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lang梨為起點的船隻擠滿河道,待機而發,鼓聲隆隆,間以鑼聲;兩岸的觀眾則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忽然,急雨般的鼓聲夾著鑼聲、伴以嘿嘿嘿嘿的槳手的吼聲驟起,第一組龍舟出發了,兩岸立刻歡聲動地、銃炮震天。震耳欲聾的巨響中,一對對龍船如離弦之箭飛駛東屯渡。此時的陶公廟幾乎要被鑼鼓聲、槳櫓聲、歡呼聲、銃炮聲抬上九天雲霄,兩岸的千年古樟也伸頭探腦於河麵要看個究竟。這一高潮持續數十分鍾後,龍船的鑼鼓聲漸遠,人聲初定,不料人群中忽地一聲“來了”!兩岸的千萬觀眾又全都站了起來,千萬雙眼睛盯著上遊的河麵,耳畔急雨般的鼓聲夾著鑼聲、伴以嘿嘿嘿嘿的槳手的吼聲由小而大、由遠而近,“來了!來了!”陶公廟前又是歡聲動地、銃炮震天。一對對的龍船飛馳而來,刹那間,瀏陽河道內又塞滿了彩龍船。
兩次高潮過後,龍舟競渡並未了結,觀眾意猶未盡,劃龍船的更是意猶未盡——他們遊弋於水麵,尋找新的競爭對手。這種臨時的即興比賽在陶公廟前河麵上一輪又一輪地進行,觀眾也為他們一輪又一輪地歡呼叫好、放銃助威,直至夜幕降臨。更有未盡興者,約定第二天加賽一日。賽後,每艘龍船必得把龍王菩薩恭恭敬敬地送回龍王廟中。
上麵說的是和平友好的競賽。而最容易引起械鬥的就是那種即興比賽。已勝者裝著一船驕矜之氣,告敗者憋著一肚子不服之氣,遇著哪條船都想一比高下。這種即興比賽彼此一錘定音。二船相並,則擊鼓開槳。比到甲船超過乙船一個船身以上,則勝負定矣;但偏有勝者忘形,要繞過負者的船頭,當地人叫“包頭”,即包抄別人的船頭。遇此情況,落後的船必然不甘受侮辱,要向“包頭”的船撞過去。兩船相撞之前,槳手早已掄起木槳打鬥;打鬥之間,必然翻船落水;落水之後,便有更烈、更慘之爭。這種爭鬥,同一河岸邊的船隻可經調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隔河而望的船隻則積怨愈積愈深、愈演愈烈。故自清代以來,lang梨與黎托的龍舟幾乎年年爭鬥,死人、傷人、龍船被對方繳獲當戰利品、勝方居民過渡上岸被負方居民勒令下跪之類的事層出不窮。有年我於端午節第二天騎單車回長沙,便有人告誡我不要從lang梨坐渡船,以免被黎托人勒令下跪,因為當年又打死了人。我隻好繞道泉塘走長瀏公路回長。
lang梨看龍舟,看的是民風。瀏陽河畔出了不少風雲人物,譚嗣同、黃興、徐特立、胡耀邦,還有許多將軍,黃興便是lang梨人,他們的性格中,是否帶有一點鄉土的剽悍的民風?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