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逢四害 老武師喪命 報親仇 小雙俠探山(1 / 3)

三人見那來書不曾具名,郝濟回憶方才所聞口音不像男子,身材也極秀氣,心疑是土穴中的少女,但隻有句把話聽去耳熟,前聽少女一口湘音,少年末了所說全是北方口氣,從未聽過,如是少女,當有燕子信號,又覺不似,估計必是去年歸途所聞二道童之一,均想不起是什來曆,也就罷了,經此一來,越發多了戒心。

光陰易過,一晃便是三月中旬,一直平安無事。這日早起,忽接到二賊一封請帖,日期仍是七月計三,龔勤出見來人像個小僂呷,話頗客氣,便照金標之意回複,準定期前一日趕到,來人笑諾走去。因已說定,連郝濟也放了心,同時想起師父別時曾有三四月內必回之言,如非二賊改在七月下旬比鬥,照奚能所定一年之約已快到期,諸位師長至多下月也必趕回,心中略定,便不似平日那麼緊張,一麵又忙著用功,不能日常守在金標身旁。金標又喜勤勞,正當農忙之際,每日均要下地。郝濟幾次想住田裏相助,金標因覺約會快到,兩小弟兄用功甚勤,正在加緊頭上,不願耽誤他們功課,執意不肯。

二人也因事關重大,惟恐自己功力不夠,雖然抽空幫助耕作,還是用功時多。

郝家的田偏在村的後麵,臨近大道,中間隔著一條長滿野草的荒溝,比別的人家較遠。金標見溝中地土荒廢,知道當年不會發水,又種了許多包穀在溝裏麵。老少三人每日隻有小半日相見,餘均離開,相隔有裏許多路。郝濟先還不甚放心,後覺當地偏僻,乃父鄉老兒打扮,外人不經交談不易認出,靠近官道一麵,土溝以外還有大片野麻草樹,遠望不見,如有人來,必須經由村口,決不會由官道那麵越溝而過,人在種地,一點也看不出。金標又不願二人在旁,說:“這樣隻比和你們在一起更不易被人發現,仇敵不是無人,業已約我深入虎穴,樂得等我入網任性慘殺,何必費事,還要丟人?你們用功要緊,如何看得我老頭子這樣無用?”日子一久,二人也就不以為意。郝妻每日均往田裏送飯,郝濟也常搶了代送。由三月底起,天天都盼師父回轉,一直盼到四月中旬仍無音信,再有不過三個月便到約會,連兩小弟兄也都覺著賊黨事前不會再來,隻等師父一回,商計停當便可如期起身。

這日早起,因所練功夫大有進境,心中得意,各在屋後背人苦練了一早晨,覺著腹饑,各取了些冷饃剩菜吃飽再練,未到前屋裏去。快到黃昏,二人忽然想起乃母送飯時隻隔窗問了兩句,聽說吃了冷饃,因當日打牙祭,殺了兩隻雞,還在埋怨不該先吃。照例這十天一次的牙祭,晚飯必須同桌,父親回來也早一些,如何天已不早,二老都是聲影全無?因乃母也會武功,平日隨往山裏耕作,常有兩老夫妻做到夕陽西下方始同歸之時,近又多開了兩畝荒地,近日時常鬧到天黑才回;見殘陽還未全落。當日偏又多了悟境,以為少時自會回來,胡亂吃了一些東西點饑,再去練功,準備二老回來再行大吃。

一晃天已黑透,還是無蹤。

郝濟忽然心動,趕出一看,天已黑透,鄰家飯都吃過,恰有一人的田與郝家的田隻有一壟之隔,常時同出同歸,向其探詢,答說:“當日為了家中有事,回來較早,走時,太陽也剛偏西。因這兩日大家都快忙完,餘人也都走光。隻郝老夫妻尚在拔草,所剩無多,曾說起當日牙祭,不多一會也就回轉。照理早該回來,如何未見?”二人一聽,料知多半發生變故,急得心裏怦怦亂跳,忙各搶了兵刃暗器、燈筒火把往田裏趕去。

