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如今獨自雖無恙,問餘生有何風光(1 / 3)

{你失去了原本以為離了就活不了的那個人,卻發現失去沒那麼可怕,你不會病,不會死,隻是再也不會看清遙遠的月亮和星辰。}

秋天來的比往年都更加早,十月份,早晨就已感覺到了涼氣迎麵吹來,再也不是穿著單衣薄衫就可以出門的天氣了。這種早晚涼,中午氣溫高的忽冷忽熱的天,她擔心黎回黎聲會感冒,她想來就打個電話給他,囑咐一下。

她吃著自己煮的雞蛋麵,握著電話:“早晚降溫了,別忘記給黎回黎聲添件開衫。”

“你認為這還用你提醒嗎?”他冷冷地說:“我在開車,掛吧。”話音一落就立即掛線了。

曼君緩慢放下手機,即使有些不適應他這種冷漠地氣勢,可是這是她選擇的。喝了點熱麵湯,身體漸暖,換好衣服,整理好工作筆記放入包中,站在門口換鞋時,望著空蕩蕩隻住著她一個人的“家”,眼睛酸澀得要流淚。

這就是她努力許久得到的生活嗎?

注定孤獨終老的人應就是這樣的吧,有了丈夫,有了兒女,可終究還是獨自生活,帶著深深的思念孤單地住在這間空房中。她喃喃自語走出家門:“多多說今天要過來住些日子的,把鑰匙放在地墊下,讓她好自己拿吧。”

她回轉身,彎身蹲下,將鑰匙塞如地墊底下。

開車一路上都是紅燈,她有些煩躁,著急要搶那個停車位,她手撐著額頭,借著幾十秒的紅燈時間,就在想,那輛黑色的車會不會已經走了,每次都能準時無誤在那輛車走的時候她的車就到,一個前腳走,一個後腳到。看看時間,比往常都遲了四十分鍾。

應該早就走了吧,不會再碰上了。她失落地想。

早高峰一路堵著,等她快到的時候,眼看還差十分鍾就要遲到,她握著方向盤,不抱希望準備去那個偏遠的地下停車場時,再一次瞥見了那輛黑色的輝騰,緩緩倒車往外走,響了幾聲喇叭後,似乎在和她打招呼。

她也心領神會,按著車喇叭回應,變換方向要緊隨而上占據停車位時,前方一輛本田車搶先一步,停在她前麵的位置,排隊般等待進入這被空出來的停車位。

也許是黑色輝騰車內的開車人對本田車做了什麼眼色和手勢,奇怪的是,本田車主動退出搶停車位,調轉車離開了。輝騰車往前開了一點兒,擋住了後麵車的來路,等她的車開進去,才離開。

她很是好奇,停好車就下車,來不及看看開車人的臉,她真想道一聲謝。挺有趣的,倒像是形成了默契。她一直認為開輝騰車的車主都是極低調的,同樣的價位完全可以買土豪品牌的車,卻選擇大眾輝騰,想必是不顯山露水的男子。

直覺告訴她,開車的是位男士。這點,和卓堯相似。嗬,怎麼會是他,早上給他打電話口吻拒人千裏之外。她的話都說得那麼沒有餘地,他大約是也不再執著了。

也好,都該放下,各自生活。本來就不是一個軌道的人,行走軌跡都不同,非要生活在一條線上,要麼相行漸遠,要麼撞擊受傷。他做他的地產大亨,看他從一蹶不振到現在的春風得意,她也替他高興,內心的歉疚和愧意也稍稍弱些。

她得不到他母親的認可,他們就算在一起怎會有安寧的日子。隻是和他共進一次晚餐,林璐雲就找上門大放厥詞,根本都沒有回旋的餘地。

到了辦公室,嚴天跟著進來,緊張地問:“昨晚佟少沒在你麵前說什麼吧?他是不是怪我……帶你去應酬。”

“怪你做什麼,沒事。”她笑道,腦海裏浮現他的神情自若的樣貌,他怎會注意到這些不起眼的人和事。在他眼裏,很多事物都是可以忽略不見的,他一旦專注做事,會眼不見為淨過濾掉他不想看不想聽的一切。

“我得罪不起他啊,算了,還是不和你說了,下午你就會知道經過了。你自己也好自為之,他的目的是保護你還是控製你,我也搞不懂你們夫妻倆的關係,不過這個對我們文略來說,是幸運的事。我也打算去深圳找我妻子女兒,正好,合我心意。”嚴天莫名其妙說了一通。

曼君一邊打開辦公用的筆記本一邊說:“說這些不著邊的話,我聽得雲裏霧裏的。”

“哎呀下午讓他親自告訴你吧,我可不敢多嘴多舌。”嚴天搖頭,走出辦公室。

她愣了愣,眨眨眼睛,輕聲嘀咕:“這是怎麼了,讓他告訴我,他是誰?”

