人心中意屬的人選其實是瑉樂。前幾天助理還告訴宋崢嶼,他從瑉樂的助理那兒聽說,瑉樂找過華國平,想叫他幫忙搶雅騰的代言。
陶桃看宋崢嶼一副篤定的樣子,隱約覺得他不是臨時貿然起興,問:“那我們現在找吳總是……”
宋崢嶼說:“我最近才知道,除了雅騰衛浴,吳總更想要的是跟雅騰日化的合作。”他們走到電梯口,電梯正好上來,裏麵沒有人。
進電梯以後,宋崢嶼繼續說:“碰巧我比吳總早一步,跟雅騰打好了這個關係。”
陶桃將信將疑:“雅騰日化那邊用海曼的藝人,都用了快十年了,關係那麼牢靠,誰撼得動啊?你?”
宋崢嶼說:“一會兒見到吳總,一起給你們解釋。”
真的假的?陶桃心裏嘀咕。
“這關係要是能打好,還能隻是碰巧?那得把土豆泥都還原成土豆吧?”
宋崢嶼抿著嘴,眉眼間有淡淡的笑意。
陶桃又問:“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最近倒黴,所以買定保險了啊?”
電梯到了。宋崢嶼伸手擋著電梯門,示意陶桃先出,他跟上。
陶桃邊走邊嘀咕:“宋崢嶼,姐姐我可是你的經紀人,你當我吃白食的?保不住你一個代言?還要你自己買保險?”
宋崢嶼略帶歉意看著陶桃:“不好意思,陶桃姐,最近因為我的事情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我如果能做點什麼減少你的麻煩,就當是賠罪了。”
陶桃向來豪氣:“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這世道什麼樣,我還不清楚嗎?我又沒怪過你。”
“所以我要把今年中秋的五仁月餅都給你。”
“肉鬆火腿的也都給我好不?”
“好。”
“懂事!難怪都說你是姐姐殺手。”兩個人說笑著走到吳總辦公室門口,正了正色,敲門進去了。
這天,宋崢嶼和陶桃見過吳總以後,果不其然,華國平在下班的時候就來找吳總,拉著她去吃意大利菜。吃飯的時候,華國平說起想趁機換代言人,卻被吳總敷衍了過去。因為吳總已經鐵了心不想丟了宋崢嶼在雅騰那邊的關係,就算心不甘情不願,她也不會再動他這個代言人了。
華國平在吳總那邊碰一鼻子灰的時候,宋崢嶼回到家裏,一進門,戰鬥的狀態似乎就被隔離在門外了。
放下鑰匙,像是也脫掉了周身的鎧甲,他沒有開燈,走到沙發上躺著,身體軟綿綿地嵌了進去。
他安靜地躺在黑暗裏。
過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給佟千意打電話。他想問問她那邊的情況,希望酒店的新聞沒有給她的生活造成困擾。
困擾是一定有的。緋聞中午曝光,到現在八個小時過去了,佟千意已經算是一個網絡兼校園紅人了。
她現在是D大心理學專業三年級的學生,緋聞一曝光,很快就有同校的網友認出了照片裏的女孩就是她。消息不脛而走,她在學校裏頓時備受關注。就連晚上去食堂吃飯,都有人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不僅如此,宋崢嶼的粉絲還發現,原來她也是車禍事件的當事人之一。甚至有人因此自動腦補,說車禍後宋崢嶼去醫院探望傷者,其實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探望她。
經過這些添油加醋的揣測,這段緋聞就變得更加耐人尋味,佟千意和宋崢嶼之間的關係也更撲朔迷離了。
宋崢嶼打來電話的時候,佟千意正在宿舍洗澡。
洗完澡,她發現手機裏有宋崢嶼的未接來電,猶豫了一下,隻用短信回複:事情交給你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