村中人家各有一片小院空地,每家相隔均有丈許,二人剛走,別的村人轉眼傳遍,想起年前所說之事,俱都拿了燈籠火把隨後追去。還未到達,便聽隱隱呼號之聲,甚是微細。二人越知不妙,趕到一看,郝妻已死,手上還抓裂下一片人耳,金標也是命在旦夕。二人心膽俱裂,再看旁邊還有兩具死屍,料是賊黨所留,也不暇顧及,忙將金標合力捧抱起來,搭回家去,一麵強忍痛淚,請乃父保重,不要急怒。跟著,村人大群趕到,得信俱都悲憤如狂。那兩具賊屍也無人管,隻將郝妻死屍抬走,一同擁到郝家。

仗著老少三人均是內行,村人也都學過幾手,看出傷勢沉重,一麵低聲安慰兩小弟兄,一麵備棺,準備先殮郝妻,誰也沒有驚擾,隻周家兩位老年女眷和兩小弟兄守在旁邊,靜靜的先給金標上好傷藥,將傷痛止住,再用安神定痛的藥與他喂下,低聲勸慰了幾句便不再多說,想等精神稍複再問經過。金標自知受傷太重,一臂已斷,不是有人趕來,非但首領不保,就說兩小能敵,村人仗義,決不甘休,定要群起相助,不知還要死傷多人,偏又沒有看清來的幫手是誰,稍微動氣用力,命便難保,打算先把氣平下去,借著藥力先養息一會,再說經過,以為報仇除害之計。後見兩小弟兄強忍悲憤,苦痛神情,心中酸痛,剛說得一句:“你兩弟兄不要悲苦。”忽聽門外眾人怒吼驚呼。

二人心疑賊黨尋來,大怒欲出,忽然聽出師父口音,驚喜交集,知道師父身邊帶有極靈效的傷藥。郝濟聽出因師父突如其來似有誤會,由不得急喊了一聲“師父”,當先縱出,隱聞屋內喊得一聲“我放心了”,仿佛乃父口音,外麵人語喧嘩,百忙中不曾聽。

清,不知乃父心靜耳靈,業已聽出來人果如所料,內傷又重,勉強挨命,甚是苦痛,知道單鳶一來,後事已可無慮,驚喜交集,朝龔勤喊得一聲:“果是恩師,我放心了!”

未句話剛一出口,人已斷氣而亡,死在床上。

這時,村人正在郝家門前點起火把,趕搭蘆棚,準備辦喪,忽見一人從郝家田地那麵飛馳而來,隻當凶手殺了兩人不夠,還要尋上門來,群情憤激之下,一聲呐喊,擁上前去。來者正是單鳶,看出眾人悲憤情急,不可理喻,又急於往見主人,再縱身一躍,由眾人頭上飛過,落向門前。旁邊還有數人,見狀急怒,隨手抄起東西便打。單鳶剛剛避開,急呼:“我是郝家朋友,不要誤會!”郝濟已奔將出來,未及開口,便聽裏麵哭聲大作。單鳶歎道:“我隻方才晚到片刻,便出了這大亂子!”郝濟業已驚魂皆顫,進門瞥見乃父已死,一聲急叫,撲上前去,悲憤過度,逆血上湧,一口氣沒透轉,就此昏死過去。單鳶搶步上前,朝他胸前略一按摩,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剛一醒轉。便抱著父屍痛哭起來。

龔勤從小孤苦,雖蒙師父智明收留,像郝老夫妻那樣溫情照顧,愛如己子,尚是第一次得到,早在去年除夕,便拜二老做了父母,又和郝濟交厚,親逾骨肉,見此慘狀,含淚拜完師父,也在一旁悲哭。後見郝濟哭得死去活來,兩次想要忍痛勸住,均被單鳶止住道:“郝濟忠實誠樸,天性最厚而又剛烈,他父母是好人,遭此慘禍,悲憤已甚,方才吐了一口急血,如不容他發泄,反而有害。”

又過了一陣,單鳶方對郝濟道:“你哭有何用處?這便是你父親的仇敵由此路過,無心發現,倚仗人多,將其殺死。我到時已晚,相隔又遠,村中樹林又多,所以發現得遲。我因到晚一步,看出你父母業已無救,恨極之下,急於追殺賊黨,加以孤身一人,不及先來送信,如今共隻逃走為首二賊。我們準備業已停當,不到七月廿三便要提前尋去。你不想法報仇除害,將人哭壞,反使你父母之仇借手外人,豈不冤枉?”郝濟才想起隻顧傷心,還不知道仇人是誰,念頭一轉,忙即收聲,向師位拜、請問經過。