何喜嘉照舊給她衝泡了一杯綠茶,這次加了兩朵白菊花,飄在茶水中,煞是好看。抿一口茶,茶的清香混合著白菊獨特的幽香,入口後,提神醒目,她喝了很久的白開水,換茶喝喝,別有滋味。

她見何喜嘉給她整理辦公桌上的案卷時,對其中的庭審記錄看入了神,她注意到何喜嘉臉上一會兒激動一會兒失落的變化,便問:“是不是做秘書覺得很枯燥無聊,還是很想做律師?之前在正清你就是助理律師,按道理,你在文略,是可以當律師,獨立出庭了。”

何喜嘉趕緊放下案卷,雙手放在背後,不好意思地說:“什麼都逃不過師傅……不,主任你的雙眼。是,我剛才看這個出了神,我想起那時我們一起出庭,主任你在法庭上的風采,而我跟隨主任身後,也學了很多,律師,是我的夢想。”

“既然夢想是這個,何必應聘我辦公室秘書一職,你的性格其實不適合做律師,你有些內向,不夠放得開,不過也許是沒有鍛煉過。我剛走入這行時,也是這樣。這樣,我考慮一下,秘書這個工作很簡單,要不重新招個新人,我安排你任我們文略的律師。我也不想浪費人才。”

何喜嘉開心地要蹦起來,純真地笑:“真的嗎,我可以做律師,主任你真的太好了,謝謝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我以後一定好好工作!”

“要好好幹啊,打幾場漂亮官司,我這個做師傅的也驕傲啊。”曼君希望自己的包容和提拔,能夠讓這個女孩子盡情施展法律係高材生所學的知識和能量。

不枉師徒一場。

“我一定努力啊,不過,師傅放心,就算我做了律師,我還是會每天早上給你泡茶的。”何喜嘉嘴甜地說。

如果此刻的曼君能夠預料到接下來發生的一連串險些讓她喪命的事,都因她這一天的包容而引狼在側,她是斷然不會這麼決定的。隻是,世上事,沒有後悔藥,也沒有如果而言。

午後,他如同空降一般,出現在文略。

他身上那件好看的香檳色襯衫,恐怕也隻有他能穿的這麼清俊淡然,領口內側的那條藍色油畫印花絲巾,是早前她在巴黎買了送他的情人節禮物。他手裏握著一份合同,輕輕放到了她的麵前。

“以後,我的辦公室就在你的隔壁,我不一定每天都會過來,但是,畢竟我作為這裏最大的合夥人,我會經常過來管理的。阮主任,你以後有事,可以直接向我彙報。”他語氣帶著挑釁,對她揚眉道。

她驚得睜圓了眼睛,聯想到嚴天說的話,才明白過來,他一定是瘋了才會這樣做。

“佟卓堯,你是什麼意思,我想問問你,到底怎樣你才可以讓我清淨的生活下去!”她看了一眼合同,再看他的臉,他那副居高臨下的驕傲,讓她恨不得揍他一頓。

“沒別的意思,你那麼喜歡這家律師事務所,我就買下來送你好了。”他輕輕鬆鬆的口吻。

“你是在用你的錢侮辱人嗎,在你的金錢世界中,貨幣是唯一的流通,是萬能的吧。我為什麼來到文略,我離開正清就是為了躲避你,你現在又來打擾我的生活,你用你的錢,一再向我證明,我逃不脫你的手掌心,是不是?你這是在無聲地傷害我。”她痛心,他竟然用這樣的手段來控製她的生活。

“你要這樣想,我無能為力。我隻是不想你再跟著某位合夥人出去應酬,陪酒,你是我的太太,就算你要當大主任,也請你給我留一點薄麵,不要讓外界恥笑我的太太出去陪酒!”他音量很重,一臉慍怒。

“嫌我給你丟臉,那就離婚,誰不去民政局誰就是王八蛋!”曼君說著,手掌用力拍在辦公桌上,聲音很響。

他無法忍耐住,惱火道:“你是不是瘋了,我再說一遍,你休想離婚,除非我死了,你拿著我的死亡證明去民政局!”說完,起身大步離開辦公室。

她跟隨在後麵,追著他下樓,她了解他,這樣的氣頭上,開車一定會開得飛快,前一秒還在生他的氣,下一秒就在為他擔心。追到他的時候,他正拉開車門上車,氣勢洶洶地關上了車門。她拉開副駕駛座的門,上車,坐下後,說:“我們都不再是小孩子了,你的錢也是勞動所得,我不想你這樣亂花,當做和我賭氣叫囂的籌碼,我不想你再這樣錯下去了。Y樓要不是任臨樹的投資相助,你還有現在的風光無限嗎,你能想象你現在會是什麼樣的一幕。我請你珍惜你的財富,別再揮霍了。”

