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雨便成災 如此蒼生 曷其有極 再來防不敵 速投明路 匆味先機(3 / 3)

到了第三日早起,郝濟剛把牛放向坡上,坐了不多一會,正想今已第三日,張三爺所說之事並未發生,不知下半日有無動靜,忽見一條小木排,長才五六尺,寬隻尺許,上麵立有二人,由西北方水地裏左穿右轉繞將過來。前頭一個撐排的是個土人,後麵一個約有四十歲左右,穿得雖樸素,看去卻頗異樣,一望而知是個外方來的武師,故意裝出這等神氣,知道當地隻此一處小村落,村人交往都在本地,回憶張三所說,心方一動,木排已停在相隔不遠的高地旁邊。那人輕輕一縱便到坡上,和撐排土人低聲說了幾句,便一路縱躍,越過幾處土堆,到了人村路上,看意思似往村中尋人。

郝濟知道村人均經指點,便裝不見,暗中查看來人動作。果然那人剛要人村,便遇見兩個奉命留意的村人。雙方談問了幾句,那人立往草坡這麵走來。郝濟在來人轉身時,業已得到村人用手勢所發信號,知是仇敵派來,心中氣憤,表麵卻不露出,故意回身,估計來人快到身後,指著水牛自言自語道:“大黑,你吃飽了草,我該回家去吃午飯了。”說罷,身子一蹲,雙手平分,那牛立將四蹄,踏將上去。郝濟隨即托牛起立,微聞身後“噫”了一聲,回看來人,業已走到,故意笑說:“這位大爺請讓一步,我好過去,否則這牛雖不甚重,身太龐大,性子不好,就這樣牽它過去,下麵又有一條水溝,鬧得滿身泥汙,洗刷費事,師父看見,還要怪我。”來人不等話完,已早讓開。

郝濟明知對方業已驚奇,還想暗中查看自己身法,仍裝糊塗,謝了一聲“勞駕”,便托牛下坡,暗中用力提起真氣,從容走往水邊,連人帶牛一躍而過。到了對岸,正往俞走,來人忽然趕上,笑說:“老弟請停一步,我有話說。”郝濟忙將牛放落,笑問。

“大爺有話請說。”來人覺著郝濟一身土氣,人甚天真,又極謙和,似更驚奇,停了一停,笑說:“有位郝金標老武師,是你師父麼?”郝濟笑答:“不錯,他已出門未回,大爺有什事情要尋他麼?”來人笑答:“我受友人之托登門請教,果然話不虛傳。請對他說,明年今日,山東濟寧州有兩個人專誠來此拜訪,他便知道。我本慕名而來,既已他出,隻可將來有緣再行相見,不等他了。你小小年紀已有這大力氣,可是你師父傳授的麼?”

郝濟忙答:“我從師才隻四年,這點蠻力不算什麼。聽師父說他有兩個仇家,也許不知進退,恩將仇報,所以他老人家這大年紀,功夫一日也不曾間斷。休說師父本人,憑我那幾位師兄,雙手拿了比這條牛還要重的東西,練那登萍渡水的輕功,講究走在大雪地裏不見一個腳印,那才比我強得多呢。我因師父說我太笨,心中不服,常時背後偷練,因沒有合用的東西,才用牛來替代,好叫大爺見笑。你既是師父的朋友,武功必高,可能指教我一點麼?”說時暗中留意,看出來人目光閃爍,不時偷看自己所過之處腳印深淺,兩次想要伸手,又收回去,暗罵:“狗賊!你隻敢動手,小爺讓你整個回去那才怪呢!”

來人聽完前言,麵色忽轉,笑答:“強將手下無弱兵,一點不差,可惜還差一點。對你師父說,我叫奚能,和他素昧平生,此次實是替人帶信,就便領教。但我素來不吃回頭草,今日雖未遇見本人,但已見到他的徒弟,既不打算等他回來,你年紀又小,我不值動手,今已不願參與此事,請他無須在意。不過他的兩個對頭,為了當年奪鏢之事恨之入骨,早晚非報此仇不可。就我回去勸告,一麵代訂約會,至多也隻緩得一年,還望令師多加留意。這兩人雖是他手下敗將,所約的人甚多,內中大有能者,這班人決不像我來去光明。我若不是到前先就有人攔路勸說,也不會這樣輕鬆,隨便就此退去。你那功夫,如論年紀自極難得,如論火候,相差尚遠。本來我還不會多口,隻當事出偶然,後來見你由對麵越過時暗中矜持,格外用心,以致所過之處腳印雖淺,但是不勻,分明業已看破我的來意,假裝糊塗。我雖不知令師是否做作,這等舉動,除非兩個對頭親身前來,也許被你嚇退,要是所請那人,事便難料。實不相瞞,我並非真個善良一流,一則迫於情麵,事前答應了人家,不能不來,怎麼也須點到才夠交代,中途聽人說起,那人實是凶狡已極,我雖有點後悔,無如答應在先,不能反悔。令師不在家中,你小小年紀有這樣功夫,真個再妙沒有。令師我已見過,聽他對頭所說,仿佛內外功都是高手,如其真個練到最上乘的境界不必說了,否則單他本人,照我平日耳聞,確極可慮。你更要早投明師,多下苦功,將來才能應付。令師說你太笨,恐是違心之言。我如不真愛惜你,也不會這等說法。今日雖未麵見主人,到底不免驚擾,將來也許能夠再見,我要去了。”