原來郝老夫妻當日本想隨眾回轉,隻為平日勤勞成習,見新開田地裏還有一些雜草,打算拔光再走,天氣也還尚早,便停了下來。不料火鷂子唐鑒、震山東小煞神快手陸升雲二賊,為了離此二百餘裏有一坐地分贓的隱名大盜、昔年最負凶名的太清觀主惡道石靈霄,乃尉遲天生一別多年的老同黨,因其形蹤隱秘,表麵假裝清修,作惡都在暗處,徒黨雖多,向不許人上門,另由各地徒黨代他備有行宮,惡道便借雲遊為名,暗往淫樂享受。萬一發生變故,估計能將對頭消滅,立下毒手,否則便用詭計逃避,不使對方尋到下落。就是失風落於人手,這班賊徒久經惡道蠱惑,立下毒誓,人死之後,家中妻子從此便受賊道撫養,寧死不肯泄露一字,惡道照例也不往救。又不許徒黨之間互相往來,用心陰毒,詭計多端,與尉遲天生正是同類人物,所以這多年來無人知他底細。新近方被那化名尉遲天生的訪出下落,急於與之會合,知道惡道好高多疑,近來徒黨越多,正在顧慮防備外人知道,如與二賊合在一起,定合心意,便令二賊出麵前往聘請,果然一拍即合。

雙方商定,在此一月之內,由惡道召集各路徒黨,分頭前往小函穀老巢會合,到了七月會期以前,同去蒙山賊巢,準備把郝金標父子師徒,連同所約的人一網打盡,殘殺泄恨。本沒想到來此尋仇,先也未由當地經過,隻為惡道狡詐無比,動作尤為機警,分寨又有好幾處,一經說定,便自起身走出百餘裏,本是往尋一個得力徒黨,忽又說要分路,井還要二賊另走新蔡這一麵繞回。二賊把這兩個首惡奉如天神,自然照辦。

本來也可無事,偏巧去年奚能因見賊黨驕狂,話不投機,一怒而去,走前代金標吹了幾句,警告二賊:“為人做事須要光明,不可陰謀暗算,平白丟人。”並說:“你們不聽良言,我已置身事外,不再過問。”二賊對於奚能還是尊重,不敢得罪,當時挽留不住,知其脾氣古怪,隻得送走,還說了兩句好話,沒想到剛和惡道分手,走不多遠,便與奚能相遇。二賊人本狡猾,野心又大,近來覺著尉遲天生威勢越盛,誰也不是他的敵手,將來如成大事,難免受製,想在暗中多結交幾個和他相等的死黨,這次親接惡道,一半便因聽出雙方昔年曾有過節,意欲乘機結納,暗用權術,使得雙方勢力相等,自己卻在當中操縱,盡量利用,免得尾大不掉,反客為主之故,常時想到奚能雖有脾氣,人卻剛直陽分,上次與天生口角而去,本就不舍,難得無心路遇,自然不肯放過,再三婉言勸說,請其同回。不料奚能早想與之絕交,隻為相識在前,二賊禮遇優厚,無可借口,悶在心裏,每一想到,便覺自己為了一點虛情虛禮,便做有錢惡賊鷹犬,幾乎傷害善良,心生內愧,上月恰又遇到一位老友,談起一事,越發激動義憤,如非不好意思翻臉,那事二賊又因出世得晚,不曾與謀,此時相遇,業已動手,如何還肯同去?非但神情冷淡,反朝二賊警告,雙方鬧了一個不歡而散。

事又湊巧,二賊另帶有三個凶賊做一路,雙方會麵之時,三賊正去黃莊尋一同類,落在後麵,奚能離去,方始趕回。一行共是八人,繞往黃莊的三賊,乃郵山四害中的大害夜遊花老媳娥、女賊巴笑桃,三害毒手蛟時應,四害左銅錘宿和,均是江湖上有名惡賊一二害八大王陳保已死。三賊因在無意之中聽黃莊一個老同黨談到郝金標的武功為人,想起此是二賊仇人,便留了心,打聽得十分詳細。唐、陸二賊本在途中等候,自高身份,沒有同去。見麵一談,聽說奚能那等不講交情,二惡陳保又死在老北極門人的朋友之手,不由激怒,便朝二賊慫恿,就便由三賊出麵往尋金標一試,看看奚能所說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