他買下她住過的那棟大廈,隻因她曾在那裏住過。她躲著不見他,他就收購了她上班的律師事務所。

這些事,若他為別的女人去做,是會討到佳人歡心吧。可她,正是她心底裏依然深愛他,才會這樣抵觸。

“這與你無關,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怎麼做生意!”他沙啞著嗓子說。

天氣也一下轉變,秋雨疾疾而來,豆大的雨點嘩啦啦落在車的前擋風玻璃上。

“我不想看你再一次走向危機,走進深淵,難道我會害你!”她痛心道。

“你要是不想害我就不會離開我!”他說著,麵朝著她,伸手想摟住她的脖子。

她掙脫他的手,沉重的一拳打在他的肩上,她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痛:“在你眼裏,我是你想抱就抱的玩物,你夠了,你清醒吧,佟卓堯,無論你做什麼,我們都沒有未來!你問問你媽,佟家的大門,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半步!我是和你過,可還要和她過,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選啊——你是和我離婚,還是和她脫離母子關係!”

“我們可以找機會和我媽解釋清楚!”

“還能解釋清楚嗎,你收購任臨樹的舊大廈,收購文略律師事務所,你媽對我已經怒不可遏,她認為他那優秀出色完美的兒子都是被我害成這樣,你越做這些,我們的距離就越遠。”

“我不想看你和別的男人吃飯喝酒應酬,那是我們男人做的事!”他臉上籠罩著陰翳的光。

“你管得太多了,我們的婚姻實際已經結束,別再幹涉我的生活。還有,你不再是一個人,你是黎回黎聲的爸爸,請你保重你自己。我不想看到你出現在文略,你最好退出合夥人。”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關心,做事更不用你教!”

在那場大雨裏,她忿然從他的車裏跑出來。

她站在雨中質問:“是不是我躲過雨的屋簷,你也要買下來,那好啊,你得多用盡手段掙多點錢,我怕你的錢不夠買。”

他坐在車裏,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一任雨刮器搖擺,漸漸看不清她的臉,她的輪廓在大雨中生硬冰涼。

從未離開,卻已遙遠。

她全身濕淋淋爛鑽進了出租車,司機還是很好心,沒有因為擔心弄濕了座椅而拒載,將她送到了住處,她隻覺好冷,不由得打了一個噴嚏,想起剛才和他怒目圓睜對吵,他必定是惱怒透頂了。

有些後悔剛才一時衝動,對他說了那麼多氣話。走到門口,彎身在地墊下摸索鑰匙,沒有摸索到,這才想到多多今天過來這件事情,敲了敲門,多多一開門,就結結實實緊緊擁抱住了她。

幾秒鍾後多多才反應過來,跳出老遠,拎著身上的衣服直抖動:“哎呀,你怎麼淋成了這幅樣子,不是單位配車了嗎,你看你,我這件真絲的衣服碰到你的黑色衣服,可不是被染色了。”

她瞧見多多身上的那件白色真絲連衣裙,並非奢侈品牌,便笑:“你這個土豪,還會為這件衣服惋惜啊,以前穿著巴寶莉風衣被黎回拉了一腿的大便也沒見你心疼!”

“哎,那是以前,浪費可恥!我如今大可不同了,先說了,我來你這隻住三天,我就要回家的,家裏還有很多活等著我做,馬上秋收季節,我要收割稻穀。”多多用濕巾擦著衣服上的汙漬,慢悠悠地說。

“什麼!秋收季節,你去收割稻穀!今天是震驚節嗎,你們一個比一個做的讓我震驚無比。”曼君光著腳站在地板上,脫下試衣服,拿起沙發上的毛巾擦擦頭發,換上一件寬大的T恤。

多多倒了一杯熱水坐在曼君麵前,認真地說:“我和你說一件事,你先不要激動。聽我慢慢說,你先用右手放在下巴下麵,防止你聽了驚得下巴都脫臼了。”

曼君照做,手托著下巴問:“再可以說了吧,什麼爆炸新聞至於要我下巴都脫臼。”

“是這樣的,我——結婚了。”多多一臉幸福洋溢地說。

“什麼!結婚?這麼大的事你都沒跟我說,你你你……”曼君一時結舌。

“我們分開之後,我本想離開上海的,結果,鬼使神差的,我喝醉了酒,鑽進了一輛車裏,我當作是出租車,我說送我去機場,結果是人家私家車啊,他不答應,我麵子上也過不去,我就說他是黑車,還鬧到了交警隊。總之我是各種奇葩,醉酒的女人惹不起啊。他被交警隊扣了車,直到第二天我酒醒了,他拉著我去交警隊解釋清楚。我們就這麼認識了。他有一片果園,有桃,還有李子,還有一片葡萄園,他還承包了幾百畝田,種的都是無公害非轉基因的大米和玉米,他好厲害……”多多花癡症開啟,嘰裏呱啦說著該男子的種種事跡。

曼君已經過了花癡的年紀,不過多多的話不知真假,聽起來這個男人確實是個人物。

“你說了半天,都沒有離開他種的吃的東西,能說說他的名字,家庭,你們怎麼就結婚了呢!”曼君要求進入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