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到處都伸出一雙乞討的手(2 / 2)

島上有一個從整座石山中掏出的印度教廟,是遊人必到之地。這廟前也就成了向遊客討錢的主戰場。許多如剛才那樣的當地婦女,著“沙麗”服裝,頭頂兩個高高的銅壺,纏著人照相,而且一般你很難擺脫她的糾纏。我從廟裏出來汗水濕透了衣裳,便躲在一棵大樹下,揪起衣領扇風,樹上一群猴子蹦來蹦去,抓著樹枝打秋千,我不由掏出相機。突然覺得有人在扯後衣襟,回頭一看,一個十來歲的女孩,穿一件地方味很濃的新裙子,頭頂一個銅壺,正向我伸出手。她那對小黑眼珠中還透出幾分稚氣,但臉上的神情分明已很老練,看來操此業至少已有幾年。我一時陷入深思,像這種從大人到孩子,人人處處都討錢的現象,到底是生活所迫呢,還是一種方便省事的職業(盡管在國內我也聽說有乞丐萬元戶的,但絕沒有這樣一個天羅地網),這小孩子身上的裙子、頭上的銅壺分明是一套要錢的道具。而我這幾日在印度看到的不是向你揮舞蛇頭,就是伸出斷腿,或讓你看腿上流膿的瘡,或搶著為你領路,在飯店裏送行李時就是一個箱子也要兩人提,吃飯則一再要給你送到房間,手紙也要故意送一次,又送一次,費盡心機,想出許多要錢手段。總之,一起床,你周圍就晃著許多乞討的手。

窮人自然是值得同情的,但隻有窮而有誌的人才該同情。向人伸手乞討如同婦女賣身一樣,是真正被逼到絕路之後才不得已而為之的求生之法。但如果把窮當成一種要錢手段,甚至不窮也要變著法要錢,而根本無所謂人的尊嚴,那麼這種同情心便會立即變為厭惡。我想起昨天和幾位印度知識分子的談話,他們也很為這種乞討的惡習憂慮。說政府為無業人想了許多辦法,包括在海邊造了房子,但他們不願勞動,把房子租了出去,又到城裏來討錢。事實上,這種乞討風已經無所謂有無職業了,人人都可毫不臉紅地伸出自己的手。我想,大凡給予有兩種,一是對對方付出勞動的補償,是平等的交換;二是對對方的愛和憐,是愉快的奉獻或捐助。當對方既無付出勞動,又無可愛可憐之處時,你無端地付出倒是對自己自尊心的踐踏了。但我還是無法拒絕身邊這個女孩,我掏出口袋裏僅有的兩個盧比,給她照了一張相。關上相機,這鏡頭裏,不,我的心裏像收進一個魔影……

閱讀指導

印度是古老文明發源地之一,去印度訪問和旅遊應該是很愜意的事,作者給我們展現的卻是可怕可憐的一幕,“到處都伸出一雙乞討的手”,給我們帶來強烈的心理反差。作者並對乞討盛行進行了思考,引發我們對這一現象去做進一步探究。

作者突出記述了“到處都伸出乞討的手”“總是在你麵前晃著”的乞討的普遍性。五星級阿育王飯店的服務員借打掃衛生來討要小費;印度門下玩猴人、耍蛇人想方設法討錢;紅堡皇宮前,那殘腿青年高超熟練地引路討錢;甘地墓比拉廟門前的看鞋人、自願強行導引的警察;孟買象島老太強行攙扶遊客、強行拍照……在印度,乞討成了風氣,人人都可以想出要錢要東西的招數,而且毫不臉紅,上至老太太,下至小女孩,甚至有勞動能力的人以及有職業收入的警察等都隨時伸出乞討的手。作者一行,被乞討的手包圍,一點思古幽情也被衝跑了,還常常陷入尷尬和“逃難”的處境。

針對這一社會問題,作者陷入了思考。“窮人自然是值得同情的,但隻有窮而有誌的人才該同情”。但如果把窮當成一種要錢手段,甚至不窮也要變著法要錢,而根本無所謂人的尊嚴,那麼這種同情心便會立即變為厭惡。並梳理了自己的內心,“當對方既無付出勞動,又無可愛可憐之處時,你無端地付出倒是對自己自尊心的踐踏了”。並談到這是中印知識分子共同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