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活著醒來了。
還沒見到所謂的紫虛神教教主,我就已經被藏北高地的這一夜嚇得不輕,感覺腦後一陣陰涼。
醒來時羅焉和我坐在那家旅館門外,旅館的輪廓在大白天終於看的一清二楚,真想不到在這偏僻的山穀裏還有這麼一家殘破構築古老的建築,旅館的大門被兩道巨大的條幅一樣的符錄封住,還有兩道生鏽的圓環銅鎖鎖住,用的是不同於我之前常用的黃紙符錄,使用黑紗紙和血朱色的紅字描畫的。
我和羅焉坐在一塊大磐石上,屁股涼涼的,抽了一口煙,看著遠山的騰起的壯闊的雪海殘雲,藍到純淨的天空除了更加純淨的雪頂沒有其他點綴,。
這些符錄不是我們貼的,銅鎖也是幾百年前就已經上好的。
羅焉告訴我,這家旅館其實是幾百年前紫虛神教的一個分支的教徒的葬身之地——數百年前,紫虛神教的教主查處了教內的叛黨,一群不安分守己的陰陽術士,想要逆反當時教內的一次重大計劃,逃到了這個高原之地,結果被當晚抓到,眾術士被封鎖在這家他們落腳的旅館內,用了極其惡毒的法術困住,從此這家旅館所在的空間成了既非陰間也非陽界的其中一道黃昏的縫隙,裏麵的人被隔離開來,生不如死,非人非鬼,肉身腐化,魂魄也漸漸化成一個個異化的存在,在這裏不生不滅痛苦的徘徊著,得不到超度,至於昨晚遇見的那個店主人,恐怕隻是其中一個,是個當時被無辜卷進這件悲劇的店老板。
怪不得我昨晚在其中時感覺不到任何人的陽氣或者鬼的陰氣。
羅焉又跟我說,昨晚我們住進的其實也不是那間旅館,而隻是那間旅館在極陰之時投射在人間的一個浮影,我們隻是在那個空幻卻又實在的浮影中過了一夜,就已經快被攝了心魄,想起來就讓人不寒而栗。
而幾百年前封住這裏的那群陰陽術士,為的是不讓一個重大的計劃被泄漏,至於什麼計劃,幾百年過了以後的今天,羅焉不肯告訴我,但既然她已經跟我說到這地步了,我猜不久以後他們是要我參與這個計劃的。
而紫虛神教,本身就不隻是陰陽術士的組織,而是更加龐雜的結構,古往今來,各種陰陽術士、異能武士、巫毒法師、還有各朝各代的帝王將相之輩,甚至三教九流的妖魔鬼怪都在這裏混跡。
我們繼續在旅館外等著,我不知道羅焉是在等什麼,隻知道一遍一遍的看著天上的風卷殘雲,飛旋的玄色的妖魔的飛漩的空氣在我們頭頂。
這條亂石四處的公路除了偶爾有幾個騎行客經過,幾乎沒什麼大型的車輛,直到傍晚時分,已經犯困的我遠遠聽到轟隆隆的響聲,慢慢的。一輛破舊的解放牌卡車開過來,哼哼像是在上世紀的老年代垃圾堆裏待了很久,某一天的這個傍晚才被清理出來勉勉強強開來用的。
“如索得波飲拜!”一個藏民麵孔的漢子從駕駛座邊的車窗探出頭來,喊了一句藏族問候語,形貌粗獷,個子很小但是很粗壯。
羅焉上前跟他交談了幾句,都是我聽不懂的,羅焉轉過頭來朝我揮了揮手,示意我跟上,我呼了口氣,搓搓手掌,和羅焉一起上了車,擠在一邊的副座上。
藏族漢子對著羅焉滔滔不絕的嘮叨著,羅焉也隻是冷冷的應了幾句。卡車慢悠悠的開著,在顛簸的路上一搖一晃好像隨時要散架,卡車拐進了一條修了一半的舊公路裏,我印象裏在地圖上這條公路是棄用的,因為再往前就是陡崖和施工難度很高的亂石堆。
果不其然,前麵真的有一片亂石堆,橫在麵前的是兩塊巨大的平整的石壁,藏族漢子踩了刹車,換擋,手指在方向盤上擊打著。
“到這裏我們應該就要自己下車走了是吧?”我問道。
司機搖搖頭,說了句不太準確的漢語:“等那些打下手的家夥下來。”
突然我感到整輛卡車劇烈的搖晃,幾乎要傾向一邊去了。好像突然失重,我把頭探出頭去,看到卡車後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後車廂下來,笨拙的轉過身,動作遲緩地走過來,沉重的腳步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拖著,這個黑影走到車前,我還漸漸看清楚他————原來不隻是一個,是一隻巨大的熊一樣的怪物,赤黑色的皮膚,頭上還有一個八爪魚一樣惡心的小怪物趴著,兩肩上還各有一個黑色的掄著斧頭的小人,如此四個家夥組成一個整體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