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如今獨自雖無恙,問餘生有何風光(2 / 3)

多多笑:“你聽我慢慢跟你說。他啊,名字叫倪亭宇,今年三十歲,父母早逝,他是獨自,在我和結婚之前,一直未婚單身。自從那天認識之後,他說他有一大片果園,我就半信半疑跟隨著他去了他鄉下的住處。我跟你說,他真的是土豪!你知道他鄉下的別墅有多大嗎,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一千六百多平凡,院子裏堆滿了水果啊,我承認我是吃貨。尤其是葡萄,超級甜,我跟你講,我去了之後,參觀他的果園,農場,我就決定,留下來,太適合我了。”

“你就這麼草率決定留在那兒,還認為適合你?你不是最喜歡都市生活嗎,鄉下沒有酒吧沒有商場沒有咖啡館,你怎麼度日,我天!”曼君好奇,那個曾經紙迷金醉,在夜店酒吧各大Party流連忘返的多多,竟然無聲無息嫁給了鄉下的果園園主。

“我每天生活得很充實,管理幾個園子的果樹,從開花季節到花落,結果,采摘,打包裝箱出售,都是我和我們家老倪一起做,當然,我們手底下還有很多工人。空氣又好,吃新鮮的蔬菜,喝的是地下水,農閑的時候,老倪就開車帶我去水庫釣魚,晚上一起做紅燒魚吃。你沒看見我帶著草帽給果樹噴藥的樣子啊,我自己這輩子也都不敢相信我會有這一天。”多多說著,眼圈漸漸紅了,臉上帶著寧靜的笑容。

“曼君,我從未活得這麼純淨,我們老倪把他的純淨無爭都給了我。我現在想,他做農夫,我做農婦,住在鄉野之間,遠離都市,夜裏七點多,鄉下就安靜了,我們靠在一起看會兒電視,或者接吻,對我而言,時光從來都沒有這樣美好安穩。以前我活得太淩亂了,老倪一定是上帝派來拯救我的。”多多牽起曼君的手背。

曼君明顯感受到多多的手掌心起了老繭,粗糙,手指甲剪得整整齊齊,沒有美甲,沒有鑽戒,指甲上露出一個個彎彎的“月亮”。聽過一個說法,指甲上的小“月亮”越多,就代表身體越健康。

多多現在過的就是最健康的生活和情感吧。

“我真為你高興,你找到了你的幸福,聽你說起老倪的神態,從未見你這樣誇讚一個男人,我想他對你一定很好。多多,我知道你一定會幸福,我沒想到你的幸福是這樣的。”曼君說著,感觸頗多,聲音哽咽。

“是這樣的田園風光,對吧。以後帶著我幹兒子幹女兒去我們鄉下,葡萄,草莓,都可以現摘現吃。現在的孩子,估計都以為草莓是樹上長的呢。對了,明天把他們倆帶出來,好久沒見了,真的好想他們。”多多說。

“這次估計不行了,下次吧,反正咱們以後見麵的機會多。”

“怎麼,你當媽的要見自己的孩子,他還有意見啊!”

“今天剛和他大吵一架,鬧得很僵,反正我暫時不想找他。我也很想見兩個孩子,過幾天在看吧。”一提到自己的事,曼君就有些落寞,歪歪窩在沙發裏,濕發慢慢幹了。

“你想清楚了嗎,離了他,你可活得了?我看你過得一點兒也不好,如果他後退一步,那你也退讓一步,大家不就有了複合的餘地。”多多勸說。

“沒有可能,他媽根本容不下我,勢如水火的關係,我不想一家人勾心鬥角,惹不起躲得起,等黎回黎聲大一些的時候,再看吧。他媽還在逼著我和他離婚。”

“你又不是和他媽過,老太婆可真是狠毒,不顧兒子的幸福,難道還不管孫子孫女得不得到母愛嗎。”多多抱怨。

曼君歎息,低頭揪著手中的毛巾說:“不提這些,多給我說說你和老倪的田園生活吧。”

過去多多總是在說,羨慕她和卓堯的恩愛如初,而現在,她也向往多多和老倪的鄉下相守。擇一人白首終老,住在與世無爭的田園間,四季順應農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樣朝朝暮暮的時光,真讓人動容向往。

恰好是周六周末,這兩天就開著車陪著多多在這個城市裏轉悠,總能夠在清晨和夜深的時候聽到多多和老倪在打電話,她站在不遠處,偶爾會聽到他們的對話,很簡單,沒有肉麻的情話,有的不過是多穿幾件衣服,家裏的幾百畝稻田幾時安排工人和收割機收割。像是老夫老妻之間的平凡和默契。

