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我問羅焉,羅焉雙手交叉在胸前,從沒有動的嘴唇裏吐出一句:“昆侖奴。”
我以前隻聽白師傅說過,昆侖奴是遠古時候陰陽術士從塞外蠻荒死地帶回中原的非人非獸的怪物,力大無窮而且沒有痛覺,據說當時成吉思汗在遠征歐洲那時候就經常讓薩滿法師召喚出昆侖奴用來攻城,這就像一個活生生沒有思考的會行動的攻城錘。
昆侖奴一言不發,扁平的大鼻子裏呼出沉重的呼吸,像某種洪荒時代的巨獸般。
車子是朝西邊的,太陽早已落到石壁之後,隻剩幾縷霞光,霞光中成群的烏鴉撲麵而來,從石壁的縫隙中穿過來,我開陰陽眼看到這群烏鴉是從黃昏界另一頭的陰間穿梭而來的,我們要去的方向,似乎也是那裏。烏鴉群從昆侖奴身邊繞開,有的直接一股腦撞在車窗玻璃上咯咯作響,這輛卡車我真擔心還能堅持多久。
烏鴉是神鳥,最古老的烏鴉之神祖是太陽,天上之日其實便是太古時代的金烏所化,隻是現代人把烏鴉看作凶物,誤解倒是挺多,他們不過是來往陰陽兩界的信使,是陰陽術士溝通生人和死物不可或缺的靈媒,這一趟,我們恐怕是要靠著烏鴉引路了。
昆侖奴抬起拳頭,一陣亂舞間狂風呼嘯,一拳錘在石壁上砸開,一條幽暗的通道洞開,直直延伸向無盡的暗黑。
昆侖奴轉過遲鈍的麵癱臉看我們,沒有瞳仁的眼球煞是嚇人,司機點了一支煙,深深抽了一口,吐出一口黑色的煙圈,對昆侖奴做眼神交流,微微點了點頭,昆侖奴也彎了一下笨重的腰表示聽從,麵向深淵,肩膀上兩個扛著斧頭的小人頓時化作兩隻蝙蝠,後爪提著各自一盞礦燈飛進洞裏探路,昆侖奴身子也大叫一聲,雙手雙腳收縮進身體裏,頭尾拉伸,變化成一條赤色巨蛇擺動著長軀飛快爬進洞中。
好了該是我們了,我聽見羅焉說。
前方的深淵通道還因為遠處的探路的妖怪的燈光而持續光亮著。
藏族漢子重新啟動發動機,他還悠閑地打開了一台老式車載收音機,機器裏放著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鄧麗君的老歌,在輕鬆優雅的旋律中,我卻發現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感覺自己和整輛車子被壓縮成一個奔跑中的人形的光束,衝進暗道中。
裏麵是一條進來之前無法想像的透著藍色熒光的拱形走廊,走廊很高,幾乎可以觸到青藏高原的星空,廊道四周都是造型詭異的厲鬼雕像,像極了我小時候在老家寺廟看到的地獄圖,但卻都是真是可觸的,仿佛現在我和地獄隻隔了一層玻璃。
我可不想再一次和鬼差還有無常們打交道了。
卡車最後停在一塊大的平滑的磐石上,磐石漂浮在一片廣闊的天空中,這裏已經不是青藏高原了吧?我猜。
這裏是比青藏高原更高的雲層中,不遠處是一個巨大的懸浮島,島上坐落著一座壯觀的螺旋形的高塔,塔尖直刺天空,破開月色。
我再看腳下,我們身處的那輛解放牌卡車已經不見了,不是!卡車是我們腳下這隻披著外骨骼的紅毛巨怪,像一隻長著儺戲麵具大臉的百足肥蟲,六隻眼珠朝各個方向咕嚕轉動著,紅毛巨怪無數條小腳吱吱擺動著,走得很穩很慢,忽的撐開屁股後麵兩片翼甲,展開一對小翅膀,像直升機機翼一樣螺旋轉動。
紅毛巨怪百足輕輕一彎一彈,借著風力很輕易的騰起巨大的身體,憑著尾後的小螺旋翅膀,向那座懸浮島滑翔過去,天高風急,淩亂中紅毛巨怪也有點在風中飄忽不定,我有點沒抓住它的數量奇多又極其細長的觸角,險些摔了下去。
我從紅毛巨怪的身上掠看過去,隻見昆侖奴已經在懸浮島上等我們了。
昆侖奴手拿粗大的鐵鏈,熟練地揮舞著,像個經驗豐富的纖夫,昆侖奴把鐵鏈抖了上來,鐵鏈像金蛇狂舞一樣有意識的拋向紅毛巨怪,纏住了它的一隻腳,把紅毛巨怪固定在風中。
昆侖奴靈活的擺動鐵鏈,一下一下地把紅毛巨怪往下拉,順著鐵鏈,紅毛巨怪也就安穩落地了。
我們三人從巨怪身上下來,感覺到身後巨怪狂呼出一口重氣,狂風呼嘯。
紫虛神教……這座高塔裏有一切我要找的謎底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