說罷,郝濟見那人靠在一株半抱多粗的樹上,神情口氣頗為狂做,心還不服,正要開口,來人業已轉身走去。剛喊得一聲:“尊客停步!”來人腳底甚快,業已走往村口,回顧郝濟高聲笑說:“我非惡意,將來自知,我也無什工夫和你多談了。”說罷,人已拔地而起,一躍好幾丈高遠,輕輕落在木排之上,朝土人說了幾句便自撐走。

郝濟剛看出那人輕功之高從所未見,心中一驚,同時回憶父言,不敢冒失追去,待要回身,忽聽身後呼隆克叉,一片響動和村人驚呼之聲,趕回原處一看,不禁大驚。原來那人方才依靠的半抱粗細一棵槐樹業已中斷,枝葉紛飛,倒向地上,才知不是易與,張三所說業已應驗。新蔡之約不知能否前往,父親還要幾天才能回來,黃莊主人是個惡霸,其勢又不便尋去。

正在為難,當日夜裏,金標忽然抽空回轉。郝濟問知救災之事格外順利,遠出意料之外,仿佛這班惡霸守財奴全都改了脾氣,好生不解,因覺無此情理,幾次設法探詢,均探不出絲毫口風。內有兩家惡名昭著的惡人,空倉助賑,還要變賣財產,料定必有隱情,偏是問不出來。估計方圓隻得百裏地的災區,不消多日便可平息,如今以黃莊為主,業已開始發散銀米,並將被困水中的老弱婦女接往各處莊寨之中,各按地段分別救濟。

事情已有眉目,連忙了三天,還要防備村中有事,水也快退,萬一仇敵尋上門來,特意趕回看望。郝濟便將前事告知。

金標聞言驚喜交集,仔細想了一想,笑說:“我兒真個運氣。今日來尋我們的對頭,正是我以前日夜懸心的老北極門下二弟子,名叫奚能。此人生具特性,最喜感情用事,本領之高異乎尋常,尤其所練一雙鐵掌,能夠穿金斷鐵,握石如粉。你和他見麵時,稍有不合便吃大虧,年紀隻要再長一點,不死也變重傷,連命都保不住了。此人生平除他大師兄封和而外,極少遇見敵手。此外隻有二人使他敬服:這二位老前輩都是內家名手、所練勁功全都入了化境,內中一位姓焦的,業已練到摘葉飛花均成利器,隨便抬手動腳均可致敵死命地步。他因一事受過教訓,又曾得到二老兩次照應,免去身敗名裂之羞,心中感畏,隻要遇到二老門下,無論多大過節,定必讓退,次不計較。”那年我由山東回來,原因見你捧抱小牛,頑皮淘氣,一時觸機,意欲使你借此熬練金剛神力,沒想到你秉賦既好,又肯用功苦練,在我傳授之下,竟能保持毅力恒心,從無間斷,居然隨同牛身長大,練就神力,無意之中竟與二老傳授巧合。如非我不會這類內家獨門本領手法,你已差不多練成功了。他見你小小年紀,能將這大一條水牛隨意舉起走動,來時又聽仇敵傳說,先一上來,便誤認你與二老有關,心中驚奇,立存退誌。

你如不再賣弄,當時將牛放落,隨便幾句話便可打發回去,永不再來。你偏輕敵逞能,以為托牛下坡。越水而過更顯本領高強,誰知此舉反露短處,由你的步法腳印中被他看出深淺,知道你如真得二老傳授,既已練成這大力氣,不會使出這等身法步法,於是看出你是有心做作,力氣雖大,功夫還差,本意還想給你一點厲害。此人手辣無比,休說是你,你我父子一路,再加兩個也非其敵。幸而未到以前另有高人暗助我們,業早向其勸告,他又見你年幼無知,勝之不武,方始用氣功將樹折斷,留話而去。彼時形勢真個危險已極。

“你先遇那位姓張的,不知是誰,也許不是真姓,聽他口氣,非便對你極好,有心成全,也許我前三日所遇和勸告奚能的都是此人所為。他用四根柳條結成兩圈,人臥其上,不說別的,單這鐵板橋的內家輕功已足驚人。他命你事完去往新蔡尋他,必有深意。”

我日夜憂思,心神不安,均為此事。我料在此一年之內,仇敵聽奚能回去一說,決不敢於輕舉妄動。你從小隨我用功,已有根底,再得高明傳授,成就更易。

“我救災事忙,今年這些惡霸土豪和平日一毛不拔的守財奴何以這樣慷慨,決非本心,其中必有原因,還要設法探詢,夜飯後便須趕回黃莊。一則事已過去,盡可放心做那救人之事,此事至少兩三個月才能辦完,以後難得回家。二則那位姓張的異人命你事完即行,也應早去,以防錯過機會。好在新蔡縣離此不遠,去年你還同我去過一次,遠近一帶聽說還不十分難走,就有水淹之處,憑你這身功夫,抄小路繞去,隨時設法,或是涉水而過,這等熱天也不妨事,照你腳程,不消半日便可趕到。此去如不見人,可在當地守候。這類異人都有脾氣,心思細密,就看中你是好材料,也必定先加考驗,試出你的心誌純良才肯收容,稍失戒慎,不免貽誤良機,必須謹細忍耐,疏忽不得。”

郝濟早聽父親說過南北二極兩個老俠盜的威名,一聽先遇姓張的果是一位異人,並還答應命其赴約,不由驚喜交集,連聲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