兜來轉去,愛得繾綣悱惻,她還是一個人。

若無其事,才是最狠的報複。

多多問她失去卓堯還能夠活下去嗎。怎麼不能活,像是和自己的生命在賭氣,偏要更拚命地生活。

你失去了原本以為離了就活不了的那個人,卻發現失去沒那麼可怕,你不會病,不會死,隻是再也不會看清遙遠的月亮和星辰。

周一的早上,多多和她一起出門,在大廈樓下,曼君見到了多多口中的老倪。

老倪一點也不老,穿著灰色襯衣灰色褲子,袖子高挽起,衣著很樸素,剃著平頭,臉上有著與土地打交道的人特有的憨實,望著多多說:“這就是你天天同我說的那位好朋友吧。”

多多點點頭,介紹著。

老倪很自然的握了握多多的手,然後鬆開,轉身鑽進車裏找了一件自己的外套給多多披上:“又穿這麼少,這可不是夏天了,一陣秋雨一陣涼,早晚要多穿點。”

多多笑笑:“我知道了,都說多少遍啦。”

簡單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各自上車,多多得趕回去,收割機已經開始工作了,無法想象多多在金黃色的稻田裏是什麼樣,但,一定是非常幸福吧。和相愛的人在一起,做什麼,去哪裏,都是美妙的。

開車去上班,她的眼淚一直在流。

這天早上,沒有遇到那輛黑色輝騰轎車,她心中有些落寞。將車停在地下停車場,步行十分鍾,剛走進文略,隻見原先的合夥人會議室被改成了辦公室,兩天的時間就重新裝修完畢,原有的牆壁被砸掉,換成一麵墨黑色的玻璃牆,站在外麵,根本看不見裏麵。

這就是他口中說的,他在文略的辦公室。

他是動真格了。既然他執意如此,她隻好冷而處之。

以後,會常見麵。

想到一句詩:

惟願無事常相見。

這常相見,於他們是福還是禍?

曼君不知,正是卓堯的這一舉動,加快了危險的來臨。

何喜嘉坐在自己的小辦公室中,打著國際電話,臉上不時流露出和平時全然不同的凶光:“第二個複仇計劃得提前了,他們可能不多久會複合,我們要趕在他們複合之前,神不知鬼不覺操作好一切。第一步進展順利,我現在是文略的律師,我在這個位置,就有機會。我看了新聞,有個案子引起轟動,我有辦法。”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你記住,千萬不要留下線索,露出馬腳,密切注意他們的對話,防止他們對你起疑心。必要的時候,就果斷一些。事成,立刻出國,幾條逃亡路線我都給你安排好了,你隻管做到滴水不漏,要麼她死,要麼他亡。”

“好,竊聽器我已裝在她辦公室裏,她是斷然想不到的,還有我會每天早上給她衝一杯催命茶,就算計劃失敗,那些茶也夠她消受小命了。”何喜嘉圓潤的臉變得猙獰。

卓堯坐在車上,看著不遠處曼君的車停在那兒,看她離去的背影,看她分明在拭淚,她還在強裝堅強。過去她曾說過,兩個相愛的人,心意應該是想通的,好比兩人吵架,雙方都很受傷,那麼一方有多痛,就該能夠感同身受到對方的痛。這樣一想,便能夠原諒。

她不在他身邊這麼久,他漸習慣了一個人抽煙,喝咖啡,失眠,莫名其妙心疼。

如今獨自雖無恙,問餘生有何風光。

走路到文略,一路上都在想,該要用怎樣的表情和口吻和她說話,是帶著笑容,還是像她那樣冷若冰霜。

這些混亂的想法在打架,半途中,接到伍隆打的電話。

“佟少,我在臨湖別墅的工地,你要是有空最好過來一趟,後花園這邊有些具體的事要你親自看一下設計圖,畢竟佟太太的喜好我們不是很了解,隻有你是最了解她的心思。”伍隆說著,電話裏傳來聒噪的施工機器聲和人聲。

“好,我馬上過來。”他掛了電話,折返回停車場。

他不知道,一整個上午她在辦公室裏都坐立不安,直到午飯時間,他都沒有過來,她打算下樓吃飯,路過他的辦公室,不禁停頓腳步,望了幾眼。何喜嘉走了過來,笑著說:“主任,真是沒想到,佟少竟然成了文略的合夥人。這太好了!”

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這下倒把你高興成這樣子。”

“沒有,主任,你多想了,我是替你高興,你看不出來嗎,他這一切都是為你做的,有你在的地方,就有他,多浪漫啊。你就原諒他吧。我可沒有別的心思,我還想麻煩你幫我看一個人。”何喜嘉紅著臉,害羞地說。

“看一個人?”

“我認識了一個男孩子,比我大一歲,是別人介紹認識的,他今天中午約我吃飯,我想你幫我看看他人怎麼樣。”

“這個我不在行,你喜歡就行,旁人的意見也隻是參考,重點在於你自己的感受,我可不想當電燈泡。”曼君笑。

何喜嘉拉著她的手,央告著說:“主任,下班時間,我得喊你師傅。師傅,你就幫我瞧瞧,要不是個厚道本分的男孩,我就不和他浪費時間了。”

“那你自己對他印象怎樣呢?”

“還行吧,有點點小動心啦。”何喜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靦腆一笑。

曼君隻好答應。

在一家越南餐廳裏,見到了何喜嘉口中的男孩。是個陽光大男孩,穿著一身運動裝,古銅色的健康肌膚,有著同何喜嘉一樣純真的臉龐。幾番談話下來,她對男孩有了些了解。男孩叫淩誠,上海本地人,有著上海男人的溫和細心,也很紳士,懂得照顧人,富有愛心。目前在公務員工作,專門給大象、老虎和猩猩這些動物看病。

說到給一隻老虎拔牙,聽得她和何喜嘉聚精會神。

“給老虎拔牙,虎口拔牙,雖然平時和這些老虎相處融洽,但第一次給老虎治病,不免害怕,不過我們都會事先用麻醉槍將老虎麻醉,確定麻醉藥起作用之後,才會進去給老虎治療。有一次很驚險,我用的麻醉劑量少了,正給老虎看著病,忽然覺得有什麼在拱我的衣服,我一回頭,這個龐然大物竟然清醒了,正在用舌頭舔我的衣服。”淩誠說著,喝了一口果汁。

“然後呢,你有沒有嚇得發抖啊?”何喜嘉好奇問。

“幸好啊舌頭舔的是我的衣服,當場我的衣服就破了,要是舔我的臉,估計我也就破相了。老虎和所有貓科動物一樣,舌頭上有倒刺,一般在捕捉獵物的時候,他舌頭舔過的地方,肉沒了,隻剩下骨頭。”

“那你以後給這些動物看病,一定要多加點麻醉藥,要是下次換成大象,突然醒了,一腳就能把你踹十幾米遠,哈哈。”何喜嘉邊說邊掩著嘴笑。

曼君也跟著笑了,心裏暗暗想,這兩個年輕人八成是有戲的,談得這麼投入。她的心莫名安定,也有點點小私心,本該無關的私心,何喜嘉有了男朋友,以後卓堯來文略,她也不用多餘想些什麼。

可是轉念一想,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動這點小心思有何意義呢。

快下班的時候,何喜嘉敲門進來,神秘地笑:“主任,佟少來了,一來就進了辦公室,你要不要過去和他打招呼。”

“不用了,我還有事忙,你也去忙你的吧,沒有什麼好稀奇的事。”她麵不改色地看手中的案卷。

等何喜嘉出去之後,她從偽裝中卸下麵具,喃喃地說:“他為什麼要正兒八經把這邊當成正事,佟氏集團還有那麼多的事要做,為什麼要來,卓堯,我不值得你這樣做。和我在一起,你得不到安寧。”

她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他的到來,直接影響她的工作。隻是一牆之隔,她深愛的他,就在隔壁,她的心如同貓爪在抓撓般,要不要去找他談一談。用什麼理由,問孩子好不好,還是說說文略的下一步計劃。

似乎都給人感覺是她在找借口見他,不行不行,她否決掉腦海中的一個個理由。

路過他的辦公室,曼君凝望著那墨黑的玻璃牆,長久停駐,他在伏案辦公嗎,還是在抽煙。有好幾次,都想對他說,別再抽煙了,可話到嘴邊,都變成了惡語相向。若用漫畫來表現,那就是她麵對這他,從心裏飄出一顆顆愛心直到口中,變成了一把把利刃刺向他。

口是心非,最吃虧。

連著將近大半個月,就這樣相安無事過去,他確實經常來文略,每次來,也都沒有主動再找她,總是在辦公室待上一會兒就匆匆走了。她知曉他的事務繁忙。

每天上班,還是會遇見那輛黑色輝騰車,停車位總是那麼巧,她會遇上。

日子也因他會來文略而變得有所期待,她有些怨艾自己當初還和他吵成那樣。瞧瞧,現在他一天不來文略,她反倒有些失落。

周末的時候,他帶著黎回黎聲來到她的住處,她準備了一頓豐富的午餐,這算是第一次一家四口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吧。黎聲已有九個月大了,坐在嬰兒餐椅上,像個大寶寶,令她喜出望外的是,在給黎聲喂魚泥粥的時候,小家夥竟然含含糊糊地喊出了一聲:“媽媽——”

黎回笑著大叫:“爸爸,妹妹會喊媽媽啦!你快來聽。”

正在廚房切水果的卓堯忙跑過來,對著黎聲說:“快,再喊一聲媽媽給爸爸聽聽。”

曼君眼裏的淚都不知覺流了出來,摟著黎聲的頭,緊緊貼著,欣喜萬分,說:“從你滿月至今,媽媽沒有盡到一天的責任,真沒有想到,你會喊的第一個人,還是我。”

“媽媽,是爸爸每天都在教,爸爸也要我多教妹妹學會喊媽媽,因為爸爸說,我和妹妹都會喊媽媽,媽媽就會回來了,而且,媽媽才是對我和妹妹來說最重要的人。要先會喊媽媽,再來喊爸爸。”黎回說完,回頭望著爸爸說:“爸爸,我說的沒錯吧。”